[武侠]踏莎行(全本)-16
【第五部】【第二十三章】不辞万里长为客
「第二十三章」不辞万里长为客
钱百涵皇甫炎暗道:「不好。」双双扑出。四白衫人却退了开去,面如金纸,胸坎要穴喷出一线殷红鲜血,仰面倒了下去。轰轰大震,尘飞如雨。柳无情这时已与钱百涵、皇甫炎交上了手。流萤飞舞,银星眩闪。只听钱百涵皇甫炎双双发出一声冷哼,身如箭射一般穿出楼外,楼面上立即飞落两只带血衣袖。柳无情寒着睑,徐徐收剑回鞘。
严晓星道:「剑招无情,果然不虚。」
柳无情道:「你知道就好。」严晓星面色凝肃,默默不语。
柳无情一翘螓首,道:「方才情景,你都瞧着了。」
严晓星颔首笑道:「姑娘还有何话说,不妨明言,倘心存杀鸡吓猴之意,他是他,我是我,两者不能相提并论,在下绝不畏惧。」
柳无情鼻中冷哼一声道:「你很高傲。」
严晓星道:「姑娘也不差。」
柳无情望了他一眼,取出书信,撕开缄封,抽出信笺一瞧,不禁花容大变,急道:「陆道玄如今何在?他所说是真的麽?」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此信在下尚未过目,不知陆道玄之意,何况在下与陆道玄陌不相识,焉知他现在何处。」
柳无情面寒如冰,纤手一扬,道:「你拿去瞧瞧。」
严晓星微微一笑,接过详阅,道:「陆道玄料事如神,已算计到贵帮必放不过他,是以爽约不来,从现在起已是贵帮与陆道玄之事了,他必千方百计将贵帮藏图盗去,在下深深为贵帮危。」
柳无情道:「少假慈悲,敝帮主笼络你投效无极帮之念未消,若你投效本帮诸事均可迎刃而解。」
严晓星朗笑道:「在下受宠若惊,请姑娘上覆贵帮主,在下放荡已惯,不耐羁束,只有敬谢不敏了。」
柳无情秀眉一扬,冷冷笑道:「话倒是一句好话,怎奈此刻已由不得你了。」
严晓星道:「姑娘是要和在下动手麽?」
柳无情冷笑道:「不错。」
严晓星拔剑出鞘,沉声道:「在下自认胜不了姑娘,但姑娘亦未必胜得了在下,在下从不愿与女流之辈动手过招,请以十招为限,若在下败了,自愿束手任凭发落。」
「好。」柳无情言出剑出,寒点飞洒漫罕罩袭而下,势如天河倒泻,威势骇人。严晓星朗笑一声,长剑洒开一片急风骤雨,点点零星如怒泉急喷,只听得一串叮叮金铁交击之声不绝於耳。蓦地漫空剑影疾收,人影倏地分开。柳无情左臂袖管被严晓星犀利剑势点穿一孔,却未伤及皮肉。不言而知,严晓星已剑下留情。
柳无情面色铁青,怒顿莲足,冷笑道:「我与你势不两立。」
突数声哈哈大笑传来,只见余化鹏、纽逢舂、东斗天君葛元良及乾坤八掌伏建龙身如飞鸟穿入楼来。柳无情双肩微振,掠出楼去,去如流星曳空,转瞬无踪。伏建龙道:「如非老朽闻讯赶来。余局主等必无幸免,那女娃儿点穴手法怪异,受制稍久,四肢百骸关节必缓缓僵硬。」
余化鹏道,「严少侠,我等先离此是非之处再作计议。」
严晓星立即取出一锭白银,递与老汉手中,温言劝慰道:「连累老丈受惊,老丈请回吧。」
那老翁几曾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叮得面无人色,暗中祷念菩萨庇佑,雨过天晴,惊魂方定,也不曾听见严晓星说些什麽,忙接过银子奔下楼去。严晓星目注余化鹏一眼,道:「事态严重,贵局绝不能卷入此场是非中,局主与纽镖头先请回吧,稍後容在下踵门拜谢。」
余化鹏忙道:「不敢,那麽余某暂且告别。」略一抱拳与纽逢春双双下楼离去。
旋即严晓星与伏建龙葛元良偕同下得豁蒙楼,藏身胭脂井旁森森古木丛中。伏建龙不知严晓星何意,惊问其故。严晓星道:「小侄料定无极帮党徒必去而後返,一则不愿受伤弟子落在我等手中,再者志在追寻小侄下落。」
伏建龙目露诧容道:「贤侄对无极帮如此重要麽?」
严晓星苦笑道:「小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陆道玄那份藏图,只要擒住了小侄,陆道玄必自投罗网。」。
伏建龙诧道:「如此说来,贤侄尚未与陆道玄相见?」
严晓星摇首答道:「伏伯父尚不明白。」便将前情说出。
伏建龙愕然半晌,叹息一声道:「老朽只道贤侄带我等隐身於此,守候陆道玄晤面,看来陆道玄必是个工於心计,机警无比之人。」说着语声略略一顿,又道:「那柳无情老朽暗中窥察其武功成就只在琼儿之上,不知是何来历?」
