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69)



  【大明天下】
  作者:hui329
  2018/1/16發表於:首發
  字数:10113
  第六十九章 暴富
  月华如水,斯人独立。
  「月白风清,良辰美景,白兄不邀月同醉,来此何干?」丁寿缓步上前,
  轻轻说道。
  白少川敛眉低目,轻笑道:「今时非比往常,丁兄一举一动皆受人关注,
  芙蓉暖帐一时风流快活,平白授人以口实,殊为不智,是以白某提醒一二。」
  「白兄这个提醒未免太有诚意了。」丁寿伸出折扇,扇尖上赫然夹着一枚
  银针,在月光之下发出幽幽蓝芒。
  白少川不以为意,伸手取回银针,悠然道:「倘若丁兄色令智昏,连这区
  区手段都不曾提防,那便取死有道,不足惜也。」
  丁寿神色一凛,凝视白少川,白少川轻摇折扇,神态自若。
  「呀呀——」一只落单乌鸦由树梢飞起,打破了二人沉寂。
  丁寿扭身就走。
  「丁兄何往?」
  「回家睡觉,明日还要随二铛头习琴,没时间与你在人家房顶上絮叨。」
  丁寿摆了摆手,由这家宅院的房脊上一跃而下。
  白少川看着手中银针,唇角轻勾,手腕一翻,那只在梢头盘旋的老鸹直直
  坠地,立时没了声息。
  ************
  丁府内的一间小屋。
  「妈,这京城的宅子真大,比宣府强多了。」蕊儿喜滋滋地捧出一盘糕点
  ,送到美莲面前,「这是长今小姐亲手做的的藕粉桂糖糕,您尝尝。」
  美莲看了看盘中糕点,面无表情地问道:「好吃么?」
  蕊儿连连点头:「好吃极了。」
  「打你个没出息的吃货。」美莲抬手一个耳光将女儿打倒在地。
  「妈——」,倒地的蕊儿捂着红肿脸颊,委屈道:「女儿怎么啦?」
  「一盘子糕点就让人收买了去,再给你点好处是不是要把你娘我也卖了?
  」美莲愤愤道。
  「女儿不敢。」蕊儿连忙端正身子跪下,哀泣道:「以后女儿再也不要小
  姐给的东西了。」
  「呸,什么小姐,一个高丽小丫头,不知给爷下了什么迷魂汤,府里上下
  反倒拿她当个宝了。」美莲冷笑道:「一准儿是贻青那几个狐媚子给支的招,
  看着就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
  蕊儿嗫喏不言,美莲兀自不休,指着女儿骂道:「你也是个不争气的,早
  早就把身子给了爷,肚子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白白糟蹋了爷的那些精水。
  」
  「女儿也不晓得,」蕊儿眼中含泪,委屈道:「不过女儿还年轻,总有机
  会的,娘别担心。」
  「不担心?京城里这些女人一个个被姓谭的婆娘整治的服服帖帖,那个高
  丽丫头私底下是管她叫妈的,姓杜那两个女人院子里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明
  摆着也是受爷的宠,你肚子里若没爷的骨血,咱娘俩怎么在这大宅子里立足。
  」美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痛心疾首道。
  看着女儿被训得怯怯不敢说话,美莲也失了兴致,冷笑一声:「哼,老爷
  这么大的家业,想独霸了去……」双手环抱胸前,缓缓道:「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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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弓弦胡同,延禧寺。
  二铛头雷长音性子恬淡,不喜喧闹,平日并不住在东厂,而是在保大坊的
  寺庙内借住。
