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阙虹飞】(全)-12


  
第十九章父子成仇 所为何来



奚凤啸悠悠醒转,发现自身睡在一间长广不及二丈的石室中,壁角燃着一支红烛,身旁置放碧虹剑。他陡然惊觉自身被脱得赤裸裸一丝不挂,口内余芬尚存,忖思前情,他不知为何人救起搬来此洞,莫非湘姐及春梅遭了毒手,不禁「啊呀」惊呼出声。

只闻石室外传来春梅娇脆语声道:“奚公子,醒过来了么?倘有什么不适之处,请公子运功自疗。”

奚凤啸诧道:“在下为何人解救?”

“自然是小姐了。”春梅说时不由响起一串媚人悦耳娇笑,接道:“公子损耗真元太巨,气血岔入经络,小姐用「气度回元」及推拿穴道手法才使公子回醒,再点了睡穴,让公子睡上一会。”

奚凤啸不感叹道:“湘姐对在下恩重如山,杀身难报,春梅姐姐,有劳将在下衣履掷入,容在下出外拜谢姐姐。”心情激荡,难于抑引。

春梅笑道:“小姐将衣裤洗濯干净,现在洞外吹干,公子稍安勿躁。”

奚凤啸只得按下烦乱的心绪,提聚丹田真气搜宫过穴,一面忖思蒙面老者武功来历,暗中研究他那诡粤博杂的手法。他一逼运真元,才知内伤甚重,方才驭剑飞出之际,因情急使力太猛,以致脏腑离位,不由叹息道:“湘姐为我施救,将脏腑复位,此手法极难,稍一不慎,必残废终身,真难为了湘姐。”最难消受美人恩,使他心神不宁,不禁问道:“春梅姐姐,天到什么时分?”

春梅答道:“二更已尽,洞外好皎洁的月色。”

奚凤啸叹息一声道:“长夜漫漫何时旦,姐姐可否进来告知方才在下受伤情形。”

春梅嗔道:“奚公子,你……坏死啦。”

奚凤啸诧道:“我坏……为什么?”猛然省悟自己一丝不挂,不禁失笑出声,道:“在下一时忘怀,望姐姐海涵。”洞外传来一串银铃笑声。

奚凤啸又跌入一片沉思中,从蒙面老者武功路数研讨,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面现惊愕之色,喃喃自语道:“真非是他……”突然洞外飞入一团黑物,奚凤啸不禁一怔,猿臂疾探,一把抓住,着手软绵绵地,正是自己衣履。

只听春梅道:“快穿好衣履,婢子领公子去见小姐。”

奚凤啸着好衣衫,翩翩出洞,天色已显蒙蒙曙光,只见春梅立于洞外,娇羞不胜斜睨了自己一眼,微垂螓首,媚笑道:“小姐在谷上等你,立即动身吧。”

两人先后跃上岩,登上谷顶,朝阳方升,放出万道金霞,只见何湘君背立在一块山石上,穿着一袭白色罗衣,晨风悠悠,拂动衣袂,满头秀发飘扬。奚凤啸轻轻唤一声:“湘姐。”

何湘君慢慢回过身来,朝阳映着她那绝尘面庞上,越显得风华高贵,绝尘脱俗,令人自惭形秽。她一见奚凤啸不禁玉靥上泛起两朵玫瑰红晕,嫣然一笑道:“啸弟,你好些了么?”

奚凤啸一揖至地,道:“如非湘姐施救,小弟必含恨九泉,此恩此德,杀身难报。”

突听春梅娇笑道:“只要公子日后不拂逆我家小姐心意,那就算报答了。”

何湘君瞪了春梅一眼,忍不住泛上嫣然笑意,柔声道:“你别谢我,昨晚如非春梅在旁相助,不会如此得心应手……”

春梅不禁飞红上靥,嗔道:“小姐……”

何湘君微微一笑道:“其实如非你舍命相救,我怎能留得命在,又怎可现在睹面相晤,理该我谢你才是。”

春梅笑道:“你们互相还谢来谢去,还真是相敬如宾。”

“死丫头,又嚼舌根。”何湘君说着纤手—拂微乱鬓发,幽幽出声长叹道:“这蒙面老者屡次胁迫我去见一人,不知何居心?”

奚凤啸略—沉吟道:“在下臆测,他胁迫湘姐同行面晤一人,此人必为湘姐极熟稔相识,蒙面老贼说不定与令尊失踪有着莫大的关连。”

何湘君闻言不禁一怔,只觉奚凤啸所说极有道理,不禁暗然叹息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屡误良机,我应该与蒙面老贼同往一视究竟,谅老贼也不敢把我怎样。”

奚凤啸摇首道:“此如无异羊送虎口,湘姐切勿冒险一试,小弟已瞧出老贼来历,只待证实而已。”

“什么?”何湘君惊诧道:“老贼是谁?”

奚凤啸低声在何湘君耳边说出了三个字,何湘君不能置信道:“会是他?”

奚凤啸道:“五年前小弟在庞府中似曾见有人显露老贼相类武功,但无论如何小弟要去过庞府才能证实,意欲立即起程,快则二十日,迟则一个月,小弟必赶回,说不定可探出令尊生死之谜。”

何湘君望望夜色道:“急也不在这几个时辰,你明早再走如何?”满脸都是期盼之色。

奚凤啸不忍拂逆佳人心意,于是点头道:“好吧,我明天一早再走。”于是和何湘君走进一间石室,春梅则进入另一间石室休息。

两人已经有过亲蜜关系,再无顾忌,奚凤啸将何湘君揽入怀中,尽情的亲吻着,怀拥佳人,肤凝脂香,奚凤啸自然地起了反应,与他紧紧拥在一起的何湘君自然也感受到了。她气喘吁吁地将奚凤啸推开道:“你又不老实了。”

奚凤啸笑着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湘君娇靥泛红,低声道:“我下面还痛得紧呢。”

奚凤啸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他当然不会不顾惜何湘君的身体,于是低声笑道:“这也没关系,我又没说非要做不可。”

何湘君斜睨了他的下身一眼道:“你憋着不难受吗?”

奚凤啸赧然道:“不用管他,一会就没事了。”

何湘君「噗哧」一声娇笑道:“看你那样,我跟你逗着完呢,你放心,保管让你心满意足。”

奚凤啸讶然道:“湘姐,你没事?”

何湘君伸出兰花指,点了他一下额头道:“看你平时挺精明的,怎么在女孩子面前就这么糊涂透顶?”

奚凤啸更加糊涂,莫名其妙道:“湘姐,你把我弄糊涂了。”

何湘君娇笑道:“还是糊涂点好,要不然,还不知有多少女孩子为你伤心。”说着,向奚凤啸伮伮嘴,低声道:“快去,今晚让她陪你。”她指的是春梅住的石室。

奚凤啸讶然道:“春梅?”

何湘君低声解释道:“春梅和我情如姐妹,我舍不得让她嫁给别人。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对你早就有情,只是自卑于自己的婢女身份。刚才她又不避嫌疑,和我一起施救,你想想,你赤身裸体的,要一个女孩子坦然面对,除非她对你有情,否则怎能做到。你没看到她刚才看见我们一起进来的时候,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她是在黯然神伤。你现在就进去,温柔一点,主动一点,她有自卑心理,你就要放开手脚,知道吗?否则,她以后只怕日日伤神,意志消沉,你难道忍心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说着,不待奚凤啸分辩,接着声色俱厉道:“如果你不处理好这件事情,我就跟你一刀两断。”说着,将奚凤啸推进春梅主的石室中。



春梅的石室内没有点蜡烛,只有皎洁的月光照进来。春梅眼看奚凤啸和何湘君手牵手的走进隔壁的石室,不由心中黯然。她自小就卖身在萧家,自小就做何湘君的丫鬟婢女,一起生活一起练功,一起长大。

何湘君没有任何兄弟姊妹,母亲早死,父亲又要处理繁忙的事务,所以何湘君就把春梅当成了亲姊妹,表面上是主仆,私底下根本就不分彼此,无话不谈,情同手足。甚麽好东西,何湘君都跟她分享,好吃的点心菜肴、漂亮的珍宝首饰,甚至无上的武功,她都有机会与何湘君共同享受。

一次偶然的机遇,何湘君救了奚凤啸,从此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如今的奚凤啸,不但武功超凡,人品更是俊逸,简直比任何珍宝更要珍贵。这麽宝贝的珍宝,何湘君是小姐,她能享受,自然是没有话说。自己虽然早就情根深重,但谁让自己只是个婢女,只有望洋兴叹,岂不悲乎?

而且这种事是要男女双方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厢情愿的事。这种事是要情投意合,水到渠成,自然成就的好事。看着何湘君、奚凤啸出双入对的样子,春梅既为何湘君高兴,也为自己伤神。此刻自己躺在石床上,耳朵却竖起来了,她猜想此刻两人一定又是在轻怜蜜爱。想起昨晚自己偷偷瞧见的羞人情景,她恨不得女主角不是何湘君,而是自己。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却听到奚凤啸进来的声音,她心中一慌,不知该如何启齿。她感觉到奚凤啸走近了床前,轻声唤道:“春梅姐姐。”春梅心中一惊,不敢吭声,只得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奚凤啸伸手轻轻地摇她的肩膀,唤道:“春梅,春梅。”春梅仍是不动,似乎是睡着了,但是奚凤啸自然明白春梅是在装睡。

皎洁的月光下,照得半裸的春梅漂亮极了:弯弯的柳眉,水灵灵的丹凤眼,红润润的樱桃口,明眸皓齿,冰肌雪肤,显得高贵雅丽,风姿万千;露在小衣外面的圆润的胳膊和丰满的玉腿,散发出迫人的青春活力;高高耸起的玉乳,似乎受不了那件肚兜的束缚而要破衣而出似的;阴户虽然被亵裤紧紧包住,却也肥满得像座小山丘。

奚凤啸的目光又回到她脸上,却发觉她娇嫩的脸颊上有隐隐泪痕。皎洁的月光之下,照得春梅的皮肤晶莹如玉,隐隐泪痕现出无限的委曲,使人一见犹怜,奚凤啸忍不住地低头在她的脸上吻了下去,舔去她潮湿的眼睛,舔去她的泪痕。

春梅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她的唇间呼出如兰似麝的芬芳气息,那是纯洁处女的芳香,竟而引诱得奚凤啸的嘴唇,从她的脸颊,吻到了她的香唇。春梅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搭在他的背上。奚凤啸心中暗笑,移开嘴唇,轻声笑道:“姐姐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春梅睁开眼睛,低声娇嗔道:“为什么要说话呢?这样不是很好吗?”