严晓星道:「倘小侄猜测不差,柳无情在帮内地位比无极帮主还要崇高。」
伏建龙笑道:「贤侄说笑了,那有比帮主还高之理。」
严晓星正色道:「小侄数月观察所得,目前无极帮主身後尚有其人,他不过傀儡由人操纵而已。」
伏建龙闻言,暗中心神一震,道:「那只是猜测之词,不待水落石出,无法真相大白,贤侄眼前何去何从?」
严晓星面泛凄然笑容道:「小侄此刻只觉彷徨无主,陆道玄信中规劝小侄不能急急追觅仇踪,因武功尚不逮仇家,反而丧了性命,命小侄须设法将无极帮主手中那份藏珍图盗来,谆嘱再三此乃当务之急。」
伏建龙摇首道,「难!难!迄至如今,无极帮总坛尚无法侦出一丝眉目,谈何容易。」
严晓星道:「有志者事竟成,小侄看来只有在柳无情身上找出无极帮秘密总坛。」
伏建龙双眉猛剔,目中神光炯炯,突道:「是极,老朽怎未想到这一点,但柳无情面寒心泠,毒如蛇蠍,未必能顺利如愿,从今以後老朽无法置身事外,欲恳求一位好友相助,若能再出必可事半功倍。」
严晓星道:「此人定是世外高人,不然伯父不会对他如此器重。」
伏建龙笑道:「说他世外高人只怕未必,但神偷绝技举世无有其匹。」
严晓星目露惊喜之色道:「莫非就是偷天二鼠。」
伏建龙摇首答道:「不是……」
葛元良在旁一直不置一词,忽低声喝道:「来了。」只见林荫荒径中疾闪数条人影,掠向豁蒙楼,一鹤冲天纷纷拔起,驮着伤者飞落,疾奔而去。
葛元良低声道:「老朽追踪其後,查明其潜迹之处。」
严晓星道:「且慢,老前辈不可形迹暴露,小侄尚安排得有人,贼徒形迹已现,迟早必可侦出。」
伏建龙闻言又是暗暗心神一震。
严晓星轻噫一声道:「怎麽他们又来了?」
原来钱百涵皇甫炎率着多人又飞掠而至,迳登豁蒙楼上,须臾,钱百涵等下得楼来,步履不疾不徐向他们三人藏身不远之处一条小径走来,高声道:「这倒奇怪,为何独不见严晓星,柳无情贱婢离开此处,怎麽形迹已杳。」
皇甫炎道:「钱少侠别急,迟早会寻出他们下落,兄弟方才闻听手下密报,那柴青溪在金陵现踪。」
钱百涵道:「真的麽?咱们就去找他。」
人影愈去愈远,伏建龙突发现葛元良失去影踪,道:「葛老儿又不告而别了。」
严晓星道:「尝闻琼姐言说,此老性情怪异,为人行事莫测高深,想是有什麽发现,独自离去了。」
两人重上豁蒙楼留了顿饭光景,谈论的无非是觅取藏珍及寻仇等事,并肩快步离了鸡鸣寺,走出约莫二三里许,忽见一黑衣瘦小汉子飞奔而来,一见两人忙停住脚步。严晓星认出是东斗天君葛元良弟子路永明,道:「路兄可是寻找令师来的麽?」
路永明忙道:「兄弟奉家师之命赶来报知少侠,那柳无情暗施毒手将杜翠云姑娘擒去,家师暗暗蹑随,柳无情身影竟在桃叶渡失踪,据家师猜测,柳无情似潜踪在金陵城内。」
严晓星面色一变,怒道:「伯父,小侄意欲独自一人找出那柳无情潜踪之处,伯父若有事请去镖局内寻找小侄。」身形一晃,施展上乘轻功如飞掠去。
路永明抱拳一拱,道:「晚辈告辞。」转身奔出,紧追严晓星之後。伏建龙似有所思,面色凝重,如罩下一层阴霾,只觉事态幻变迷离,吉凶难测,不禁长叹一声。
冯杏兰尚未到达大厅,即耳闻其父冯叔康大笑声隐隐传来,其父自返家後即未有今日这般愉悦过。大厅内仅有冯叔康严晓星两人,久别重逢,欢愉之情何似。冯杏兰莲步姗姗走入大厅,与严晓星目光相接,忽嫣然一笑,虽未出一言,但多日来相思积郁为之一扫而空。
严晓星欠身立起,道:「兰姐身体好否?」
冯杏兰柔声道:「托福,贱体粗安,星弟你似乎消瘦了一点?」关怀之情,溢於言表。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昼夜奔波江湖,焉能不瘦,只是躯体较前壮健,兰姐请坐。」
冯叔康哈哈大笑,道:「你们姐弟久别重逢,星儿陪你姐姐回房谈谈吧。」说看立起便要离去。
严晓星俊面不禁一红道:「义父,孩儿这一来会为您老人家带来一场祸患。」
冯叔康大笑道:「人在江湖行,即知江湖险,还用你说,老朽回来後非但武功未曾一日搁下,而且尚有甚多安排,三两日内谅凶邪还不知你已然赶抵老朽居处,你也可安闲数日。」言毕迈步如风走出厅外去。
冯杏兰忽嫣然一笑道:「星弟,我们走吧,还有兰姐她们在等你咧。」
严晓星俊面绯红,道:「兰姐……」
冯杏兰玉掌轻摇,颦眉笑道:「不用解释,我俱已知道,错不在你。」
严晓星道:「兰姐看来知道得甚多,小弟一举一动均在你的耳目中。」说时相偕慢慢走出。