  丁寿从做完早课的僧人处打听到雷长音住处,便绕过雄伟的大雄宝殿,来
  至一处幽静跨院,还未及近,便听院中传出一阵柔和悠扬的琴声。
  轻咦一声,丁寿有些奇怪,拜后世精英教育的福,凑热闹也上过几天古琴
  培训班,当然如今除了几首曲子其他也忘得差不多了,更没有某小主琴放反了
  也能弹的本事,可这院中琴音明显是二人合奏还是能觉察到的。
  琴音倏止,雷长音的声音响起,「一曲未完,竹楼先生何不尽兴?」
  一个沙哑声音回道:「贵客已至,怎好累人久候。」
  「俗人旁听,不想扰了二位雅兴,罪何如之。」丁寿转过院墙,长揖施礼
  道。
  定睛细看院中,翠柏之下,二人对坐,每人身前摆放着一具瑶琴,一个青
  衫文士正是二铛头雷长音,另一人宽袍缓带,白面无须,却是不识。
  「琴声不雅,贻笑大方,丁佥事见笑了。」那位竹楼先生起身还礼道。
  「阁下识得敝人?」丁寿奇道。
  「丁佥事乃宫中常客,岂能不识。」那人笑答:「咱家司礼监戴义,这厢
  有礼了。」
  丁寿疑惑地看了雷长音一眼,奇怪他怎会和司礼监的人搅在一起。
  「果然人中龙凤,仪表堂堂,难怪深得两宫信重。」戴义细细打量丁寿,
  笑道:「某观大人印堂发亮,红光满面,近日必然青云直上,官运亨通啊。」
  「承公公贵言,若果有此日,定当摆酒答谢。」丁寿没当回事,随口客套
  道。
  戴义连声说好,转对雷长音道:「雷兄,琴已送到,戴某告辞了。」
  雷长音欠身道:「谢过竹楼先生借琴之德。」
  「你我之间何谈谢字。」戴义长笑一声,出门而去。
  「雷兄,这是……」丁寿开口欲问。
  「雷某之琴向不假手于人,便请托竹楼先生割爱暂借。」雷长音一指侧边
  案几上的一具古琴,道:「丁兄看可还满意?」
  丁寿走上前去,见案几上是一具仲尼古琴,通体发小蛇腹间冰纹断,古意
  盎然,手拨琴弦,琴音玲珑清越,有金石之音。
  「好琴。」丁寿赞道,抬头看向雷长音,「这是宋琴?」
  雷长音摇了摇头,示意他翻过来看。
  丁寿翻过琴身,见琴底龙池处墨书三行小楷,「大明弘治十一年,岁次戊
  午,奉旨鸿胪寺左寺丞万胫中,制琴人惠祥斫制于武英殿。命司礼太监戴义、
  御用监太监刘孝、潘德督造。」
  「这琴是戴义督造的?」丁寿奇道,看不出这内宦之中还有如此雅士。
  「宪庙多才,喜爱琴弈书画,成化年间宫中貂珰不乏能诗善画之人。」雷
  长音抚须笑道:「不独制琴,这几行楷书也是竹楼先生所题。」
  「哦?」丁寿细看这三行五分楷书,字体工整,婉丽飘逸,「好一手台阁
  体。」丁寿赞道。
  「正是,竹楼所书,已可与国朝沈自乐媲美。」雷长音点头道。
  「督公可知你二人交往?」丁寿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东厂与司礼监多次斗
  法,这二人如何自处。
  「我二人以琴会友,不谈其他,督公自是体会下情,不加干预。」雷长音
  坦然道。
  「志在高山,志在流水。一客荷樵,一客抚琴。」既然刘瑾知情,丁寿又
  能说些什么,「二位也算一段佳话。」
  「丁兄言重了,后辈小子如何敢比效先贤。」 雷长音谦逊道,抬手延请
  丁寿入座。
  「伯牙虽有子期知音,却无雅音相酬之乐。雷兄过谦了。」丁寿端坐案前
  道,既然蒙人授业,二爷也不吝惜几句好话。
  雷长音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听闻丁兄内伤未愈,某有」普庵咒「,
  功能宁心养性,祛病强身,今试弹之,请丁兄一做顾曲周郎,如何?」
  「不才受教,雷兄请。」丁寿案前施礼道。
  雷长音十指轻抚瑶琴,细按宫商,一曲柔和舒缓琴音随之而起,丁寿闻之
  只觉腋下生风,飘飘然如临仙境,恍置云端,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熨帖……