奚凤啸放开她点亮蜡烛的,走过去点亮蜡烛,然后转头道:“做这种事情,是需要两人全身心投入的,如果姐姐一味装睡的话,那岂不是没什么意思?”看着春梅娇嫩的身躯,奚凤啸裤裆底下的宝贝迅速地暴涨起来,将裤子高高顶起,像支了一顶帐篷,春梅娇羞地看着奚凤啸那里,脸羞得通红,看上去越发动人。

奚凤啸走过去揽着她的柳腰,稍一用力,整个人便倒进了奚凤啸的怀里,她挣扎了两下,奚凤啸却搂得更紧,并低下头去,看着她那美丽动人的脸庞、吹弹可破的雪肤,红得像三月里盛开的杜鹃,可爱死了。春梅温柔地躺在奚凤啸怀中,不再挣扎,只是默默地、柔顺地凝视着奚凤啸。

“春梅姐,你真美。”奚凤啸喃喃着,慢慢地低下了头,春梅闭上眼,静静地迎接奚凤啸的亲吻。越来越近,两张嘴唇终於胶合在一起了。就像一股电流,侵袭了奚凤啸,也侵袭了她,奚凤啸吻得好狂热、好缠绵,春梅也抱紧了奚凤啸。

奚凤啸想把舌尖探进她口中,谁知她闭着嘴并不合作,奚凤啸转而过去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说:“好姐姐,你就给弟弟吧。”

春梅睁大了漂亮的眼睛,不解地问:“公子,什麽给你呀?”

奚凤啸低声笑道:“就是你的香舌呀,好姐姐,让弟弟尝尝嘛。”春梅满脸娇羞,奚凤啸又吻了上去,这次春梅不再闭着嘴了,奚凤啸的舌头轻易地伸了进去,吮着她的香舌吻了起来。

一边亲吻,奚凤啸的手爬上了春梅那神圣的乳峰,温柔地抚摸起来,春梅好像触电似的,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抖动,并哼出小声呻吟。又摸了一会儿,她渐渐地浑身酥软了。奚凤啸抱起她的娇躯,她微闭星眸,柔若无骨似地瘫软在奚凤啸怀里。

奚凤啸把春梅放在石床上,轻吻着她那裸露的玉肩,肚兜的带子一松,整个滑了下来,雪白、柔软、喷香的胸脯上嵌着两个圆鼓鼓的乳房,红润诱人,奚凤啸一头埋在高挺的玉乳上,口含着一个乳头,又吸又吮,右手抓住另一个乳房,轻捏那敏感的蓓蕾,只一会儿工夫,春梅的乳头就挺立勃起了,乳赞煞镄ゲ扩散了。

奚凤啸左手顺着她的胸腹摸下去,她的小裤头很紧,手插不进去,只好在外面抚摸,她的阴户十分饱满温暖,像出笼不久的小馒头似的。奚凤啸感到她的裤头已被润湿了,分明已经动情,於是奚凤啸不再犹豫,把手从侧面硬伸进裤头中,在她的阴户上轻轻抚摸,她的淫水早已慢慢涌出,弄湿了奚凤啸的手。

春梅被奚凤啸摸得双颊生春,乳房急剧起伏,一种麻酥酥的快感从两腿之间油然而生,双手抱紧奚凤啸的头,用力地按在她的双乳之间。奚凤啸脱下了她的裤头,春梅已是一丝不挂了,赤裸裸的玉体仰躺在床上,奚凤啸的目光在这美妙的胴体上尽情扫描。

只见春梅那凝脂般的玉体,晶莹剔透,曲线玲珑,犹如一尊粉雕玉琢的维纳斯卧像。洁白如玉的皮肤,光滑细腻;艳若桃李的面容,娇媚迷人;富有弹性的豪乳,圆润挺拔;修长丰满的大腿,肉色晶莹;两腿之间的阴户高高隆起,像座小山包,浓密的阴毛覆盖着朱砂似的阴唇,非常悦目,那条阴缝如牡丹盛开,微显濡湿,艳丽无匹。

“春梅姐,你可真美呀。”看着春梅这散发着迫人青春活力的美妙胴体,奚凤啸不由得发出由衷的赞叹。

奚凤啸伏下身去,先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柔唇,然後是眼睛、鼻子、耳垂、脖项,接着又吻上了她那挺拔如峰的玉乳,又由峰顶一路吻下去,乳沟、小腹,直到她那高高隆起的阴阜。奚凤啸轻轻地吻上去,春梅如遭电击,战栗着挺起了腰肢。

奚凤啸轻舔她的阴毛,然後是阴唇,接着分开阴唇,舌头轻轻舔了舔她那粒饱满红润的阴核,这下弄得她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开始喘息起来。奚凤啸用牙轻嗑着她的阴核,舌头顶着阴核头尽情地蠕动,接着奚凤啸又用舌尖在她的整个阴缝中用力地来回刮动,刺激着她的小阴唇内壁和阴核及阴道口。她被奚凤啸挑逗得娇躯不住抖动扭曲,酥胸急剧起伏,满脸腥红,喘息不已。

奚凤啸双手分开她那娇艳的花瓣,舌尖顶着她那狭小无比的桃源洞口就往里伸,才刚刚伸进一点,姐就气若游丝地轻声道:“不要……公子……哦……不要这样……”春梅口中虽然如此说,却把粉臀上挺,以方便奚凤啸的行动。

奚凤啸的舌在她的三角区不住地打转,过了一会儿,春梅的淫水流得更多了,双腿也不住地并紧又岔开,娇躯也剧烈地扭曲着。奚凤啸也觉得有些难受,迅速地脱去衣裤,露出了胯下的庞然大物。

“哇,好大呀,我怕……”春梅惊呼着。

“别怕,弟弟会很温柔的。”奚凤啸拉着她的手,让她去感受大宝贝所发出的青春热力。春梅娇羞地摸了一下,马上把手拿开了,可是又慢慢地把手伸了过去,终於触到了奚凤啸的宝贝,奚凤啸怕她再次松手,就用自己的手去帮忙,圈住她的手握住宝贝,而自己的手握在她的手外面,上下滑动,带动她的手去上下滑动着。

春梅先是被奚凤啸这一招弄得不好意思,但不大一会儿就已恢复了她温柔体贴的本性,白了奚凤啸一眼,嗔道:“松手,我自己会来。”

奚凤啸奉命松开了手,春梅开始自己摸索,先是轻碰,轻抚,轻捏,最後终於不再怕羞,玉手一圈,握住了宝贝,上下套动,不停地抚摸起来。不大一会儿,就把宝贝弄得更粗更长更大了,春梅忙放开手。奚凤啸温柔地把她放倒在床上,慢慢地压了上去。

奚凤啸轻揉她那浑圆的玉乳,吸吮她那粉红的乳头,抚摸她那隆起的阴户,一会儿工夫,那丰满的乳房就更有弹性,也更涨大了,春梅受不了啦,浑身发烫,欲拒无力,在沉迷中低声哼着:“嗯……公子……”

奚凤啸挺着坚硬的宝贝,慢慢地靠近了玉门。那两片丰隆的阴唇,掩映着红嫩的阴蒂,玉户中充满玉色的津液。奚凤啸用龟头在她的阴蒂上缓缓摩擦,弄得她全身颤抖,轻咬奚凤啸的肩头。这是一朵含苞未放的鲜花,让人不忍摧残,奚凤啸万分怜惜地轻柔地将宝贝往里徐徐挺送,她蛾眉紧蹙,银牙错咬,似痛苦万状。

“公子,好痛呀。”

“春梅姐,第一次都是会痛的,把腿用力分开会好点。”春梅依言慢慢挪动玉腿,阴胯也随之分开,奚凤啸又往里挺进,感到龟头前似有什麽东西挡道,不让奚凤啸的宝贝进去享受,这挡道的一定就是春梅那宝贵的处女膜了。奚凤啸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就用力一挺,宝贝全根而没,龟头一下子顶进了她的子宫。

春梅「啊」地一声惨叫,娇呼连连:“啊,好痛呀,不要动,公子,好像裂开了,痛死我了。”她那美丽的丹凤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珠。奚凤啸急忙按兵不动,不住地亲吻她、抚摸她、刺激她,终於她不再叫痛了。

“现在感觉怎麽样了,春梅姐姐?”

“公子,现在不太痛了,刚才差点没把我给痛死。”奚凤啸轻轻地抽送着,春梅低低地呻吟着。

“春梅姐姐,舒服吗?”

“嗯,舒服。”春梅娇羞地说,又白了奚凤啸一眼:“公子,你坏死了。”

“慢慢你会更痛快的,那时候你就不说我坏了。”奚凤啸知道春梅已经不再疼痛了,便发挥雄风,毫无顾忌地抽送起来。春梅的阴道生的很浅而且角度向上,抽送起来并不吃力,每次都能顶着她的花心,直至子宫,阴道尤其狭窄,紧紧地套着奚凤啸的宝贝,柔软的阴壁肉把宝贝摩擦得麻趐趐的,有无上的快感。

“好了吧,公子,我全身都被你揉散了。”春梅娇喘吁吁,吐气如兰,星眸散发出柔和的光,阴精一次次地泄出,灼烫着奚凤啸的龟头,传布奚凤啸的全身,使奚凤啸有飘飘欲仙的感觉。情欲如潮汐起伏,风雨去了又来,来了又去,一阵阵的高潮把两个肉体融化在一起。

“公子,行了吧?我不行了。”春梅在奚凤啸耳边呢喃着,确实初开苞的她,已经被奚凤啸弄得大泄了好几次了,确实不行了。

四片嘴唇又一次胶着在一起,臂儿相拥,腿儿相缠,她的阴户紧紧地夹住奚凤啸的龟头,奚凤啸再也忍不住,一股阳精如海潮排山而出,射进她的花心深处,全身都觉得飘了起来,有如一叶浮萍,随波而去,她也一阵痉挛,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快意。



奚凤啸趴伏在她身上,紧紧地搂着她、亲吻着她,她也回吻着奚凤啸,俩人抱在一起,享受着高潮过後的那种馀温未尽的快感。春梅温柔的抚着奚凤啸的发际,吻着奚凤啸的腮颊。奚凤啸懒洋洋地从她的玉体上滑下来,她坐起身子,用一袭白绢擦拭着下身,一片处女红散泄在石床上,腥红点点,落英缤纷,使人又爱又怜。

“看这像什麽?都是你害的。”春梅娇嗔着,她那娇嫩的阴唇又红又肿,当她擦拭时,频频皱着眉头,像是十分疼痛。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奚凤啸万分温柔地抱住她,轻吻她的红唇,轻抚她的玉乳。春梅低声道:“不用说,一定是小姐叫你来的,是不是?”奚凤啸点点头。

春梅幽幽地道:“公子,我也不奢望什么,只是希望公子偶尔能想起小婢,我就心满意足了。”

奚凤啸温柔地吻着她道:“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不会辜负你们的,而且你也不要再叫我什么公子,这不嫌太生分了吗?”

春梅低声道:“公子不用再劝我了,我自己心中有数,从现在起,我就是公子的人了,我愿意服侍小姐和公子一辈子,这是我的真心话。小姐对我实在太好了,即使公子不要我,我也会跟随小姐一辈子。”

奚凤啸知道再多说也没用,反正主动权操在自己手中,只有自己对她好,管她是小姐还是婢女,又有什么分别?于是他轻笑一声道:“你们小姐对你是不错,难道我对姐姐不好吗?”