严晓星一面与冯杏兰谈话,一面观赏四外景物,察觉秀美园林中隐伏奇门遁甲。不言而知是自己授意於萧文兰雷翠瑛两女先至协助冯叔康布设,凡事预则立,严晓星暗暗欣慰。冯杏兰居处自成院落,景物幽美,严晓星尚未踏入院中,即闻绣阁上隐隐传来燕语莺声。
严晓星登楼与诸女略事寒暄後,即下楼请来冯叔康得力助手青面伽蓝董飘萍。董田萍身高七尺,面泛青气乃与生俱来,鸢肩长臂,目光炯炯,约莫五旬开外年岁,神态威肃,瞥见董飘萍快步走入,抱拳致礼,互道仰慕。
严晓星含笑道:「在下一来,谅不久即生风波,来犯者均是黑道巨擘,凶狠毒辣,稍一不慎,则前功尽弃,不得不早作做图谋,有劳董老英雄传命下去,不可泄漏在下等人已然到达府中。」
董飘萍含笑道:「老朽遵命。」
严晓星与冯叔康密言良久後,朗笑道:「在下他日仰仗老英雄之处仍多,如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见谅是幸。」
董飘萍道:「不敢,少侠言重了。」言毕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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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冯叔康宅内走出一个身穿蓝色长衫年轻汉子,面色姜黄似带病容,两只眼睛却黑白分明,身後随行着四个挑夫,两只萝筐空空如也。走出约莫四五里外,道旁忽闪出一黑衣劲装带刀汉子,抱拳笑道:「这位兄台必是冯老爷子府中朋友。」
蓝衫年轻汉子不禁一怔,答道:「不错,在下正是鄱阳湖之属下,不知尊驾有何事指教?」
黑衣劲装汉子略一沉吟,道:「兄台可否借步说话。」蓝衫年轻汉子便命四挑夫站在原处不动,身形向道旁林中走去。
约莫走出六七丈外,转面笑道:「尊驾可以言明来意了。」
那黑衣带刀人笑笑道:「兄弟名唤韩宁,乃无极帮门下……」言尚未了,蓝衫壮汉子不由神色一变。
韩宁忙摇首道:「兄台请别误会,韩某虽身在无极帮,却不知无极帮近年来所为,再韩某乃柳姑娘部属……」
「什麽柳姑娘?」
「原来兄台不知。」韩宁道:「柳姑娘在金陵台城邂逅严少侠,一见锺情,竟不惜倒叛无极帮,与严少侠相偕逃出追踪,奔来此处意欲投奔冯老爷子,分手之际,韩某奉柳姑娘密嘱探听无极帮举动,报与姑娘知道,所以……」
蓝衫年轻汉子朗笑道:「在下知道了,但严少侠尚未到来,昨日接获传讯严少侠已至芜湖,但信中未曾提及有柳姑娘之事,计算行程,五日後也该到了,韩兄现塌何处?待严少侠一至,必送信去见韩兄处。」
韩宁面现喜色,双掌连拱道:「韩某现住在杨村梁家客店内。」
蓝衫年轻汉子略一沉吟,道:「韩兄如有事只管前来找在下就是,在下邓鸿武。」说着转身飞掠出林,与四挑夫望镇上而去。
韩宁站在林中想了一阵,施展轻功身法奔往杨镇。杨镇约莫千户人烟,东西两条大街,商厦颇称繁荣,东街尾梁记客店仅是矮檐板房,一块木牌字迹已剥蚀模糊不清。韩宁快步走入粱记客栈後进,只见四个劲装汉子围坐一张木桌,正斗着叶子牌,兴高采烈。其中一人目睹韩宁走入,即放下手中叶子牌,笑道:「韩老四,有无讯息?」
韩宁见桌上尚置有酒菜,先不置答,拿起酒壶,斟了一碗咕噜噜一饮而尽後,道:「讯息是有了,但韩某感觉内中必蹊跷,决无如此轻易吐露。」便将邓鸿武所言道出。
一满面虯髯大汉鼻中冷哼一声道:「韩老四,我看此事假不了,冯叔康自负威望卓着,目无余子,屠三山父子屡次拜望,均败兴而归,足见他并未将无极帮放在眼中,其门下不言而知亦更狂妄自大了……」
韩宁忙道:「但邓鸿武却不狂傲,言语神态却颇温文有礼。」
「那是你韩老四自称是柳姑娘手下之故。」虯髯大汉宏声道:「他接获传信严晓星已至芜湖是真,不知柳姑娘之事却是假话,总而言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等速用飞鸽传讯与香主。」迅疾掠入房中抓来一只白鸽,写就纸上,卷成一束系於鸽足。那白鸽噗噗振翅穿出天井,冲霄飞去。
无极帮五人便在梁记客栈内赌牌为戏,守候回讯。申初时分,只见店主慌慌张张奔入,哈腰躬身道:「店外有一邓鸿武总管,自称系冯老爷子派来,要面见韩大爷。」