  ************
  「呵""欠」,丁寿捂嘴打了个哈欠,满腹辛酸,这大明的早朝太特么不
  人道了,大半夜的就起床往皇城赶,谁能受得了。
  哈欠一起,再也收不住,丁寿张嘴又要再打一个,被对面刘瑾眼神冷冷一
  扫,强忍了回去。
  「亏得是在这里,若是在金水桥前,少不得被纠劾御史记你个失仪之罪。
  」刘瑾皱着眉头道。
  「公公恕罪,这还不到卯时,小子精神有些顶不住了。」丁寿苦着脸道。
  「这些话你对在寅时前便在午门前候着的文武百官说吧。」刘瑾看了看乾
  清宫门,又道:「早朝随侍陛下,这是锦衣卫堂上官才有的恩典,万岁爷特旨
  要你随伴,当晓得感恩才是。」
  「是。」丁寿点头,忍不住又用他的大红纻纱飞鱼袍袖子揉了揉眼角。
  这番不成器的样子气得刘瑾把头扭到了一边,落个眼不见为净。
  丁寿千等万等,终于将朱厚照从乾清宫等了出来,看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样
  子,丁寿便晓得这位也是个困觉的。
  在内侍服侍下,朱厚照登上肩舆,刚刚起驾,便见司礼监王岳匆匆走了过
  来。
  「奴婢参见陛下。」王岳恭敬行礼道。
  「王岳,什么要紧事啊?」朱厚照歪着脑袋,半睡半醒地问道。
  「皇上大婚在即,所用纳吉问采礼品还未清点,奴婢想请刘公公移步内库
  ,共同清盘,免得有什么疏漏,误了大事。」王岳道。
  「今日早朝该某轮值,王公公可否稍等片刻?」刘瑾看了看天色,道。
  「老刘,你随王岳去吧,反正这早朝只是个过场。」今日并非朔望大朝,
  四品下的官都要排到奉天门外,有事启奏,没事就各回衙门办差了,朱厚照对
  这种摆足了排场打个招呼的面子事深恶痛绝,可又没办法,文官们总喜欢把按
  时上朝和开经筵作为评价一个君主圣明与否的标准。
  刘瑾躬身应是,随着王岳去了,丁寿睡意正浓,未曾留神王岳转身之际眼
  中尽是得意之色。
  ************
  「臣许进有事启奏。」
  本以为奉天门溜一圈,就可回去补觉,谁知偏偏有人不开眼,新晋兵部尚
  书许东崖便是其一。
  「许卿,所奏何事啊?」正德问道。
  「前番都察院副都御使巡抚宣府车霆,勾结外番,私开边市一案,臣有下
  情禀奏。」
  许进一张嘴,一坐一立打盹的君臣二人都警醒地竖起了耳朵。
  「车霆之事已有定论,有何下情?」正德正了正身子,摆出帝王威严道。
  「车霆虽已下狱问罪,侦案缉拿之人尚未叙功。」许进头也不抬,盯着手
  中象牙芴板,专注说道:「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干练有为,才堪大用,臣荐
  举其升迁为指挥使,掌北司诏狱,请陛下圣裁。」
  「嗯""」丁寿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老子玩命从朝鲜转一圈,这些酸子都
  恨不得把我治罪喽,如今拿掉了他们一个巡抚,反倒要给我叙功,这些官儿什
  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正德却兴奋起来,「早该如此,朕当日便言丁卿有定远之才,尔等却百般
  推脱……」小皇帝眼看要翻起旧账来。
  「陛下慧眼识人,臣等老迈不及。」刘健几位阁老今日好说话得很,主动
  承认错处。
  「如此,便晋丁寿为锦衣卫指挥使,执掌北镇抚司。」正德转身对着身边
  发愣的丁寿,低声道:「傻站着干嘛呢,还不快谢恩。」
  「哦。」反应过来的丁寿虽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还是老老实实跪倒丹墀下
  谢恩。
  「好了,众卿还有何事?」难得早朝碰上一件开心事,朱厚照睡意全消,
  来了兴致。