春梅脸一红道:“公子对小婢的好,小婢自然知道,小婢愿为公子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太夸张了吧?”奚凤啸抓住春梅的手,让她摸着自己的宝贝,去感受那种雄性的力量。春梅吃吃地娇笑着,揉捏奚凤啸的宝贝,娇声道:“公子,你还要吗?”

“春梅姐姐,你要是还痛,那就算了。”奚凤啸想起了春梅刚开苞,已经让自己疯狂地了好久,现在再来,怎麽受得了?

“不,为了公子,春梅连死都不怕,还会在乎这麽点痛吗?今晚春梅豁出去了,随便你弄,就是把春梅弄死了也甘心。”春梅说完,就自动躺正身子,一双星眸望着奚凤啸。那神情,是慈祥,是温柔,是体贴,是爱恋,是期待,是渴望,是给予,是索取,是诱惑,是挑逗,诸般恩爱,尽在其中,令奚凤啸如醉如痴。

奚凤啸痴痴地看着面前这千娇百媚、容光逼人的春梅,不由得看呆了。春梅被奚凤啸看得不好意思了,娇羞地说:“看什麽,刚才还没看够呀?像个色狼似的。”

“我就是个色郎,不过是新郎的郎。”奚凤啸一边调笑,一边伏上了春梅那迷人的玉体……



福建时称八闽,为禹贡杨州之域,周时为七闽之地,考闽为种族名,其种有七,故称之为七闽。春秋属越汉,为闽越王朝,元置福建行中书省,分福州、建宁、延平、汀州、绍武、泉州、漳州八路,明是福建布政司,改八路为八府,故又称八闽。

福州府地当日江下游,依山临水,形势雄胜,南门大街首高墙围院一幢宽皮宠丽府第,正是武林中卓著盛名的庞府,飞檐薨瓦,奇花异卉,古木龙荫,气派之雄比拟王候。

客厅内迈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庞镇寰,嘴角含着冷森的微笑,转入一条翠竹拂映中白石小径,往一座高楼走去,身法略跛,但非留意无法瞧出。屋内突走出一个短衣五旬上下妇人,鬓发玲白,皱纹满脸,一见庞镇寰走来,面色微变,万福请安道:“少爷几时由京转返。”

庞镇寰鼻中冷哼一声道:“天色未明即已返抵府中,王妈,这几日老爷子病情如何?”

王妈答道:“老爷子这数日来病势严重,颜面赤红,频咳浓痰,脚口如火焚,唉,老爷子又音哑失声,无法自说痛苦,辗转病榻不能入睡,小的去厨下准备一碗「莲子清心羹」。”

庞镇寰道:“你去厨下吧,我入内探视,决定是否另请名医,唉,老爷子一生行善,遭此苦难,岂非皇天无眼。”

王妈道:“少爷请勿忧急,老爷子只是走上一步坏运,谅不久即有转机,疾愈复元指日可待。”

庞镇寰道:“但愿如此。”

王妈急急走去,庞镇寰嘴角阴笑更增添了几分森冷,犹豫了一下,走入门中。明窗几净,一间静室中摆置得极为幽雅,案头古瓶中插着一束玉兰,吐出沁人幽香,对窗壁角胡床上侧卧着一个银须皓首老叟,瘦骨嶙峋,神色憔悴,雪眉紧皱,似熬不住痛苦。

老叟面向墙壁,耳闻步声入房,缓缓转过身来,抬目望去,见是庞镇寰,不禁目泛怒火。庞镇寰冷冷一笑道:“以此神色相待,未必是你之福,我偏不让你称心求死,须慢慢折磨你,受尽百般痛苦,倘你改变心意,为我臂助,我可放你离去。”老人闭上两眼,似听而不闻。

庞镇寰目中射出两道霜刃,冷笑道:“我将此行详细告之,你与我解疑。”不管他听与不听,滔滔不绝说出,接着两指疾伸,在老叟喉结穴点下。

老人顿时开声道:“老朽已说得极为清楚明白,欲攘有白阳图解,非持有老朽前说宝物克压禁制不可,冒险夺取送命无疑,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话毕,老人紧闭双目,似决心不问庞镇寰的事。

庞镇寰泛出险恶的微笑,暗道:“你不听,也由不得你。”遂压低嗓音,滔滔不绝将此行说出,生似故友重逢,娓娓倾谈。

但庞镇寰乃是以极高的内力,逼成一线,一字一句送入老人耳中,一面瞧老人面部变化。老叟面部平静如常,任凭他说得如何惊险动人,眉梢也不耸动一下。庞镇寰暗道:“他涵养功深,镇定如山,人所不及。”不禁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老叟缓缓启开眼帘,道:“你究竟想问什么,武林人事,犹若前浪消逝,后浪紧迫。沧海桑田,变迁无常,我囚居斗室,恕我未能奉告。”

庞镇寰道:“在下只想问你,白阳图解宝钥是何物?”

老叟闭目沉思须臾,摇首道:“举世武林中仅上官相师兄梅六熟知内情,我不过与他酒酣嫌熟之后闲谈获知一二,但未听说起白阳图解的宝钥之事。”

庞镇寰面上立时泛布一重杀机,森冷铁青,冷笑道:“守口如瓶,对你而言,并无好处,我要你日受阴火焚身之苦,直至你自动吐露为上。”

老叟微微一笑道:“宝钥本是虚无缥缈之物,设若我此刻谎言欺人,把你引向歧途,至死不悟,又待如何?”

庞镇寰不禁语塞,蓦地楼外云板传击之声,神色微变,迅如电光石火朝老叟「灵枢」、「将台」二穴各点了一指,飞掠出室而去。花荫小径中一个带刀紫衣大汉垂手而立,目睹庞镇寰走来,躬身禀道:“有—彭天麟,自称为玉虎帮刑堂堂主,求见公子。”

庞镇寰忙道:“有请。”紫衣大汉急急转向领命奔去。

庞镇寰暗道:“他为何来是这么快,其中必大有蹊跷。”说着身形疾展迎接彭天麟。

彭天麟随着紫衣大汉步入门中,目睹庞镇寰走来,立时抱拳一揖道:“彭某冒昧造访,何劳少侠亲身迎接,愧不敢当。”

庞镇寰微笑道:“彭老师说那里话,嘉客光临,在下岂能失礼。”说时揖客引路。

二人大厅内分宾主落坐,寒喧了几句,彭天麟道:“令尊大人欠安,彭某意欲探视一下,令尊武林伟业,至今犹传不衰,尤其风范非常,彭某久已倾慕,望求少侠容彭某拜见。”

庞镇寰叹息一声道:“家父恶疾缠身,久治不愈,在下不胜心忧,他老人家方才入寝,不便惊扰,彭老师请在寒舍盘桓数日,俟他老人家心情略好,在下必领彭老师往见。”

彭天麟也不甚坚持,忽目露炯然神光,道:“少侠,你得自风闻么?群邪不日赶来侵犯尊府,是彭某先行赶来奉告。”

庞镇寰神色大变,道:“在下与群邪无怨无仇……”忽鼻中冷哼出手,扬手向窗外一挥,数十道黑线电飞射出。窗外一声惨叫腾起只听重物坠地,「叭哒」大响。

庞镇寰身如脱弦之弩,掠出窗外,只见一个黑衣短装老者躺在地下,面现痛苦之色,冷笑一声,喝道:“尊驾为何潜入厅内。”

老者望了庞镇寰一眼,神色立变傲然,答道:“老朽奉上官令主之命,一探阁下是否转返家中。”

庞镇寰剑眉一剔,沉声道:“在下与上官相并未结怨,他找在下则甚。”

老者鼻中冷哼一声,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如今武林群雄已获悉铁翅蝙蝠乃尊驾独门暗器,盛传宝钥及避火定风二珠亦为尊驾攘得,天下群雄业已在赶来途中,老朽尚留得命在,且看尊驾横行到几时。”

庞镇寰面色镇静如恒,冷冷地向彭天麟笑道:“此话是从何说起,显然有人诬害在下,混淆视听,以便从中渔利。”

彭天麟略一沉吟道:“此一传说近来盛嚣尘上,其来龙去脉未悉何始,倘少侠未有此事,无疑是借刀杀人之计,但群雄来犯,少侠须谨慎应付。”

庞镇寰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求彭老师相助抵拒来敌,必使犯者片甲不留。”

彭天麟道:“你我二人,众寡悬殊,纵有盖世之勇,却也力有不敌。”

庞镇寰微微—笑,道:“彭老师请向四外一望,便知端的。”

彭天麟闻言心中暗暗纳闷,凝眼向外一望,但见绿荫翠郁,繁花似锦,—无人影,只听庞镇寰哨音出口,花荫树丛立现人影纷纷,刃光闪烁。庞镇寰道:“这老贼潜入宅内,自以为如入无人之境,其实早就落在严密的监视中,就是在下不出手,一样不能幸免。”

彭天麟赞叹一声,道:“少侠身绝世才华,雄经伟略,年甫弱冠,就已名满武林,今日一见,果然言之不虚。”

庞镇寰微笑道:“岂敢,晚间在下准备酒筵与彭老师洗尘,并引见府内武师”随即唤来一名紫衣带刀汉子,道:“领彭老师去榴花轩歇息。”

彭天麟知庞镇寰须布署群邪袭击之事,不愿自己与闻,遂笑道:“彭某已在日升客栈住下,不愿打扰,彭某要告辞了。”

庞镇寰朗笑道:“彭老师迢迢远来,在下理应尽地主之谊,若彭老师投宿客戋,传扬开去,定责在下不知待客之道。”

彭天麟故作沉吟一下,道:“恭敬不如从命。”抱拳略拱,随着紫衣大汉走去。



榴花轩陈设古朴典雅,轩外榴树干株,红蕾似锦,凭窗外眺清风自来,令人恬性贻神。彭天麟走入书室,只见锦笺插架,藏书万卷,探手示意令紫衣大汉退去,慢慢走近,书架取下一册朱批孟子。忽闻门外环佩叮当入耳,不禁一怔,转目望去,只见一双秀丽女婢走入,盈盈含笑,向彭天麟请安万福,道:“婢子奉命侍候彭老爷子。”

彭天麟道:“有劳了。”遂就书案坐下,翻阅朱批孟子。二女婢端上一碗青茗,便自悄然退下。

彭天麟知庞镇寰必不放心自己,这二女婢即是他遣进来监视的,说不定庞镇寰亦在暗中窥伺,目光虽凝视着朱批孟子,但脑中盘算偷晤庞老爷子之策。他脑中思念电转,突然忖出一策,不禁面上泛起愉悦的笑容,于是起身将朱批孟子放回架上,另抽下一册元人词曲,踱步回座,吟哦出声。