五人不禁一呆,韩宁微微色变,道:「店主,你似惧怕冯老爷子,邓鸿武是只身前来麽?」
店主答道:「邓总管就只一人。」韩宁目光一望四人。四人会意,顺收起桌上叶子牌及酒菜,掠入两侧房内隐起。
韩宁面色一正,向店主道:「说我有请。」店主应了一声转身趋出。
韩宁整了整衣衫,缓步走向前进迎接邓鸿武,却不料邓鸿武已跨过门槛,忙堆了一脸笑容,躬身施礼道:「韩某衣履不整,未及出迎,还望见谅。」
邓鸿武笑道:「好说,好说。」目光如云巡视了一眼,接道:「韩兄就只一人麽?」
韩宁心中一惊,道:「与韩某同来共是五人,俱是柳姑娘心腹,他们片刻之前外出,不久即返,邓兄请坐。」随即朗声呼唤店主送上酒菜。
邓鸿武微微一笑道:「在下奉了家主人之命,即为探问柳姑娘之事而来,方才又获传讯严少侠已在途中,竟只字未提及柳姑娘,为此……」话犹未了,忽随风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天井上疾逾飞鸟般掠下三锦衣劲装老者。
韩宁面色一变,冷笑道:「原来是黔南三煞,三位一向足迹不离西南,为何不辞万里跋涉……」
「小辈住口。」三煞老大冷面判官王振大喝道:「我等来意并非志在你这小辈。」
黔南三煞冷面判官王振,哭丧门戴湘,勾魂吊客汤显才三人恶名甚着,心辣手黑,横行黔滇,黑白两道均侧目畏忌,武功却也真高,故武林中人轻易不愿与三煞结怨。邓鸿武阴阴一笑道:「听尊驾口气,莫非冲着在下而来麽?」
冷面判官王振狞笑道:「不错,正是冲着阁下而来,烦请见告那严晓星行踪现在何处?」
邓鸿武沉声道:「尊驾这不是问道於盲麽?恕在下无法见告。」
黑丧门戴湘狂笑道:「朋友,你这叫做不见棺材不流泪。」疾振手中丧门幡,一招「孤魂远引」挥出一股寒飙如冰攻向邓鸿武面门。
邓鸿武疾跃了开去,大喝道:「且慢。」
戴湘阴恻恻笑道:「小辈既然怕死,何不实话实说。」
邓鸿武朗笑道:「在下纵然说出严晓星行踪,三位怎能坚信是实。」
黔南三煞不禁一呆,勾魂吊客汤显才厉声道:「小辈,老夫自有方法使你吐出真言。」
韩宁退在壁角,他有他的算计,黔南三煞身後还有能人,又瞧出邓鸿武昂然无愕,必非庸手,一场凶博难免,到邓鸿武不敌时,再行出手不迟。只见邓鸿武面色一沉,冷笑道:「凭你这黔南三块废料,也胆敢在冯老爷子基业附近撒野逞凶。」说着身如电,欺五指迅疾无伦伸出。
戴湘面色一惊,喉中才喝得半声,忽疾转仨嗥,只听卡嚓一声,邓鸿武五指紧扣着戴湘腕脉,暗劲疾拧,骨折掌断,血涌如注。邓鸿武左臂一式顺水推舟推出,戴湘胸膛如中万斤重击,身形震飞跌在天井中,脏腑尽裂,眼耳口鼻鲜血齐涌,气绝毙命。这不过弹指一霎那功夫,王振、汤显才察觉有异,但已不及,不禁骇然变色。韩宁暗暗心惊,料不到逍遥太岁冯叔康门下竟有如此武功奇高好手。
邓鸿武淡淡一笑,目注冷面判官王振勾魏吊客汤显才,鼻中冷哼一声道:「两位还是一起上,抑或单打独斗?」
王振勃然色变,厉喝道:「小辈,暗算偷袭枉为英雄行径,老三,咱们招呼他。」语声未落,王振与汤显才猛感胸前一冷,不禁面色惨变,立时仰面摔倒在地。
黔南三煞做梦也想不到来此竟栽在一无名小辈手中,善恶明彰,报应不爽。韩宁不禁大骇,他未见邓鸿武如何出手,便将双凶置命於死,委实理解不透。邓鸿武倏地仰面,目光落在天井屋面上,嘴角忽泛出一丝神秘笑容道:「屋上两位可以下来了。」只听一声宏亮大笑,两条身影疾如飞鸟般掠了下来,现出铁掌追魂屠三山屠玉坤父子。
屠三山面露笑容道:「老朽途中发现黔南三煞形迹便一路尾随而来,三煞受白眉老怪之约,竟欲对贵上不利,老朽与贵上相交莫逆,不愿坐视,料不到阁下年岁轻轻,武功惊人,老朽父子似嫌多此一举了。」
邓鸿武笑道:「屠前辈盛情心领,在下有句话不知应否该问。」
屠三山微微一笑道:「老朽洗耳恭听。」
邓鸿武道:「前辈谅尚未忘情那幅失窃之藏珍图。」
屠三山道:「此图系老朽所有,老朽自然要寻回。」
「不错。」邓鸿武道:「无疑前辈想到敝上了,但前辈因与无极帮主亲近之故,敝上似不明前辈所为,此次贤父子前来谅欲面晤贵上,却不得其门而入……」说看忽戛然止语,两道逼人神光凝注在屠三山面上。