  「老臣请罪。」刑部尚书闵珪出列,「前有百姓曹祖状告建昌、寿宁二侯
  不法之事,此案扑朔迷离,盘根错节,刑部多日缉查,收效甚微,乞陛下治罪
  。」
  拉倒吧,闵大人,曹祖的状纸都快详细到把罪证一一罗列了,扑朔你个大
  头鬼啊,挨呲儿吧你,丁寿心中偷笑。
  果然一提到自己两个舅舅,朱厚照便是火大,「此案已经旬日,竟毫无进
  展,刑部办事如此不力,岂有此理。」
  「刑部多为循吏,办事拘泥不化,难免迁延,老臣乞请将此案转交缇骑干
  臣,也好早日水落石出,排解君忧。」闵珪道。
  「交给锦衣卫办?让谁来?」正德道。
  丁寿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新晋指挥使丁寿,文武兼资,念头通达,当是不二之选。」闵大人一点
  都看不出快八十的人,说话又急又快,没有半点耽搁。
  正德皇帝难得听大臣夸自己人,连连点头,「算你们有识人之明。」
  「陛下,臣年轻识浅……」丁寿可不想背这口黑锅,不严查二侯,皇帝这
  里过不去,可真要是收拾了这两个姓张的,仁寿宫那位主儿能把自己活吞了。
  「丁寿年纪虽轻,却屡破大案,颇有才具,都察院附议。」张敷华出班补
  刀。
  「臣初掌北司……」
  「丁指挥蒙圣恩执掌诏狱,必然尽心竭力,报效君恩,大理寺附议。」杨
  守随又是一刀。
  「陛下,臣……」能不能让老子说话,丁寿再次张口欲言。
  「怎么?」朱厚照对丁寿神情有些惊讶。
  「丁大人无需多虑,只要丁大人秉公执法,恪守臣节,朝中上下定无人掣
  肘。」谢阁老出班道:「为安其心,老臣请陛下赐丁寿全权。」
  「原来担心这个,朕便赐你独断之权,无论何人不得干预此案。」正德拍
  板,「散朝。」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万岁,「恭送陛下。」
  朱厚照开心站起,拍了拍丁寿肩膀,「好好干。」又扫视身边无人,低声
  道:「官儿也升了,快把人给我找到。」
  看着拍屁股走人的小皇帝和星散而去的朝中大臣,被捅得浑身是洞的丁寿
  欲哭无泪:什么啊,这大明朝能不能少一点套路,多一些真诚啊!!
  ************
  「卑职等恭贺大人高升。」钱宁等一干人满是谄笑的向丁寿道贺,「石大
  人传话过来,在松鹤楼为大人摆酒庆贺。」
  「替我谢过石大人,今日某身体不适,就不去赴宴了,改日登门赔罪。」
  丁寿紧皱眉头,呆坐在自己的签押房内,挥手将众人打发了,单独留下钱宁。
  「钱宁,有什么法子能把犯人弄死?」丁寿托着下巴问道。
  「大人想让他怎么死?」讨论起专业问题,钱宁撸起袖子,兴致高昂。
  「随便。」丁寿随口道:「比如洗脸在水盆里淹死,喝水时候呛死,睡觉
  姿势不对把自己闷死,从床上掉下来摔死,做噩梦把自己吓死,扣火痈把自己
  扣死,我管他怎么死!!!」二爷越说心火越旺,对着钱宁吼道。
  钱宁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大……大人,诏狱里弄死个把人小事
  一桩,卑职便晓得雨浇梅花等十余种手段,回头报个瘐毙,仵作也查不出什么
  蛛丝马迹,可您……您这些……太过……匪夷所思,这传出去不是把天下人当
  傻子,就是被天下人当傻子,锦衣卫百年声名可就全没了……」
  「只要能把人弄死,谁管你用什么手段。」丁寿燃起一丝希望,一把抓住
  钱宁衣领,道:「刑部大牢的人呢?做的掉么?」
  「这……刑部大牢与诏狱互不统属,怕是……」钱宁有些为难,但看着丁
  寿杀人的眼神,连忙改口道:「卑职尽力。」
  松开钱宁,丁寿恨声道:「三法司,二爷记住你们了。」
  ************
  长风镖局。
  大堂内宾客满座,可惜来者并非托镖,而是讨债。
  郭旭、程铁衣、翁惜珠等人依次而坐,对面的则是京城各大买卖的东主掌