他兴之所至,在案旁取过一张宜笺,磨墨濡毫,信笔一挥,写下阕词曲:“惜霜蟾照夜云天,朦胧影,画勾栏,人情纵似长情月,算一年年,又能得几番圆,欲寄西江题叶字,流不到,五亭前,东池尚有荷新绿,尚不如饯,问何日藕,几时莲。”并题燕云彭天麟寄思淮扬十里珠帘,勾栏曲院旖旎风光偶作。调寄「系裙腰」,他那—手好字令人击赏,笔力遒劲,直透字背。

忽地,两女婢进入书房,各提着一支食盒,在一张小巧精致云石方桌面取出酒菜及火锅鸡肉稀粥,娇声唤道:“彭老爷请用。”

彭天麟掷笔之起,谢了一声,缓缓向桌面走去,只见数碟下酒小菜配得极勾精致,红糟馒、炸南肝、虾油腐乳、清蒸蒋腿、香油响螺,另一盘扁食产,无一不是色香俱佳,令人食指大动。他浅饮慢酌,其味秀永,只觉两婢尚随伺身后,不禁朗笑道:“老朽已有三日未洗澡了,有劳两位准备热水一桶,好好除一身羊臊臭味。”二婢低首噗嗤一笑,应命退出。

彭天麟食用一饱,走入邻室沐浴间拴好房门,须臾,间内起了扬荡泼水声。一条身影疾逾电闪掠入书室,正是玉面朱唇,剑眉星目的庞镇寰,嘴角含着一丝耐人寻味微笑,目光凝注在彭天麟所书的词墨。此刻,彭天麟已在壁缝中偷觑,只见庞镇寰仰面忖思一下,悄命二婢低声道:“我须出外一行,日落之前必然赶回,你们两人尽量设法阻止彭老爷出外。”说罢一闪而杳。

两女婢相视嫣然一笑,紧立在门外等候彭天麟浴罢走出,突然,只觉一缕冷风侵入胁下,神智立昏,宛如泥塑木雕站在门外。彭天麟疾闪而出,一缕轻烟般射出窗外,翻上一株笼荫大树的翳叶中。他对庞府地形极熟,宛如一头灰鹤,沿枝掠叶穿行,避过了无数伏桩暗卡,显然他展出了绝世轻功,身如飞絮,悄无声息。

天色约莫将近未时之刻,距黄昏日落尚有两个时辰,他计划半个时辰返还,如无阻拦已足够用,如此不但无虞庞镇寰发觉,两女婢亦可茫然无知。庞老爷子所居高楼外更是伏桩密如星罗棋布,不能迳扑向高楼,他沾身一株参天古柏之颠,高与楼顶相齐,但距高楼约莫有十五丈远,但此刻已难不了他。

彭天麟认定庞老爷子所居的方位后,身形倏地潜龙升天冲霄拔起七八丈高下,半空中一个转侧,身化大鹏展翅,斜滑掠下,如弹丸飞坠落在屋面上,平贴在瓦沟内。他轻轻揭开两面屋瓦,施展缩骨功,疾沉揉落承尘板上,伸出一支右臂,将两块屋瓦复归原位。

就在此前后一瞬眼功夫,三条身影疾如箭射腾上屋面,只听一声惊噫道:“莫非我眼花了不成。”

“哼,一晚折腾,虚疲过度,整个下午,就见你打盹三次,不是眼花则甚?”话虽是这么说,三人似不放心在屋面巡了一圈,纵身跃下。

庞老爷子躺在榻上,闭目假睡,他如此度过了无数光阴,窗外花开花落,巳成过眼烟云,心如止水不波。他耳力听觉异常,一丝衣袂破空声令他双眼一睁,只见一个老者目露侧然之色,站立在榻前。他只听此人道:“老爷子,我是九荫,你老人家谅不会忘记。”庞老爷了目露惊愕之色,怔怔地望着彭天麟一瞬不瞬。

彭天麟以内力将语声逼成一线送入庞老爷于耳中,他一再声明他是九荫,将自己所遇扼要不繁,避重就轻说出。庞老爷子面泛喜容,用手指着口表示不会说话,彭天麟疾指两指朝庞老爷子喉结穴点下。只见庞老爷子鼻中微哼一声,须臾吐声道:“孩子,难得你有此存心,老朽变死可瞑目。”

彭天麟道:“老爷子,九荫誓必救你老人家出困。”

庞老爷子凄然又息道:“慢说老朽四肢不能动弹,无能安然逃去,这庞府中高手如云,庞镇寰武功已臻化境,徒然送死而巳。”

彭天麟冷笑道:“九荫已见识过庞镇寰武功,亦不过……”

语声未了,庞老爷子已自叹息一声道:“孩子,你错了,他最擅装作,深藏不露,非习成白阳图解,无法克制庞镇寰,更无法救老朽出困,何湘君这孩子似有知人之明,重托于你,你不可辜负于她。”

彭天麟心神—震,诧道:“老爷子认得何湘君?”

“老朽与她父赤手屠龙何昆仑是八拜之交,有何不识。”

“赤手屠龙何昆仑生死下落不明,老爷子可知情么?”

庞老爷子长吁一声,道:“这是一个谜,非至你与何湘君习成白阳图解绝世武功后,无法揭开。”说时目中突流下两颗豆大泪珠。

彭天麟道:“看来老爷子定有一番隐痛的经历,我非探出不可。”犹豫了一下道:“老爷子曾密将一函付与韩维武有庞镇寰非我儿之语,那么老爷子真正来历可否赐告。”

庞老爷子摇首道:“此非其时,老朽知你欲救老朽出险,但须以天下武林为重,救老朽逃出反激使他走极端,武林杀劫一肇,将无休无止了。”

“老爷子说得庞镇寰如此厉害,目前白阳图解尚是一个难解之谜,他何不乘机图霸武林。”彭天麟言下似有不信之意。

庞老爷子微微一笑道:“老朽只知白阳图解可制他,但武林中绝学浩瀚如海,失传者不知几许,或许有人可制他的命也未可知,他焉能不凛戒?唉,孩子,这些话老朽说来是多余的,但愿你能习成惊人绝艺……”说此忽顿住不语,似知这极不可能,欷嘘叹息不已。

彭天麟心中一动,突然抓起庞老爷子两手,以掌心相抵,吐出两股阳和热流,徐徐透入庞老爷子体内。庞老爷子长叹一声道:“孩子,你心意可感,但庞镇寰施诸老朽身上的手法恶毒之极,万一弄巧成拙,反为不美。”彭天麟不答,闭目行功,以三元真气搜索老爷子体内有何异征。

半晌,彭天麟睁目收掌道:“老爷子说得不错,庞镇寰毒辣已极,以七种险恶点穴手法,再用无名奇毒,阴阳相冲,互为克制,外人不明,若妄解穴道,老爷子必死无疑。”

庞老爷子不胜骇异道:“九荫,你何处习得搜宫过穴旷绝武学。”

彭天麟突目泛怒光,道:“往昔,因庞镇寰乃老爷子独子,九荫逆来顺受,但今非昔比,九荫必助老爷子解开禁制逃出虎穴,与庞镇寰决一雌雄。”

庞老爷子闻言心情大慰,精神一振,微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孩子,你竟有如此毅力恒心,老朽颓为已久的壮志又被你重新激起,拨云雾见青天指日可期,不过老朽要问你如何解开这七重禁制。”

彭天麟沉吟一下,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九荫意欲藉庞镇寰之力自动解于您老人家所受禁制。”

庞老爷子不禁一怔,道:“孩子,你是白日做梦么?”彭天麟忙附耳密语数句,身形倏地上腾,重施故技,揭开屋瓦,回至榴花轩。



只见二女婢尚是泥塑木雕立在门外,彭天麟微微一笑,掩好房门,二女婢突然眼珠一转回醒,怔忡之际,彭天麟已启门而出,呵呵大笑。突然,只见庞镇寰满面春风走入书室。彭天麟心中一惊,暗道:“好险,倘迟回片刻,行藏败露无疑。”抱拳一揖道:“彭某打扰府上于心不安。”

庞镇寰微笑道:“彭老师说那里话,在下如非强敌环伺,焉能如此慢客。”说着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在下已布置周详,但据手下严报,群邪化整为零,形踪飘忽隐秘,看来寒舍此后风声鹤唳,一夕数惊,为此在下不胜担忧。”

彭天麟尚未答言,一个劲装汉子快步走入,神色匆惶,向庞镇寰禀道:“有一寿姓壮年武林人物气势汹汹要强见少主人。”

庞镇寰诧道;“姓寿,武林中竟有姓寿人物?他的形貌穿着如何?强欲见我为了何故?”

劲装汉子答道:“此人穿着一袭黑色镶白长衫,肩背一支不足二尺金剑,姜黄脸膛,陷目耸鼻,浓髭如刷,欲见少主人索赠宝珠。”

庞镇寰立时神色一变,道:“彭老师与在下同往一见此人如何?”

彭天麟道:“彭某遵命。”两人先后急步趋出而去。

远远望去,只见那寿姓武林人物已进入宅内青石宽敞箭道中,十数庞府武士散布此人身外严密戒备着。庞镇寰趋数步,朝寿姓汉子一揖,含笑道:“寿老师要找在下为了何事?”

寿姓汉子目中突吐出两道湛蓝森厉寒芒,打量了庞镇寰两眼,沉声道:“明人不说假话,寿某此来意欲向庞少侠索赠定风移墨宝珠,如此府上可化灾难于无形。”语音咄咄逼人之感。

庞镇寰哈哈朗笑道:“江湖传言本是空穴来风,寿老师为何深信不疑。”

寿姓汉子面现怒容,道:“寿某万里迢迢远来不易,镇老师岂能让寿某空手而回。”

庞镇寰冷笑道:“在下没有也是枉然。”

寿姓汉子面色一变,右手疾向肩头一挽,只听一声呛啷龙吟过处,一道寒气逼人的金黄色剑芒射出。庞镇寰由不住神色一变,只见寿姓汉子手中那口短剑吐出寒芒足有三尺长,眩眼欲花,知是一口干锤百练奇珍异刃,厉声道:“寿老师意欲如何?”

寿姓汉子眉梢杀机逼露,冷笑道:“我寿人杰以本身剑学求取二珠,少侠诿称没有,殊非英雄行径。”

庞镇寰知解说无用,哈哈大笑道:“寿老师系耳闻来我这府中寻事生非,曾有人保全首领么?”