屠三山老脸一红,心中更是悚然惊骇。要知邓鸿武话才说出一半,局外人闻听之下但感莫名其妙,然屠三山父子听来却别有一种滋味,弦外之音无疑张明了黔南三煞系受其父子指使而来,制住了邓鸿武,才可逼使邓鸿武说明实情,并知庄内奇门布设。但天不从人愿,黔南三煞皆命丧邓鸿武之手,一番心机俱付之流水,既震於邓鸿武功,更不愿再损兵折羽。不得不改弦易辙。
究竟是屠三山老练姜辣,呵呵笑道:「阁下请勿误会,黔南三煞与老朽丝毫无涉,再老朽前与无极帮主共谋骊龙谷藏珍之事,不过互为利用而已,贵上何须认真,况事成过去,更无须耿耿於怀。」
邓鸿武道:「这样就好,前辈若欲面晤敝上,请迳往钓鱼崖,自有人接引,不过贤父子务必在一个时辰内赶至钓鱼崖,迟则奇门变格,恐罹不测之祸。」
屠三山心中一惊,抱拳微拱道:「多谢阁下指点。」与屠玉坤身形急转,腾身拔起穿出天井外而杳。
韩宁定了定神,走前两步,道:「邓兄武功高绝,韩宁望尘莫及。」
邓鸿武道:「韩兄谬奖,在下逞险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幸能得逞,须知来者不仅黔南三煞,屠家父子,不然韩兄恐遭池鱼之殃。」
韩宁诧道:「邓兄如何知情?」
邓鸿武微微一笑道:「在下到达镇上之前便已察觉,敝庄耳目如云,伏桩更是星罗棋布,庄外环周百里以内,江湖人物一举一动,无不知之。」韩宁心神—凛。
此刻,韩宁同党四人相继由房内闪出,神态显露对邓鸿武似有畏惧。邓鸿武微微一笑道:「有劳四位将黔南三煞屍体清除,在下尚须与韩兄倾谈。」四人扶起三煞屍体冲空而去。
邓鸿武道:「敝上因对柳姑娘之事不明,故遣在下造访,不知韩兄是否可将严少侠与韩兄结识详细经过相告在下?」
韩宁道:「彼此俱是一家人,那有隐讳之理。」
两人在道旁初见时,韩宁仅简扼相告,此刻韩宁将其中情由详叙。邓鸿武察出韩宁之言虽少有出入,但大致无差,微知韩宁无疑也是帮内极重要人物,心念电转,在其意识中却下了一着棋,这手棋事关全局胜负,不禁朗笑道:「严少侠如此多情,只恐齐人非福。」说着抱拳一拱,略略沉吟接道:「严少侠与柳姑娘驾临敝庄後,在下当传讯韩兄,不过韩兄形迹须慎秘,免生意外。」
韩宁目露感激之色,道:「韩某自会小心。」邓鸿武告辞飘然走出店门。韩宁目送邓鸿武身形,面现不胜惊骇之色。
其他四人纷纷掠入,虯髯大汉道:「此人武功玄诡怪异,狠辣无比,一个小小总管,就有如此超绝纯青武学,简直不可思议。」
韩宁正色道:「故我等奉命一切如计行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我等必不可自乱脚步,且守候总坛回讯再作道理。」
※※※※※※※※※※※※※※※※※※※※※※※※※※※※※※※※※※※※※※※※
邓鸿武回至湖滨别业後,更易装束,恢复严晓星形貌,柳无情翩然走入,嫣然笑询详情。严晓星道出详情,笑道:「韩宁已表明了身份,无疑是居中策应之人,燕姐不妨虚与委蛇,以免贻误全局。」柳无情含笑应是,眉梢眼角却隐泛淡淡哀愁。
严晓星又道:「屠三山父子想必此刻已到了钓鱼崖,被阻不前,小弟去向义父说明,传令放行。」说着一闪而出。
柳无情目凝窗外一株滴翠笼烟新柳,不由自己泛起一缕无名哀怨,曼叹一声,星眸中一片朦胧。忽闻传来冯杏兰银铃娇笑道:「柳姐姐为何出声长叹?」
柳无情心中一惊,娇躯疾转,只见冯杏兰立在房外,忙道:「前尘如烟,不堪回首,不禁感触无名。」
冯杏兰亦是玉雪聪明之人,察出柳无情乃掩饰之词,不禁嫣然一笑,向柳无情道:「愁能伤人,凡事只宜往好处想。」
萧文兰却翩然闪入,娇笑道:「风闻柳姐姐擅弈,我与姐姐对弈一局如何?」柳无情恐冯杏兰察出心底忧虑,欣然应允。冯杏兰嫣然一笑,俟柳无情与肃文兰落子对弈後,悄然下楼,走向大厅,只见其父与严晓星低声密议。
逍遥太岁冯叔康目睹冯杏兰进入,蔼然笑道:「兰儿你也来了,身体好点麽?」
冯杏兰道:「自星弟来後,服食三颗灵丹又经星弟针灸并施,好得多了。」
冯叔康呵呵捻须笑道:「星儿,我在你这般年岁,就从无一人对我相思成疾。」
「爹。」冯杏兰羞急脸红,娇嗔道:「您老人家怎麽啦。」冯叔康呵呵大笑,严晓星不禁赧然。
正说之间忽见一庄丁奔入,禀道:「屠三山父子在钓鱼崖旗门前求见庄主。」
冯叔康道:「就说老夫出迎。」庄丁与严晓星先後掠入大厅,冯叔康略一沉吟,迈步如飞走去。
※※※※※※※※※※※※※※※※※※※※※※※※※※※※※※※※※※※※※※※※