  柜。
  「邓夫人,非是我等乘人之危,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所求无非一个」
  财「字,邓爷入狱之始,我等可曾到柜上挤兑?所虑的不过是邓家金字招牌,
  念着多年以来的交情,如今您也高抬贵手,给我等一条生路。」一个身穿灰鼠
  色绸袍的高瘦汉子侃侃而谈道。
  翁惜珠端坐椅上,脸色煞白,不发一言。
  「诸位听郭某一言,既然大家都是邓忍朋友,当晓邓家经商之道,诚信为
  本,断不会有所亏欠,邓家钱庄一时周转不便,且请宽限几日,给邓夫人一些
  转圜余地。」郭旭长揖到地,诚恳言道。
  在座几人起身还礼,「郭大少言重了,若只是我几人的生意,念及邓爷往
  日帮衬之情,有何不可,只是如今身不由己,还请郭大少体谅我等难处。」
  郭旭还要再言,翁惜珠打断道:「不用求了,这些人背后的靠山觉得家父
  和外子出狱无望,彻底撕破了脸,打的就是落井下石,吞掉邓家生意的算盘,
  哼,邓家真是有眼无珠,错交了你们这些无义之徒。」
  翁惜珠言辞刻薄,几人面色尴尬,看向身后一个身材矮胖的汉子,那汉子
  自进门后一直未曾发话,此时嘿嘿笑道:「什么时候了,翁大小姐还是这副趾
  高气扬的样子,说我等落井下石也好,趁火打劫也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
  「登门欺凌,真当我长风镖局无人么?」程铁衣性如烈火,拍案而起,桌
  上杯碗都被大力震翻。
  「岂敢,长风镖局威名赫赫,两位局主武艺高强,我等早有耳闻。」那汉
  子不为程铁衣声势所吓,依旧慢悠悠道:「敝人更知程大少秉性刚烈,并非蛮
  不讲理之人,想必也会给我等一个公道。」
  「你——」,任程铁衣怒火万丈,却无从发泄,论武功他一只手便能把眼
  前众人都扔出镖局,可这又非江湖仇杀,对方又占着理,大有无处使力之感。
  「不知诸位要何公道?」一袭丁香长裙的程采玉手捧木匣,由后堂转出。
  「程大小姐?」汉子道。
  采玉点头承认。
  「早闻程大小姐冰雪聪明,乃女中诸葛,便请做个公道,我等都在邓家银
  号柜上存有银子,今日凭庄票取回,有何错漏之处,还请指正。」矮胖汉子虽
  言辞客气,词锋却锐利非常。
  翁惜珠上前一步,怒道:「若真是生意所需,岂会联袂而来?且提银日期
  逼迫如此之紧,分明不给邓家筹措之机。」
  「筹措?」汉子笑容中尽是不屑,「翁大小姐不比自欺欺人,邓家各地商
  铺银根吃紧,便是再等个一年半载,也未必强过而今。」
  「你……」翁惜珠不由心中气苦,邓家虽说藏宝被盗,可各地商铺仍有流
  通存银,其时只要转手部分买卖,未必不能缓过气来,可她本人眼高于顶的性
  子,即不肯折了「小财神」名号,又无邓忍经商手段,数月以来,生意每况愈
  下,偏又这些人联手欺上门来,家中商铺若是抵债,怕是被敲骨吸髓,吞得渣
  子都不剩。
  「诸位尽是京中商行头面人物,采玉今日有幸得见,心中有几句话要说,
  不知几位是否赏面肯听?」采玉向众人敛衽施礼道。
  众人纷纷言道:「程大小姐言重了。」「大小姐请讲。」
  「曾子曰: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采玉不通经济之道,但想来先贤
  此言既用于国,也适于人。」程采玉轻移莲步,缓缓道。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道:「愿闻其详。」
  「仁者以义为利,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灾害并至。」采玉注视中
  堂悬挂的「义薄云天」牌匾,娇躯盈盈一转,朗声道:「诸位可晓得本镖局有
  」四不保「的规矩?」
  「四不保?」众人疑惑问道。