寿人杰亦报之傲然狂笑道:“你太小看了寿某,此剑一出,立即横尸如丘,血流成渠。”

猛然一个庞府武士身如激弩扑出,寒光电奔,一式「五岳盖顶」向寿人杰劈下。寿人杰冷哼—声,身形不闪不避,手中金剑一式「指天划日」挥出。金黄色寒芒一闪,那名武士刀势立被逼开,一声惨叫出口,武士仰身倒地不起。

只见那武士由头顶至印堂而鼻准、人中、下颔显出一线血痕,渐渐裂开身躯立分两半,鲜血凝结,五脏六腑原封不动,宛如置在水晶版下,清澈无遗,纤毫毕现。庞镇寰看得心头猛震,只觉寿人杰剑学委实诡异霸道,想不出这剑学源自武林中何人。

正在忖思之间,武士中有两人窜出,横刃凝式待一击出手,庞镇寰知这两人身手甚高,亦未出言阻止。他此刻是想在观察寿人杰真正来历及剑学变化,再找出克制之策,多送几条冤死性命还是合算。只听寿人杰阴冷笑声道:“对寿某用车轮战术未免不智,寿某早已有言,我这金剑一出,立即横尸如丘,血流成渠,转眼之间,你这庞府鸡犬不留,庞镇寰,何不献珠留命。”庞镇寰闻言不答。

彭天麟神色淡漠,料定庞镇寰决不致冒然出手,脑中徐思对策,他不为庞镇寰,而是何湘君。一双武士突暴喝出声,分攻「飞虹掣电」、「巫山云断」两招,招式辛辣神奇,配合更是严密,泛常人之辈无法幸免这两招合击之下。

寿人杰不禁冷冷一笑,金剑一式「惊虹离华」斜出,寒芒疾吐暴仲,飞向两武士右臂砍去。只闻两声微响,一双武士手臂齐肘被削坠地,寒芒暴卷,头颅接着离肩飞向半空,更令人惊骇的是点血均无。庞镇寰震惊得面色铁青,示意八名武士围攻出手后,即命一人速去请公孙先生。

八名武士改变搏敌之策,远远在寿人杰剑势之外挥招攻击,此进彼退,在寿人杰无法顾及之处攻出一招。此一阵法意外收效,寿人杰吐剑半途,只觉身后一股寒劲如割,刃风袭至,他立即回身挥剑洒出。岂料他回身之际,突闻身后高喝一声「打」。数十点暗器,以满天花雨手法罩袭而至。

经一前后呼应,配合严谨之策,与少林罗汉阵式有异曲同功之妙,须知庞府武士一身武学内外兼休,都是武林上乘高手,被庞镇寰网罗,应不时之需。寿人杰深明这一点,不敢大意,冷笑一声,金剑幻成一个光团,将袭来暗器悉数震飞开去。

他藏身光团内,令人不见他的身形,使八武士迷惑不敢冒昧出手进招,但八武士似训练有素,暗相契合,每两人前后备闪电攻出一招配合得严谨异常,以八支兵刃同时出手,宛如长江大河,叠湖猛浪袭去。于是,寿人杰一时之间采取守势,俟隙出手。只见一名武士领着一瘦长老人奔来,面肤宛如染色一般,靛蓝如漆,目中神光如炬,却显得有点呆滞。

庞镇寰立时问道:“公孙先生可胜得此人么?”

老人定睛望了寿人杰一眼,道:“公孙入云愿请一试,虽不胜亦不致落败。”

庞镇寰道:“如此,公孙先生小心了。”

公孙入云在武士手中要过一支长剑,迈步向寿人杰走去。只见光团中突然爆射出八道金黄色寒芒,射向八名武士而去,势如奔雷,认穴奇准,八名武士似不及闪避,寒芒穿胸而过,惨叫出声,横尸在地。光团一敛,显露出寿人杰身形,张嘴哈哈狂笑中途,只见公孙入云身如山岳迈步走来,不禁笑声嘎然而止,目光慑人,沉声道:“你也要送死么?”

公孙入云道:“未必见得。”长剑呼地攻出一招「长虹吸水」,飞虹掣电指向寿人杰的心窝。

剑势未至,寒劲之气已自逼人。行家伸手,便知有无,像寿人杰如此剑学名家,最是识货,即知公孙入云剑学造诣高绝,金剑一式「云断巫山」封出,挥出一片金色光芒。「叮叮」金铁交鸣,两剑交击。公孙入云身形迈前了一步,寿人杰身形摇撼了几下,又自稳住。

只见公孙入云手中长剑断去了寸许剑抄,寿人杰足下沉陷了两寸。公孙入云口中绽出了春雷似的大喝,断剑迅疾无伦攻出五式,招招辛辣猛厉,全无章法,交杂纷乱攻出。寿人杰目光冗凝,那口金色短剑并立时封出了五招,诡异绝伦。

彭天麟目睹公孙入云剑招递出,不禁暗暗哦了一声,心说:“这是乱披风剑法。”

表面上看来全无章法,其实玄奥已极,本身剑学非至炉火纯青境域,无法曲心尽其妙,这五招攻出,后面怪异奇招立即绵绵攻出。果然,公孙入云剑势突变,漫空只见交织错杂的剑光,掣电奔袭。寿人杰金剑招式更是诡异,剑飚如潮,精芒闪烁,洒下漫空金黄寒星,眩目耀眼。

双方紧迫猛攻,互抢先机,公孙入云身法如风,向不同方位出手,而寿人杰身形不辩方寸部位,每一招出手都是攻招。彭天麟与庞镇寰忽然同时惊噫出声,原来公孙入云每一剑出手后,长剑每次均削去了一分,数十招过去,公孙入云手中剩下五尺来断剑。可是,公孙入云却丝毫不气馁,断剑仍是乱披如麻,攻势如山。

彭天麟心中一动,突然大喝一声道:“住手。”寿人杰与公孙入云身形倏退。

彭天麟冷冷一笑,大步走去。庞镇寰暗中一惊,忖道:“他未必有如此高绝的功力可胜得了寿人杰,但他此举显然胸有成竹。”不禁注视着彭天麟的举动。

寿人杰冷笑道:“你也要找死不成?”

彭天麟面寒似水,淡淡一笑道:“阁下不过恃着金剑犀利无匹,如我等换易一口春秋神物,阁下未必胜得了公孙老师。”

寿人杰闻言不由气往上冲,目中凶芒暴射,大喝道:“寿某等你换易宝剑就是。”

彭天麟微笑道:“老朽要去百里外取来干将名剑,天色不早,不如明晨再战。”

寿人杰双眉一挑,冷笑道:“你是用缓兵之计么?”

彭天麟道:“阁下如自认武功无敌,何惧我等缓兵之计,明晨如我等不敌,当束手献珠。”庞镇寰闻言不禁一怔。

寿人杰沉吟须臾,颔首道:“好,就此一言为定。”话落人起,穿空疾杳。公孙入云缓缓转身,用呆滞的目光望了彭天麟一眼,迳自迈步离去。

庞镇寰道:“彭老师也认为在下攘有移墨定风宝珠么?”

彭天麟微笑道:“庞少侠自承明晨胜不了寿人杰么?”

庞镇寰剑眉微皱道:“不论胜负,此言一经说出,立时不胫而走,武林中必确认在下夺得二珠,无异引火焚身,这如何是好?”

彭天麟道:“这话由彭某亲口说出,彭某身为客宾,如何担当得这大干系?”

庞镇寰不禁恍然大悟,朗声高笑道:“彭老师真是智谋盖世,在下不啻置身局外,见了群邪也有话说。”说着眼珠一转,接道:“彭老师智退寿人杰,不知尚有何妙计,可否见告。”

彭天麟叹息—声道:“寿人杰不知是何来历,少侠从他剑招上可曾看出?”庞镇寰摇摇首,神色不胜忧郁。

彭天麟暗暗争笑一声,心说:“不管你如何装作,大难临头时,定要你显露原形。”望了庞镇寰一眼,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少侠—身武学博杂异常,而且人缘极广,竟瞧不出寻人武功来历,莫非他不是中原武林人物。”

庞镇寰道:“家父比在下所知甚多,或许他老人家目睹此人即知来历,无奈长年卧病后,性情大变,喜怒不测,答非所问……”

彭天麟道:“少侠不妨一问,兹事体大,令尊不致不明辩厉害,如令尊实在不知寿人杰来历,再恩对策不迟,依彭某料测,明晨群邪必然赶至,相继来犯,少侠只动以危词,使之自相残杀,府上谅可稳如磐石。”

庞镇寰长叹一声道:“这一点在下也曾想到,无如寿人杰剑学一道已臻化境,倘有万一,在下岂非弄巧成拙。”

彭天麟婉言相慰道:“吉人天相,少侠不可妄生杞人忧天,但事不宜迟,分秒必争,你我立即拜见令尊如何?”

庞镇寰极其勉强颔首道好,他自寿人杰一来,全部策划巳不适用,不禁心乱如麻,恐群邪来犯时,似此枝节横生,穷于应付,怎能不忧。两人向庞老爷子所居那幢高楼急步行去,身形转眼消失于暮色沉沉中。



庞老爷子自彭天麟一来,本来静止如水的心绪又起激澜,抚昔思今,感慨无穷,两眼仰视在承尘板上暗暗叹息。案上燃着一盏油灯,吐出昏黄的光芒,映得一室景物模糊,平添了几许凄凉气氛。灯影一晃,一条身形疾飘而入,正是庞镇寰。

庞老爷子业已警觉,很快地闭上双目,只听庞镇寰语声道:“我带来一位武林朋友,现在玉虎帮刑堂堂主,名唤彭天麟,昔年你纵横武林,显赫江湖时,不知可曾见过此人么?”庞镇寰说时,疾伸两指朝庞老爷子喉结穴点下。

只见庞老了身躯一震,双目倏睁,面现痛苦之容,喉中迸出哦哦之声。这使庞镇寰大感意外,楼下尚有彭天麟立候,庞老爷子倘有巨变,自己将蒙上杀父之名,百忙中不遑思索,伸指疾点在右胁「天豁穴」下三分。庞老爷子面色疾转,长叹了一声道:“你带他见我做甚?我已说过不见外人,何况彭天麟此人在我记忆中甚是陌生。”

“事非得已,无可奈何。”庞镇寰说时,面现尴尬阴森的假笑。

庞老爷子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也有无可奈何之事。”庞镇寰冷笑—声,身形疾晃外出。

庞老爷子只觉颈部可左右转侧,但酸痛异常,心中惊喜交集,暗道:“九荫这孩子果然聪明绝伦,日后必冠冕武林。”只见庞镇寰带着一个面如珠砂,貌像威严的老者快步进入室中。

彭天麟朝榻上庞老爷子抱拳一揖道:“晚辈久仰老前辈英风侠名,只恨无缘拜谒,如今得以……”

庞老爷子巳自沉声道:“彭老师,老朽已无足称道,垂暮之年,犹如风中践烛,有云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百年岁月,无非弹指光阴,有劳老师探望老朽,老朽心感不已,这武林中算是除了老朽之名。”

彭天麟怔得一怔,微笑道:“哀乐痛苦,人生必经,老前辈必可复元,忧能伤人,但愿老前辈善自珍摄。”

庞老爷子嘴角泛起一丝凄凉的笑容,道:“但愿如此。”

庞镇寰趁机道出寿人杰侵扰本宅经过,并道:“您老人家可知寿人杰真正来历,有否破解他那诡异剑招之法。”庞老爷子缓缓闭上两目,沉心思索。

只见庞镇寰在室中来踱步,神色之间显得不耐。庞老爷子只觉彭天麟蚁语传声嘱他如何答话。忽然,庞老爷子睁目吐声道:“如寰儿所说不错,这寿人杰并非中原武林隐世高人门下,那支金色短剑为父昔年亦无所闻,不过……”话音中断,瞑目又苦苦思索。