屠三山屠玉坤父子心思沉重,目光闪烁,立在钓鱼崖下等候。忽闻冯叔康宏亮笑音传来道:「贤父子驾临敝庄,恕小弟未及出迎,还望见谅。」崖角已现出冯叔康身影。
屠三山父子躬身施礼道:「不敢,愚父子忆及前事,至今愧疚不已,突以冒昧造访,请宽宥是幸,再屠某数月来仆仆江湖,闻得无极帮及黑道人物群谋不利庄主讯息,欲据实相告,俾可从容戒备,亦可聊赎前愆。」
冯叔康哈哈大笑道:「你我武林至交,些许误会,何须耿耿於怀,小弟已得风闻,在寒舍外设下遁甲奇门,群邪来犯,正如自投罗网。」
屠三山正色道:「群邪中奇才异能之士不乏其人,庄主可莫掉以轻心大意。」
冯叔康微微一笑道:「此地非说话之处,去寒舍一叙如何?」说着肃客前导,领着屠三山父子走入一片烟云蒙蒙中。约莫走出十数步,眼中突然一亮,烟云消失,前路是一条三尺许宽白石小径,夹道柳丝如烟,翠拂行人。
冯叔康道:「只因贤父子驾临,所行之处俱已撤之禁制三尺,两道林内禁制厉害,误闯入者,立即形销骨化。」
屠三山面色一惊道:「有这等厉害麽?」
冯叔康微微一笑道:「屠兄如若不信,不妨任取一物抛向禁制内便知小弟所言不虚。」
屠玉坤年少气盛,暗感冯叔康之言临近诞妄夸大,低哼一声,弯腰拾起一块朽木抛向柳荫丛中。只见木块向柳荫丛中堕下之际,突闻轰的一声,木块已变一团火珠坠没,屠玉坤面色大变。屠三山不胜骇然道:「这是什麽禁制?」
冯叔康微笑道:「名唤九龙雷火阵。」
屠三山惊道:「看来宝庄内还隐有武林奇人?」
「不错。」冯叔康颔首道:「此人胸罗奇学,浩瀚若海,高深莫测,虽在寒舍辟室隐居,小弟却很难见他一面。」
屠三山道:「此人谅大有来路,不知可否见告?」
冯叔康道:「他向小弟严嘱再三,不可泄露,贤父子请见谅。」
屠三山父子随着冯叔康走去,所走路径迂回曲折,前路四外景物虽幽晨明朗,却依稀笼罩一层薄雾,似有若无,不禁暗暗惊心。入得庄门,冯叔康引着屠三山父子走向大厅。屠三山察觉庄内更戒备森严,林木之後院隐泛杀气,他父子本有所为而来,不禁气馁,深悔此行冒失,不禁互望了一眼。
进入大厅内,分宾主落座,冯叔康立命备酒设宴,道:「小弟方才接获邓总管传讯,才知贤父子来访,不知贤父子有何指教?」
屠三山赧然笑道:「宝庄戒备森严,想来必已知情,屠某赘言未免多余,不过屠某意欲请问那幅失窃秘图,是否真在陆道玄手中?」
冯叔康不禁大笑道:「这个小弟甚难回答,但等小弟义子严晓星赶至,或可知其中究竟。」突然厅外一条身形飘然而入,只见是青面伽蓝董飘萍。
数十年前屠三山与董飘萍曾有数面之缘,虽时日久远,但面貌却彷佛当年,不禁心头一惊,道:「是董兄麽?风闻董兄已绝意江湖,不料又在此相见,真是人间何处不相逢。」
董飘萍冷冷一笑道:「屈指算来,董某在此间避隐已廿三年。」
屠三山更是一惊,道:「董兄竟在冯庄主府中麽?」
「不错。」董飘萍道:「方才入厅之际,耳闻屠兄尚未能忘情於那幅藏珍图,要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非失窃,恐屠兄早就墓木已拱了。」屠三山父子不禁怒火陡涌,面色一变。
董飘萍手掌一摆,淡淡一笑道:「屠兄不必动怒,董某乃是实言,贤父子印堂带煞,黑气直冲华盖,七日内必罹横祸,谅来时途中必有人在贤父子身上下了禁制。」
冯叔康接道:「董兄精擅风鉴,谅非危言恫吓之词。」铁掌追魂父子不禁面色大变。
屠三山道:「禁制安在何处,怎麽愚父子丝毫未曾察觉,望乞明告?」
董瓢萍道:「就在贤父子身後。」屠玉坤心神一凛,忙闪在其父身後,放眼仔细巡视,未见有何异徵。只听董飘萍笑道:「屠少侠须立在丈外,凝目定神仔细一瞧命门穴下便知。」
屠玉坤闻言将信将疑,身形缓缓退後,凝神注视着其父脑後,果然有一具淡如烟雾白骨骷髅印在其父长衫上,大小不过五寸,竟是越看越真,不禁面色惨如白纸。董艳萍淡淡一笑道:「屠少侠,董某之言是否故作危词,在你身後也有禁制。」屠三山父子相互察视之下,骇然色变。
董飘萍道:「想是贤父子失去藏图,又背盟违誓,无极帮嫉恨入骨,所以暗中下了禁制,依董某奉劝,贤父子疾奔千里之外,脱出禁制所控,急亟求治,不然无法活命。」屠氏父子不禁心胆皆寒,急急告辞。冯叔康便命董飘萍送出奇门外。
一路之上,董飘萍寒着脸一言不发,送出钓鱼崖外抱拳略拱即行隐去。屠玉坤道:「爹,我们是否须与白眉前辈相见?」