  程铁衣起身傲立,道:「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不保;杀人越货,血腥
  脏银,不保。」
  「来路不正,来历不明的银镖,不保;不孝逆子,奸盗匪类,不保。」郭
  旭接口道。
  「四不保归为一句,便是」不义之财「不保。」采玉凝视众人道:「长风
  镖局创立至今,可谓人才凋零,生意惨淡,却仍能为江湖敬仰,同道抬爱,成
  为天下有数镖局,所恃者正是镖局信守的」四不保「规矩。」
  采玉转看一眼翁惜珠,继续道:「诸位乃京中豪贾,生意往来,公买公卖
  ,修齐治平,以礼持家,而今邓家遭难,不求施以援手,但求宽限时日,不催
  逼过甚。身负商贾之名,而行儒家仁义之道,诸君所为当不让先贤。」
  「这个……」采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番话,将众人连吹带捧,俱都
  意动,看向那个矮胖汉子,「朱爷,您看……」
  「程大小姐能言善辩,可这仁义礼智信总当不得饭吃,只凭一番话便让我
  等空手而归,未免强人所难吧。」朱姓汉子掸了掸衣袖,淡淡道。
  打开桌上木匣,采玉举起道:「这是长风镖局房契与地契,以此作保,诸
  位可还满意?」
  「采玉,你……」翁惜珠与长风镖局众人交情不深,见采玉竟肯以镖局基
  业为保,不由大为感动。
  朱姓汉子呵呵一笑,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下镖局四周,「恕我直言,贵镖
  局拢共也不值万把银子,在座哪家又不与邓家钱庄过往银钱巨万,只凭这些怕
  是难以让我等信服。」
  「你还要怎样?!」程铁衣欲待上前,被身旁郭旭举臂拦住。
  「朱爷,今日也就算了,权当给郭大少个面子。」
  「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欺人太甚。」
  面对诸人相劝,朱姓汉子不为所动,两眼一翻,道:「算了?那位爷岂会
  与我等算了?」
  「这……」众人面露难色,哑口无言。
  「二位局主,程大小姐,今日的事本与几位无关,只要邓夫人能拿出银子
  或者等价抵押之物,我等扭身就走,如何?」朱姓汉子下了最后通牒。
  「本王作保,你可信得过?」威严声音响起,身着赤色蟠龙袍的朱祐枢踏
  步而入。
  「草民拜见王爷。」堂上众人纷纷施礼。
  朱祐枢不理别人,单对跪拜的朱姓汉子道:「朱瀛,你可信得过本王?」
  人既已得罪了,便顾不得许多,朱瀛咬了咬牙,干笑道:「荣王爷作保人
  ,草民当然无话可说。不过么……」话锋一转,又道:「荣王爷还未就藩,万
  一邓家失信毁诺,仅凭着三千石的岁俸作抵,似乎单薄了些……」
  跪在他身后的其他人都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就算朱祐枢是个空架子王爷,
  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这姓朱的真是豁出去了。
  朱祐枢不怒反笑:「此言不虚,本王原就未打算空口为凭。」示意身后下
  人捧过一紫檀木匣,低身对着朱瀛耳边道:「这是先皇所赐丰润县五百顷上好
  庄田,可还尽够?」
  「御赐庄田都已载入金册,不得买卖,草民怎敢收受!」朱瀛道。
  「你是不敢,」朱祐枢直起身子,乜视朱瀛道:「你背后的保国公可以啊
  。」
  「王爷知道……」朱瀛惊慌失言,立即住口。
  「拿上地契,给本王滚。」朱祐枢一甩袍袖,众人惶惶,手忙脚乱地挤出
  了长风镖局。
  「有劳王爷。」郭旭笑脸上前。
  「诶"",客套话多了,便显得你我交情淡了。」朱祐枢调侃道:「还是
  三缄其口的好。」
  二人会心一笑,翁惜珠施礼道:「惜珠谢过王爷援手之德。」