庞镇寰皱眉道:“孩儿不信您老人家说一无所知。”

庞老爷子突沉声道:“这等重大之事岂可凭空臆断,分毫之差足谬失千里,我尽一晚时间找出寿人杰金剑来历……”

庞镇寰面色愠色道:“西江之水难救涸澈之鱼,等到明晨,寿人杰已卷上重来,恐无唯类矣。”

庞老爷子怒道:“脚长在你身上,难道你不会逃之夭夭,哼,南天三燕之首,身蕴正邪两家武学之长,怎不敢与寿人杰放手一拚,为父数十年威名荡然送在你手上,真是虎父生犬子。”

庞老爷子声色俱厉,字字宛如钢锤击在庞镇寰心坎上,庞镇寰一张玉面由红突紫,继转铁青,却敢怒不敢言。彭天麟口睹庞镇寰神色,不禁暗暗窃笑。只听庞老爷子口气转缓,道:“寰儿别心急,至不济我也要想出破解金剑的奇招,如今你先放出风声诱群邪先寿人杰赶至,挑衅残杀,或可转危为安,你们去吧,勿扰我神思。”

庞镇寰怀着一腔郁愤,道:“孩儿遵命。”装着满面虚假的笑容。

彭天麟抱拳一拱道:“晚辈告辞,大踏步出门外面去。”

庞镇寰迅疾虚空出指落在庞老爷子身上,急疾掠出门外。夜色笼罩下偌大的庞宅,疏疏落落地只两三星火,显得分外的阴沉。彭天麟与庞镇寰分手后,回转轩榴花轩,只见二女婢尚留在室中,见了彭天麟盈盈万福。

二女婢目睹彭天麟神色严肃,不禁吐声如簧道:“彭老师,明晨强敌侵袭本宅,老爷可有退兵之计么?”

彭天麟含笑道:“你家少主人胸中自有甲兵,两位姑娘可高枕无忧。”两女忽面色—变,旋身扬掌向外击去。只见两女如受反击,娇躯突然踉跄退出,一条身影从窗外疾翻而入。

彭天麟暗惊道:“此人居然能避过宅中星罗棋布伏桩,必是个武林顶尖高手。”

定睛望去,正是那无名居士,面上却未罩纱巾,五官匀整,三绺长须,皖像清秀,淡淡一笑道:“二位姑娘勿惧,老朽绝无伤人之意须劳通禀庞公子,就说无名居士求见。”二女不由一愕,注视了无名居士一眼,转身走出轩外。

突闻窗外传来阴侧侧冷笑道:“潜入宅中,用心叵测,还是束手就擒,权乍阶下囚吧。”说时三条黑肜疾射入窗,其中一人正是公孙入云。

无名居士冷争一笑道:“老朽远来是客,三位如此相待不似迎宾之道。”

一个手持鬼头刀五旬老者冷笑道:“庞府就未曾见过尊驾,如此不懂礼数的宾客。”说着电头刀一招「寒梅吐蕊」疾挥而出。

刀光电奔,迸吐三朵寒星,出手委实快极。无名居士已蓄势戒备,步星踏斗,斜身疾挪,刀光在他肩后擦体而过。无名居士施展的乃武林绝学「大擒拿手」法,身形变化之奇,部位拿捏之准,武林罕见。对方亦是武林高手,冷笑一声,扬身猛滑,鬼头刀顺着左臂「趁水推舟」削下。真给这一刀削实,无名居士一支右掌就算废掉。

岂知无名居士招到途中,右掌一翻,曲指向鬼头刀疾空弹去。只听叮地一声,鬼头刀竟脱手飞向空中,寒光如电,嵌在屋梁上,老者如受重击,踉跄倒退三步,虎口进裂,鲜血泣出,面色苍白如纸。公孙入云突鼻中冷哼一声,一掌虚拍而去。

无名居士自三人射入室内,即对这面色靛蓝的公孙入云暗中留意,见公孙入云出掌,立即斜腕一刃迎出,一招「五岳吞云」。两人跃身一丈五六,虚空对掌,「砰」地一声掌力直接,劲风四溢,两人身形猛旋,公孙入云欺身如电,迅疾无伦地攻出三招,无一不是精奥奇绝之学。无名居士大吃一惊,料不到庞宅居然有如此高手被网罗豢养,两指疾骈,划空生啸,点向公孙入云掌心而去。

突闻一声朗朗大喝道:“住手。”庞镇寰身如奔弩疾射入室,两人身形陡地猛分。只见庞镇寰目光注视了无名居士肩头斜搭着一具蓝布包裹圆筒形之物,冷冷说道:“无名老师请赐告来意?”

无名居士微微一笑道:“老朽肩上之物,正是庞少侠梦寐唯忘的武林奇珍,愿与定风移墨珠易换。”

庞镇寰朗声大笑道:“在下富可敌国,视奇珍异宝如粪土,何况在下没有定风移墨二珠。”

无名居士摇首叹息道:“既是如此,老朽告辞了,但愿庞公子要后悔就是。”即时身形一晃,竟从公孙入云身旁擦过,穿窗而去。

公孙入云不虞无名居士有此大胆,怔得一怔,大喝道:“你走不了。”呼地一掌向无名居士身后推去。

岂料无名居士反借公孙入云掌力送出窗外,弹向半空如电遁去。公孙入云大怒,率着两人望外追去。只见庞镇寰垂目沉思一阵,长叹一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下有生之年,尚未遇过如此险恶之事。”

彭天麟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无名居士来意奸诈,必有所图,少侠应慎重应付,使他无法得逞其诡。”

庞镇寰不禁冲色大变,道:“彭老师说得极有道理,他侵入宅中故弄玄虚,说明来意又匆匆遁去,不是暗有所图则甚,莫非彭老师已瞧出他的用意所在。”

彭天麟摇首答道:“他用心难测,这两天多加留神就是。”率镇寰默然,神色不胜重忧,坐立不安。

彭天麟察知庞镇寰不似作伪,暗道:“你如不遭遇艰难险厄,岂能使你图穷匕现。”

只听庞镇寰叹了一声道:“倘家父未染病在榻,定可弭祸于无形,唉,长夜漫漫何时旦,在下就去面见家父让他老人家指示机宜。”语落身形疾晃而杳。

庞老爷子算计庞镇寰忧心勿释,必重来逼问,耳闻门外衣袂破空,落足微声,急闭上双目,装作睡去。庞镇寰悄然而入,目注庞老爷子嘴角,泛出一丝阴毒的阴笑,伸指点下。却不见庞老爷子醒来,不胜惊异,重又在另一处无名大穴点了一指,只见老爷子身形一震,面现痛苦之色,暗自大叫道:“闷死我了。”

一启双目,见是庞镇寰,不禁怒道:“你又来扰老夫则甚,现在你羽毛已丰,矫揉做作无济于事,还不如挺身一试,或可遂图霸武林之愿。”

庞镇寰不禁一呆,道:“原来你都知道了。”声音沉厉充满杀机。

庞老爷子冷笑道:“言为心声,你丝毫未有忧苦之音,察言辩色,更无惊惧之容,老朽不用知情,就知你成竹在胸,令你困惑不安者,乃比你预期显然过早,奸谋败震,日后形势对你极为不利。”

庞镇寰面色大变,暗道:“老贼果然厉害,无奈还有用他之处,不然杀之灭口,杜绝后患。”

庞老爷子似察知庞镇寰心意,道:“你欲杀老朽么?老朽生不如死,不下手则其?你已得老朽胸中所学十之六七,尽可用之纵横江湖,争霸武林。”


第二十章生死幽冥 两相无期



蓦然,窗外数道火箭锐啸而起,夜空中爆射出眩目异彩,接着哨声大作。庞镇寰知有人侵袭,神色一变,身形如脱弦之弩般射出窗外,几个起落,落在榴花轩外,只见彭天麟疾掠出轩,问道:“少侠,何处报警?”

一名武士飞般而来,朝庞镇寰禀道:“紫云楼前上官相率领群邪立候少主人。”庞镇寰神色凝重,右手一摆,偕着彭天麟快步奔出。

紫云楼外一片广场,平时为练武之用,此际四周火炬通明,场中立着老龙神上官相为首的群邪数十人,面色阴沉冰冷。天色约莫四更,繁星满天,夜风劲疾,场外暗处不时冲起一支响箭,划人肃音悸人心魄,充满恐怖肃杀气氛。

上官相目吐寒电向四处扫了一瞥,冷笑道:“看来庞镇寰是不敢相见了,南天三燕之名也不过尔尔。”话音才落,紫云楼门忽然大开,以庞镇寰为首缓缓走出数十人来。

上官相话已出口,收回不及,只见庞镇寰玉面铁青,冷笑道:“诸位远来寻衅为了何故?”

老龙神道:“庞老师明知故问。”

庞镇寰道:“江湖谣诼,本属无稽,各位均是武林巨擘,一派之尊,不亲究谣诼之来源是否确实,迳来寻事生非,不嫌有失诸位身份么?”

上官相怪笑道:“庞老师,这传说近日甚嚣尘上,阁下乃当事人,理应由阁下查究来源,清除谣诼,而阁下竟置之不理,显然阁下有恃无恐,如今词饰辩已届过迟。”

这时,庞府武士又率一拨武林人物快步走来,庞镇寰已瞧出那是少林高僧九如上人为首的各大门派高手,不禁心中暗惊。此一传说显然传播已久,怎么自己一直并无所闻?散布八府各地分坛,为何亦无禀报,共中大有蹊跷,心内顿时蒙上一重阴霾,暗觉自己被困于四面楚歌之中,不禁侧身望了彭天麟一眼。

只听彭天麟低声道:“此时徒费唇舌无用,少侠还是照原定之计施为。”

“阿弥陀佛。”一声宠亮的佛号出自九如上人口中,宛如晴空霹雳,令人心神皆震。

庞镇寰道:“上人也是为了移墨定风二珠而来么?”

九如上人合掌稽首道;“方外之人,最戒贪念,老衲此来只求定风珠重返青城,谋致武林祥和,其他之事老衲一概不问。”

庞镇寰微笑道:“在下并未攘有定风珠,上人岂非强人所难?”

上官相冷笑道:“事到如今巧言诡辩又有何用?”

庞镇寰闻言不由气往上冲,仰面大笑道:“上官令主,慢说在下没有此珠,纵有你也无能拿去。”

上官相怒道:“庞镇寰,你敢出言蔑视老夫。”说时,一挥龙旗令已自撤在手中。

庞镇寰摇手道:“慢着,在下并非有意奚落令主,怎奈昨日傍晚另有武林高人来此强索两宝珠……”说着,他故意将下文免去不发,微笑道:“此人约定今晨重来舍下,在下曾许下诺言,若在下落败必献出二珠,这位朋友已然驾临……”

上官相冷笑道:“人在何处?”