屠三山黯然叹息一声道:「不去了,我们若被老怪知道身罹禁制,老怪必惧泄漏隐秘,难免罹遭杀身之祸。」
屠玉坤惊道:「白眉老怪竟有如此狠毒?」
屠三山长叹一声道:「如今,白眉老怪网罗甚众,不乏当今绝顶高手,势力之大不亚於无极帮,若放手大举进袭冯叔康庄内,冯叔康必瓦解冰消。」
「那何以不放手施为,要我等父子入庄探听机密为何?」
屠三山摇首道:「吾儿究竟年少气盛,须知杀人一万损三千,有何所得,白眉老怪与蓝野民等人尚感念严晓星救助之恩,恩将仇报必不齿於武林,是以各逞心机,欲巧取那幅在陆道玄手中之藏图,均按兵不动。」
说着四下巡了一眼,道:「走。」
屠氏父子约莫奔出四五里之遥,忽闻随风传来一声清朗笑声道:「屠兄别来无恙。」屠三山猛然色变,定睛望去,只见田丘旁立着魏醉白,神态飘逸,衣袂飘飘,面露微笑。屠玉坤一见魏醉白,不禁怒极,大喝一声扑去,剑随身出,势如惊虹电奔,刺向魏醉白心坎重穴。
铁掌追魂屠三山面色大变,大喝道:「吾儿不可卤莽。」
魏醉白面色一寒,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出,笃的一声五指已紧扣着剑尖,冷笑道:「少侠,你我无怨无仇,如此辣毒为何?」屠玉坤只觉虎口发麻,一股奇寒暗劲循着掌心直攻入臂,慌不迭地撤手弃剑,踉跄退出数步。
屠三山抱拳一揖,道:「小儿无知,望祈见谅,魏老师谅必知情,贵帮主在愚父子身上施展恶毒禁制,是以小儿心中念恨怒极出手。」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若令郎刺杀在下,两位能否活命麽?不过此事在下丝毫不知。」
屠三山道:「魏老师真不知情麽?」
魏醉白正色道:「在下何须谎言不知,但在下惊异两位怎能察觉?如臆料不舛,必是敝帮主暗恨两位不能全始全终,反与白眉老怪沆瀣一气与敝帮为敌之故。」
屠三山老脸一红,道:「屠某有不得已之苦衷,妻儿俱为老怪擒囚,逼使听命不得不尔。」
「有这等事?」魏醉白神色微变,察视屠三山父子身上前後,点了点头,忽振吭发出一声轻啸。只见远处土丘忽冒出一条黑影,疾掠如飞而至,那人四十开外年岁,目光炯炯。
魏醉白道:「你去向帮主索取两粒解药赐赠屠老师父,速去速回。」黑衣汉子转身如飞奔去。
魏醉白微笑道:「屠兄想必已与冯叔康晤面,但不知有何所见?」屠三山摇首叙明去冯宅始未。
魏醉白面现惊容道:「看来,冯叔康府中定藏有能人了。」
屠三山颔首道:「不错。」
魏醉白道:「严晓星尚在途中麽?」
「据屠某所知,他尚未到来。」屠三山道:「冯叔康言三两日内必然赶到。」
魏醉白太息一声道:「为得一幅藏珍图,波折迭生,屠兄,你也太不小心了,如非在樟树镇旅邸中失去,怎致横生枝节,酿成江湖杀劫,一片血腥。」
屠三山面色一红,忽见那黑衣汉子疾奔而回,在身旁取出两粒清香扑鼻朱红丹药,递在魏醉白手中,道:「帮主请魏香主劝说屠老师父子,不可再与白眉老怪沆瀣一气,以免成仇。」
魏醉白左掌一挥,示意黑衣汉子离去後,含笑道:「为友为仇,悉听尊便,在下也不赘言了。」右掌送出丹药,接着:「两位请服下,仅须功行周天,禁制自解。」屠三山谢了一声,接过丹药,与其子分别吞服而下。
蓦地——由空中传来一声大喝道:「吃不得。」
一条身形疾如鹰隼从空泻落,现出蓝野民,冷笑道:「屠老师聪明一世,怎会糊涂一时,这毒药能服的麽?」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可惜尊驾来迟了一步。」屠三山屠玉坤闻言面色大变,只觉遍体虫行蚁走,关节宛如蛇噬,这滋味任铁浇汉子也难禁受,身形摇摇欲倾。
魏醉白面色一寒,冷笑道:「蓝野民,你身入重伏,还不束手投降。」话声方落,四外草丛中射出飞蝗毒弩,弓弦铮铮,密如蝟集。
然而——蓝野民哈哈大笑,身形左仆,疾如电射,双掌推出一股内家真力。只听数声惨嗥中,三条身影腾起得两尺高下,血肉横飞,又自坠下。那蝟集毒弩射至蓝野民身上,如中败革,纷纷激飞堕地。蓝野民发出一声激越长啸,身躯疾振,穿空斜飞而去。去势如电,瞬眼无踪。魏醉白不禁双眉微皱。
屠三山咳了一声道:「蓝野民在八人中算是最弱的一个。」
屠玉坤目泛怒容,道:「爹,此时说此无关紧要之事则甚,方才所服下解药蓝野民为何喝阻?」