  「不必客气,邓忍也是本王的朋友,他家中生变,我又岂能不理。」朱祐
  枢唏嘘道:「谁能想到昔日富甲天下的小财神,会被宵小欺上门来。」
  翁惜珠恨恨道:「都是那恶徒害得……」
  ************
  丁府,书房。
  「老而不死是为贼,闵朝瑛更是个老贼头。」丁寿端坐椅上,发着早朝被
  人坑了的牢骚。
  跪在他双膝之间的倩娘连连点头。
  「还有都察院的张公实,还南都四君子呢,呸,小人一个,是不是?」
  「咻咻……咻咻……」倩娘螓首点动更加快速,樱唇不住吞吐,将丁寿胯
  下棒儿舔得油光发亮。
  「大理寺的杨维贞也是一丘之貉,妈的三法司没一个好鸟。」丁寿双手伸
  进倩娘秀发,尽力贴近自己胯部。
  可怜倩娘如何晓得丁寿说的是些什么,只觉那根粗壮肉棒突然间直插喉咙
  ,噎得她喘不过气来,惊呼声全被堵住,只得求救的眼神望向丁寿。
  这哀婉神情更让丁寿火气旺盛,将倩娘粉面都埋入胯间毛发,汗津津的琼
  鼻冰凉地贴在自己小腹上,大手从她松开的衣襟内伸入,抓住雪腻酥胸,不住
  揉搓,直到胯下美人不支,粉拳不断拍打,才松开双手,脱她自由。
  小嘴濡湿,两片香唇微微肿胀,连着娇喘了几下,倩娘缓过气来,轻轻拭
  了拭唇角,媚声道:「爷,奴婢去做饭。」
  「做什么饭,爷火气大得很。」丁寿将倩娘推到在地,撩起裙摆,「来,
  把裤子脱了,让爷出火。」
  倩娘轻咬下唇,羞答答褪下布裤,将马面裙撩到腰际,双膝跪地,上身俯
  卧,只将白如玉盘的丰臀呈现在老爷面前。
  看着眼前雪白丰隆,高高翘起的香臀,丁寿也不耽搁,解开裤子,对准目
  标,用力向前一冲。
  「噗嗤」一声。
  「啊……」雪白玉颈倏地伸直,倩娘已和丁寿厮磨多时,两腿间早已泥泞
  不堪,借着淫水润滑,肉棒直插到底,她只觉腔道内热浪直冲顶门,随后螓首
  随同腰肢疯狂扭摆,迎接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啪啪……啪啪……」肉体撞击之声不停,夹杂着「滋滋」的性器爱液摩
  擦声,整个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淫靡气息。
  门扉轻响。
  「什么事?」丁寿双手从倩娘腋下穿过,握住粉嫩坚挺的一对乳房,下身
  继续用力耸动,倩娘被撞击的呻吟浪叫。
  「老爷,程澧回府了。」书房外是谭淑贞的声音。
  「让他等一会儿。」丁寿突然开始加速,小腹撞击粉臀的频率加快,几乎
  已分不出间隔。
  倩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快攻轰得浑身酥软,「爷……受……不了……求……
  求您……慢些……」
  门外谭淑贞听得二人交合,也是欲火升腾,还是勉力克制,微微喘息道:
  「他还带回来四十只大箱子,已经搬入东侧院库房。」
  丁寿猛地大力撞击身下娇躯,倩娘「啊——」的呼喊一声,全身哆嗦,狂
  泄而出。
  「进来吧。」丁寿抽身而退,浑身瘫软的倩娘无力地俯卧在地上。
  甫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丁寿那根兀自摇头晃脑的硕大毒龙,谭淑
  贞连忙定下心神,过来替丁寿整理衣袍,握住阳根擦拭干净,重新纳入裤内。
  收拾妥当后,丁寿道:「我先过去,替倩娘收拾一下。」
  扶起瘫软无力的倩娘,谭淑贞替她掩上衣襟,遮住了雪白肉脯,为她穿裤
  之际,惊讶发现雪白膝盖上透着些许淤青。
  「倩娘妹子,你也晓得爷的胃口大,怎么敢独自承欢,也不怕亏了身子。
  」谭淑贞不由埋怨道。
  倩娘有些委屈,「本是请示老爷晚膳用些什么,谁知道爷有这兴致,挨了
  这一通乱顶。」