庞镇寰用手一指,指在紫云楼一角飞檐上,道:“这位朋友就藏身在檐上。”上官相鼻中浓哼一声,左手扬空推出一股暗劲。

紫云楼少说也有十二三丈高下,上官相能将真力送至伤敌毙人,其功力之深,堪称登峰造极。只见上官相面色一变,身形微撼,飞檐上腾起一声慑人长笑,一条身影穿出,疾逾飞鸟电泻落地,现出一个姜黄脸膛,陷目耸鼻,浓髭如刷的中年人。

上官相定睛巨去,只见此人目中精芒如电,身着一袭黑色镶白长衫,肩背—支长约两尺金剑,气字威武,不禁暗惊,仔细打量此人两眼,道:“朋友尊姓?”

此人冷冷答道:“我叫寿人杰,来自边荒。”说着转面向庞镇寰道:“阁下意欲借刀杀人是么?”

庞镇寰微笑道:“不论寿老师怎么说,二珠只能赠与一方,在下与寿老师有约在先,岂可言而无信,倘寿老师惧力不敌,那么就此作为罢伦。”

寿人杰略一沉吟,道:“好吧,阁下取剑与寿某一拚高下,中命昨日那位朋友出场亦无不可。”

庞镇寰轩眉朗笑道:“寿老师不愧英雄本色,在下愿交你这个朋友。”说着揣于入怀取出一支广不及三寸豹皮革囊,圆突隆起,又道:“囊内贮有定风、移墨二珠,暂交与寿老师,在下获胜,自不待言定可取回,不寺落败,二珠已属寿老师之物,在下无权过问。”

话未落音,突从上官的身侧窜出一人,右臂飞探,疾如电光石火向庞镇寰手中的豹皮革囊抓去。他快,寿人杰比他更快,只见金虹一闪,喀喳微响,惨叫声中,一支手腕应刃坠地,那人仆栽尘埃,断腕处血凝冻结,点血未溢。

武林群雄不禁大骇,均未察觉寿人杰是如何出手的,寿人杰身手之快,堪称绝无其匹,令人咋舌。只见寿人杰手中多出一柄金黄眩目的短剑,芒尾吐出约三尺,寒气逼人。似闻群雄中传出一声惊诧道:“寒金剑。”群雄闻声一惊,不约而同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武林名宿太极双环刘文杰。

太极双环刘文杰踏步迈出,目注寿人杰道:“尊驾从何处得来的寒金剑?”

寿人杰冷冷一笑道:“寒金剑是否为阁下祖传世袭之宝物?”

“这倒不是。”寿人杰道:“如此阁下何须多问,岂不知唯有德者居之,何况物能择主,阁下枉为名重四海,誉满中原的武林名宿。”

刘文杰不禁面色一红,哑然无言,转头问庞镇寰道:“庞少侠,囊内真是定风、移墨二珠么?”

庞镇寰微微—笑道:“俟在下与寿老师交待清楚后再行答话如何?在下若不幸败在寿老师手上,二珠巳易主人,在下多费唇舌亦是无用。”说时,忽见上官相目蕴杀机,跃跃欲动,手摆了一下,又道:“上官令主,你也请稍安勿躁。”老龙神上官相鼻中冷哼一声,手中龙旗缓缓卷起,后退了一步。

庞镇寰回面向一名武士道:“取我的剑来。”

武士怀捧着—支斑剥龟鳞套鞘的长剑,庞镇寰接在手中,两指一掀哑簧,掣出一道青虹,森森寒气侵肤如割,右手一孔洒出一片寒星,道:“寿老师请赐招。”

寿人杰两眉微挑,道:“强宾不压主,还是阁下先请吧。”

从庞镇寰身后走出公孙入云,道:“昨日之战未分胜负,先由老朽与寿老师分个高下。”

庞镇寰哈哈大笑道:“好!公孙先生务须小心。”说着左手一拍公孙入云肩头,右手将剑递过去。

只见公孙入云身形微震,眼中神光突然猛炽,接过长剑,随后的挥「风卷残云」攻去。彭天麟警觉公孙入云与昨日神情有点异样,剑走轻灵,与昨日略现呆滞截然有别,不禁暗暗纳闷。他自始至终便注意公孙入云与寿人杰两人,只觉这两人神情举止有说不出的可疑之处。

只见寿人杰令笑一声,横剑一挡,倏化「毒龙问穴」,金虹乍展又化为九点寒星,连珠洒出。这一扫变化之奇,令在场群雄均为之瞳目惊心。公孙入云大喝道:“好招。”剑化「叠云层浪」封开了寿人杰的剑势,身形斜出剑势立时展了开来。

寿人杰亦挥剑抢攻,扫招辛辣诡奥。双方都是剑势如移山撼岳,电掣电奔,只见寒飚如潮,长虹惊天,旁观群雄为之屏息凝神,惊险处不由心旌猛摇。彭天麟之于剑学一道最是精研,更又博闻强识,凝神察两人剑路都是变化幻杂无常,其中更有类似之处。

他突然发现寿人杰两道眼神亦变化无端,在其变幻的一霎那间,寿人杰目光神似一人,不禁恍然大悟。片刻时光,双方已拚斗至七八十合,互无轩轾。蓦地,公孙入云暴喝一声,剑招变为「千钓垂江」、「百鸟朝风」,纵横交炽剑光中爆射出万点寒星。寿人杰惊噫了一声,纵身疾退十丈开外,目中神光更是复杂。

庞镇寰忽疾在公孙入云身侧,左掌一拍公孙入云肩头,赞许道:“剑下留情,先生辛苦了,请退下一旁调息些时。”说时已自接过长剑。

寿人杰朗声笑道:“寿某并未输招,此事犹未了结,阁下说得未免太轻松了吧。”

蓦地,夜空中响起了一声长啸,随着夜风播送入耳,清澈悠长,清啸声中,飞坠下来一人,正是那无名居土。无名居士从肩上解下一支青布圆筒,向群雄望了一眼,含笑道:“老朽布囊中所贮,正是各位梦想的白阳真人真笔泼墨图画……”

刘文杰目露诧容道:“此画落在陆曼玲处,怎么到得尊驾手中。”

无名居士含笑道:“老朽潜入她的巢穴犬牙洞内,施展空空妙手,神不知鬼不觉便手到到来。”彭天麟知他们两人做张做智,定有诡计在内,不禁暗暗冷笑。

刘文杰淡淡一笑道:“尊驾请勿在刘某等之前耍弄花招,无论何人取得此画后惟恐泄与人知,避之犹不及,何能自送上门?”

无名居士哈哈大笑道:“阁下有所不知,老朽虽得此画,却无移墨珠显出藏迹,如同废物一般,又有何用,风闻庞少侠获有定风、移墨二珠,昨日老朽曾至此与庞少侠相商,怎奈坚不获允,故老朽携图来此与天下君雄欲有所求。”

九如上人高唱了一声佛号,道:“施主之意待何如?”

无名居士正色道:“老朽别无他求,只求合参白阳图解绝学。”

九如上人长长叹息一声道:“施主自找杀身之祸,方外之人不敢与闻。”

上官相突然出声道:“我等怎能辨别出图真伪?”

无名居士冷笑道:“此易事耳,只移去泼墨后显出藏迹确处,我等同至藏处循着图路觅取白阳图解,真伪立辩。”说着话声略顿,望了群雄一眼,又道:“如有那位高人愿与老朽合作,老朽不胜荣幸,唯须取得移墨、定风二珠才可。”

上官相明知无名居士深怀叵测,但禁不住贪婪之念,朗声大笑道:“好,兄弟上官愿与阁下合作。”

无名居士正色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上官令主不要后悔。”

陡闻庞镇寰扬声大笑道:“诸位如欲取得定风、移墨二珠,比登天还难,奉劝诸位是死了这条心吧。”

九如上人默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击当胸道:“庞施主忍心掀起浩天大劫么?”

庞镇寰冷笑道:“无奈诸位一再相逼,在下也无可奈何,但在下决非怕事之人。”群雄均明白话中的涵意,庞镇寰不承认定风、移墨二珠为他攘有,若群雄坚决欲以莫须有之罪加诸他的身上,只有诉之于武了。

武林群雄目睹公孙入云与寿人杰猛拚,剑招已臻化境,自愧不如,久闻庞镇寰武学精博,并非易与,不禁纷纷气馁。这时,寿人杰突不知何去,庞镇寰心内暗暗忧虑如焚,怎奈群雄不退,他不便追觅寿人杰问题。忽闻九如上人道:“老衲相信庞施主之言,看来只有静待澄清,或追觅二珠究竟落在何人手中。”

庞镇寰微笑道:“如此,上人等请回,在下既蒙不白之冤,自当力究谣诼何来及二珠下落,一有线索,在下决从速奉闻。”

无名居士突冷笑道:“武林群雄,虎头蛇尾,看来成不了什么大事,老夫决独任其难。”

上官相大喝道:“且慢。”

无名居士斜睨着上官相,面泛似笑非笑神色,佯咳了声道:“怎么,上官令主还有此万丈雄心?好,老朽与你合作就是。”

庞镇寰目光怨毒注视上官相一眼,突纵声哈哈大笑,左手扬晃两支盛珠革囊,道:“倘或在下囊中真是定风、移墨二珠,诸位作何处置?”

岷山逸叟姜兆南海沉声道:“阁下如明理,将珠将还九如上人带回青城,不然兵临城下,有玉石俱焚之危。”

庞镇寰笑道:“在下何不亲自交回青城,为何必须假手九如上人,难道在下是个武功肤浅,无名之辈。”姜兆南不禁语塞,老脸通红。

只听庞镇寰道:“姜大侠请勿自欺欺人,眼前正邪双方无不急欲求得白阳图解,而定风珠又是必须之物,但不知定风珠用法亦是废物一般。”

上官相突厉声道:“庞镇寰,你想要挑拨群雄与老夫为难,逼老夫放出纯阳子是么?”

庞镇寰目中精芒电射,高笑入云道:“上官令主,你错了,在下无意与你为难,方才那姓寿的人已去你临时总坛劫出纯阳子,再说青城门下无不欲杀你而后甘心,已在城外布满伏桩,驱你自蹈罗网。”

一言方了,九如上人、岷山逸叟、太极双环及正派高人倏地身形一分,掌袖齐挥,兵刃暗器电芒雨点般同往上官相攻去。这一击出手,威势犹如摧山撼岳,雷霆掣电。上官相不禁大惊,身形猛地潜龙冲天拔起,只见尘沙弥天,狂飚怒涌中,老龙神一声怒啸曳空电射遁去。群邪纷纷四散豕突狼奔,正派高手相继升空追扑上官相身后,迅疾杳然。

紫云楼前又静悄悄回复沉寂,庞镇寰回面向彭天麟黯然一笑道:“上官相虽受伤不轻,但却被他逃去,看来武林从此杀劫难免了。”

忽然一个青衣劲装大汉疾奔而来,身形矫捷轻灵,一见而知是个武功上乘能手,神色匆惶道:“老爷子为一个黑衣蒙面人劫走。”庞镇寰不禁面色大变,急转身掠去,彭天麟急跟众人随后追去。



床上庞老爷子已经不知何在,承尘板上瓦面已揭开四面,洞见天光。天色已转蒙蒙曙光,楼内外伏桩四十九人悉被点穴制死,庞镇寰细察点穴手法甚是高绝,不禁骇然变色。只见庞镇寰面色铁青,目光狠毒道:“彭老师知是何人所为么?”