魏醉白微笑道:「贤侄请放心,所服的正是解药,决无诡计在内,况两位已罹受禁制,何必画蛇添足。」
屠三山道:「但方才魏老师对蓝野民言说……」
魏醉白忙道:「此不过戏言激怒蓝野民尔。」
屠三山道:「魏老师在此设伏,张弓待鸟,不知欲擒的是何人?」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严晓星与本门叛徒。」
屠三山略沉吟,道:「如此老朽父子意欲告辞。」
魏醉白道:「两位请便。」屠三山立即作别,与其子飞奔而去。魏醉白目送屠家父子将逝的人影,不禁发出爽朗笑声。
在魏醉白身後十数丈远处,突现出一蒙面黑衣老者缓步走来,唤道:「魏香主。」
魏醉白转身道:「帮主,有何呀咐?」
蒙面老叟道:「如屠三山之言是实,那冯叔康府中实藏有不少奇才异能之士,居然能察出屠三山父子罹受禁制。」
魏醉白道:「属下看来屠三山之言决然不假,本帮面临大敌,不可不慎重行事,是以教主将百兽天尊等高手调去,研布一种极厉害的阵式,此阵一成,自可霸业武林,一统江湖。」这正是严晓星所料,无极帮主身後还有一个极厉害的教头。
「但愿如此。」蒙面老叟点点头,忽长叹一声道:「老朽忧心的是柳无情身罹禁制亦被察出,则一番图谋恐将付之流水矣。」
魏醉白摇首笑道:「柳无情五女体内所受禁制与屠三山父子迥异,即是言明亦无察觉,更无解药亦是莫可奈何,发作时痛苦非人所能经受,何愁柳无情不听命於本帮。」
蒙面老叟太息一声道:「此不过下策耳,倘柳无情能使严晓星投效本帮,则事半功倍,本帮之洪福也。」
魏醉白心中不禁升起一缕妒意,道:「帮主太器重严晓星了。」
蒙面老人笑道:「此子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才华盖世,非是老朽谬赞,本帮实无人能及。」魏醉白默然无语,知帮主之言非虚。蒙面老叟似有感於衷,复又长叹一声。
魏醉白诧道:「帮主为何长叹,昔年汉高祖败於项羽,终为九黑山一战,八千子弟星欢,自刎乌江,我等只锲而不舍,必底於成。」
蒙面老叟道:「魏香主之言不错,老朽忧虑的是严晓星翩翩丰采,气度非凡,但非好色之徒,他独自离京,便可明证,柳无情究竟追上否尚不得而知,自此以後,他两人音信如石沉大海,杳无影踪,倘有舛错,与我等原定之策全功尽弃,老朽怎不忧心如焚。」
魏醉白道:「属下之见,柳无情必然已赶上严晓星。」
蒙面老叟摇首道:「未必,何以他们影踪沓失?冯叔康接获严晓星讯息内并未言及柳无情片言只字,其中必有蹊跷,老朽忧心的就是横生节枝。」说着忽地面色微变,低喝道:「快走。」魏醉白与蒙面老叟双双疾隐而去。
远处忽现出数条人影,疾逾闪电,在刚才蒙面老叟存身之处顿住,正是那威震武林之神木尊者传人。他依然黑巾蒙面,一袭青衫,身後随侍着面目冰冷的金刀四煞,风动衣袂,摺摺飞舞,令人心寒而栗。只见蒙面少年目中精芒慑人,四下巡了一眼,鼻中冷哼一声,道:「方才此处发生凶博,有劳四位搜觅尚有无匪徒潜迹。」金刀四煞闻言立即分向掠去,身法奇快无比。
蒙面少年岸然巍立,目凝一片天际飘浮白云,似跌入沉思中。片刻,金刀四煞掠回,言说匪徒俱已撤去,死者系无极帮中人。蒙面少年冷笑道:「看来无极帮亟亟欲取得那幅陆道玄手中的藏珍图,将不利於严晓星,在下与严晓星虽只一面之交,却惺惺相借,焉能坐视无动於衷。」
右列一人道:「严晓星得有异人传授,才智卓绝,武功与少主在仲伯之间,语云得道老多助,严晓星後援甚众,左右俱是当今武林高手,似不必忧虑,少主还有要事在身,五日後尚须赶抵东岳鹰愁谷。」
蒙面少年点点头,道:「咱们走。」率着金刀四煞如飞离去。须臾,蒙面老叟与魏醉白复又现身。
魏醉白目露忧容道:「鹰愁谷仅寥寥数人知之,为何神木传人得悉。」
蒙面老叟略一沉吟道:「他或只知鹰愁谷之名,未必知其确处,香主速传讯东岳行宫严加戒备,自今而後我等更须慎秘行踪,以免愤事。」说着两人转身疾奔如风,转瞬身影如豆消失无踪。方才发生种种,分明是一圈套,可笑无极帮主及魏醉白均堕入术中而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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