  谭淑贞噗呲一笑,「你呀,快起来吧,晚饭就别动手了,让王六家的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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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游廊一路疾行,程澧紧随在丁寿身后。
  「老爷恕罪,泰山这批货物起出之后,本当早日回京,怎奈去岁黄河改道
  ,水患至今未消,道途险阻,是以耽搁了些时日。」程澧边走边解释。
  「水患都治理不好,工部也是些尸位素餐的废物,整日借口推诿,不足成
  事。」丁寿冷哼一声,道。
  程澧不知自家主子这话是说工部,还是自己,心中有些忐忑,还是继续道
  :「近年来北直隶匪患猖獗,小的不敢贸然行事,都是聚集大队,方行上路,
  幸有真定府刑厅马大人是老爷旧交,调了乡兵护送,此番一路安全,也是承了
  老爷之泽。」
  丁寿哈了一声,道:「对了,还有兵部许东崖,京畿之地匪患他不去除,
  好端端给二爷下套,这笔账我给他记着呢。」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丁府库房门前,程澧在门前引指道:「这四十口箱子火
  漆未动,请老爷验看。」
  「知道了。」丁寿进门,当的一声房门关闭,让本要随后跟进的程澧吃了
  闭门羹。
  险被撞了鼻子的程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踌躇之际,房门忽开,丁寿
  脸色古怪道:「老程……」
  「小的在。」程澧忙迎了过来。
  「你这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某今日心情不好,有些话别在意啊。」
  程澧惶恐道:「老爷说哪里话,蒙您老器重,把府中生意交我打理,小的
  是肝脑涂地,万死……」
  当的一声,房门再次紧闭,将程澧和他的满腹忠言都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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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落尽,新月初起。
  谭淑贞、倩娘、美莲等人围着一桌丰盛晚宴两旁侍立,面面相觑,不发一
  言。
  楚楚手托香腮,与身旁的杜云娘相顾无言。
  坐在下首的长今终于忍不住了,偷偷将手伸向了桌上的一碟云片糕。
  手才伸到一半,便被侧立一旁的高文心拍掉,「老爷还未到呢。」
  「我饿……」长今可怜巴巴看着众人。
  楚楚莞尔,用手帕卷了几块点心,递给长今,「吃吧,若爷怪罪,由我担
  着。」
  「谢谢楚楚姐姐。」长今高兴地蹦到一旁,大口吃起来。
  「谭妈,要不再催催爷……」楚楚对着谭淑贞道。
  「已经催三次了,爷就是不开门啊。」谭淑贞无奈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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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宅库房内。
  四十个箱子都被一气打开,珠光宝气,耀眼生辉。
  丁二爷躺在一箱子金砖上,满手抓着金珠宝石,大张着嘴巴,无声大笑:
  发了,发了,老子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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