彭天麟不禁一怔,道:“彭某不知,这人劫持令尊是为了何故。”庞镇寰凄然一笑,倏地五指如飞而出,一把扣住彭天麟腕脉要穴。彭天麟不由愕然大惊道:“庞少侠,你这是何意?”

庞镇寰冷笑道:“自家父卧病以来,拒不见客,武林之内无人不知,彭老师凉亦耳闻,但彭老师来到舍下,即欲谒见家父,分明是心有所图而来。”说着五指一紧,厉声道:“彭老师,你最好说实话,落在在下手中生死均难。”

彭天麟只觉行血逆攻而上,忙冷笑道:“少侠说出此语令人齿冷,实叫武林朋友寒心。”说话之中已运气将右臂封闭住,左手一式「拂空拿月」两指斜点而出。

庞镇寰料不到他尚有还手之能,心头一凛,喝道:“你要找死么?”扣着彭天麟五指疾然施展全力,身形斜带。

岂料彭天麟就在指力落空之际,迅疾无伦地翻腕扣在庞镇寰曲池穴上,顿时半臂酥麻。庞镇寰做梦者未曾想到彭天麟身负武功如此奇奥,那扣脉制穴手法更是旷绝,不禁心神大震,五指一松,左腿飞出望彭天麟气海穴踢去。彭天麟只存心使他知难而退,不欲过分使他难堪,亦立即松了五指,疾飘出丈外。

庞镇寰苦笑了笑,长叹一声道:“在下一时忧急无措,致向彭老师无礼,望彭老师海涵见谅。”彭天麟冷笑—声,欲言又止,转身大步走去。

忽闻身后两声冷笑传来,接着两股多刃劈风袭至,彭天麟手法诡奥绝伦,身形一个旋转,只见两条黑影带着电奔寒光擦身而过。一声大喝出自彭天麟口中,双掌齐出,一双庞镇寰属下身形箭射栽倒冲下,头颅埋入地面窒息气绝。

彭天麟转身望着庞镇寰.道:“庞少侠自绝绝人过甚,你我两人江湖道上相见有日,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庞镇寰道:“这是误会,我两手下只奉命拦阻,并非暗袭加害,因方才彭老师已为武林群雄瞧见,恐一出寒舍,彭老师即身陷危境。”

彭天麟道:“彭某生死天定,不劳少侠担忧。”转身扬长而出得庞府而去。他熟知府城僻巷小径,左闪右避,躲过了庞府眼目,掠入一座无人看守火神庙中,藏在帷幔后换去衣履,回复奚凤啸本来面目。

正要现身之际,只闻步履微声进入庙中,不禁一怔,揭开帷幔一线,偷窥出去,但见三个面目阴冷黑衣人汉子鱼贯进入。一人阴侧恻冷笑道:“我就不信彭天麟有通天入地之能,居然在密布暗桩之下溜掉。”

“啊,彭天麟身手旷绝,他如非安然逃出城外,怎么我等迄今未知他的下落?”

“彭天麟乃少主人至交莫逆,为何少主人动疑,老爷子被劫持时,据我所知姓彭的一直随着少主人身后未离。”

“你知道什么,蹊跷就出在他沐浴时,二婢守护门外,只觉神情恍惚,待清醒时天时已晚,为时约莫一个时辰,二女只觉情形有异,悄悄禀知少主人,少主人便料知彭天麟身怀叵测。”

“少主人虽平时料事如神,此次却有差错,彭天麟即是怀有异图而来,也是为了定风珠,与老爷子被劫持风马牛漠不相关,不过彭天麟……”

忽一惊噫道:“怎么神案上有一双脚印。”

奚凤啸知被他们看出蹊跷,迅即挥掌外出,三点有翅暗器疾逾电射奔向三人咽喉。三人猝不及防,待警觉有异时,已是不及,声却未出便自丧命。奚凤啸飞身掠出,取回暗器,在三尸上洒化尸药粉,走出庙门向东门外鼓山而去。



福州旗山、鼓山,东西峙立,两山相望,称全闽二绝。鼓山气候凉爽,风景宜人,山中梵宇林立,尤以涌泉寺最为卓著,松柏参天,浓荫夹道,天风怒涛,悦耳怡情。涌泉寺为国内有数丛林,佛像金身,宾相庄严,不让灵隐,韬光诸名刹,奚凤啸神采翩翩,手执一柄牙骨摺扇飘然登上鼓山,拾级千阶,达涌泉寺。

寺门中突走出一灰衣老僧,一眼瞥见奚凤啸手持摺扇,即含笑向前打一稽首,道:“施主果不失信,请至禅堂用茶。”说时四外望了一瞥,见无可疑之人又低声道:“山峰绝顶有一千斤巨石,石下藏洞,迳入洞腹就是。”

奚凤啸微笑道:“在下与方丈相约至山峰绝顶观浴日奇景,怎奈贪睡起身过迟,竟致错过,只好改天再来烦扰方丈。”说着略一抱拳,迳望山峰走去。他轻功奇佳,片刻时分巳登绝顶,只见海天一色,波涛起伏,无涯无院。

此时他无意眺赏胜景,但见一块方圆盈丈乌亮岩石矗立悬崖之侧,双掌疾按在岩石上,暗运真力低喝了声:“动。”

岩石慢慢滑开两尺,显露一方洞穴,有石级而下,他入得洞后,掌托巨石还原,亮开夜行火摺,拾级而下。石级作螺旋形,下得三四百级后,已隐约可见石室,只闻铁面钟馗杜长龄语声道:“奚老弟么?”

奚凤啸疾掠而下,口中答道:“正是在下。”

只见石榻上睡着庞老爷子,榻旁侍立着铁面钟馗杜长龄,妙手如来卢迪及崔星五及五黑衣长衫人。奚凤啸认出五黑衣长衫人均是何湘君一手调教的江湖能手,一一抱拳为礼。杜长龄目露忧容道:“庞老爷子昏迷不醒该如何是好?”

奚凤啸右手倏即搭在庞老爷子腕脉上,半晌才道:“途中震颤穴道,致气血散乱攻心昏迷,但救治复元非需时四十九日不可。”说着已一掌紧抵在庞老爷子「灵台」穴上,逼驱散乱气血复循主经。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只见庞老爷子额角沁汗,睁目大叫道:“闷煞我了。”

奚凤啸道:“老爷子,我是九荫。”

庞老爷子闻言一怔,只见奚凤啸紫芝眉宇,玉树丰神,不禁面泛笑容,继而瞥见杜长龄、崔星五等人,愕然惊道:“孩子,这是何处?”

奚凤啸道:“老爷子已脱险境,无须问此是何处。”

庞老爷子黯然叹息道:“老朽已是废物一个,犯险相救未免不值。”

奚凤啸微笑道:“老爷子不必忧虑,九荫已知庞镇寰施诸老爷子身上七重恶毒手法,七七之期定可相继解开。”

庞老爷子目中忽泛出惊喜光芒,道:“真的么?孩子,难为你竟学成一身绝艺,老朽死也瞑目心安。”说着转首望了杜长龄、崔星五一眼,叹息道:“一去黄鹤音讯杏,生死幽冥两无期,只道今生难得见到二位,却不料又得重逢。”语声凄怆。

杜长龄、崔星五相顾愕然,不知庞老爷子究是何人?庞老爷子忽又长叹一声,道:“崔贤弟,湘君这孩子还好么?”

崔星五闻言大惊,顿时长跪于地,道:“主人,真是你么?想煞小的了。”说罢珠泪夺眶而出。奚凤啸万不料庞老爷子就是何湘君生身之父赤手屠龙何昆仑,不禁呆住。

只听崔星五哽咽失声道:“姑娘现参太清玄功,坐关闭穴,她无日不在寻觅主人生死下落,在孤独无人之际,姑娘珠泪暗弹,祷祝上苍,但多年来未得一丝主人消息,姑娘为此难受得几乎自尽……”

杜长龄忙笑道:“这些话不用提了,何况调养伤体要紧,免耗真气过巨。”

何昆仑笑道:“老朽重见故人,胸中积蕴已久,非一泄不快,何况事关武林劫运更非说不可。”奚凤啸疾然伸指点在何昆仑睡穴上,何昆仑神智一昏,瞑目熟睡。

崔星五又道:“崔某须赶往何姑娘处禀明此事,着姑娘急急赶来。”

奚凤啸忙道:“不可使姑娘分心,肇致走火入魔,反而害了她,洞中食物可供三月之需,我等不可外出,以免庞镇寰搜索发现,在下先稳住何大侠伤势,听取何大侠详说庞镇寰阴谋后,再定行止如何?”

杜长龄道:“老弟之言有理。”奚凤啸也不再说,调匀真气,施展三元神功缓缓打通何昆仑受制穴道。



翌晨,山峰绝顶,盘膝坐着寿人杰,面对海上朝日吐纳行功,一袭长衫上血迹斑斑,脸色黄中带灰,显然经过一番浴血苦战。海风狂劲,须发衣袂飘扬瑟瑟,金黄色阳光映着他那身形,遥遥望去若仙。寿人杰虽在闭目行功,但内心激动不已,思绪如潮不可遏制。

原来他那晚悄然离去之故,便是暗蹑面色靛蓝的公孙入云,他察觉公孙入云剑学博杂,其中招式与自己不少类似相同之处,越想越起疑,是以他非探出公孙入云真正来历不可。寿人杰本身来历是谜,但公孙入云更难以揭开,这举动异常离奇令人感困惑。

他一路暗随公孙入云,只觉公孙入云身法奇快,竟朝府外掠去,不禁暗暗纳罕,直迫至二亭桥畔,公孙入云突形影杳。黎明之前天色分外暗沉,寿人杰站立二亭桥畔上犹豫不定.暗道:“他为何朝府外而去,莫非他有意诱自己暗随身后入伏。”一生警觉之念,默忖公孙入云必藏在附近,遂决定不如自己隐藏暗处,使他守候不耐露面,身形一晃,掠下二亭桥,隐在桥墩侧贴身而立。

晨风悠悠,四外岑寂如水,远处暗巷不时传出一声狗吠,气氛凄凉。一盏茶时分过去,只闻一阵零乱步履夹着衣袂破风声传来,显然人数不少,步法迅快,须臾已至二亭桥,突闻一声阴冷长笑腾起道:“上官令主请留步。”

寿人杰已揉身而上,施展壁虎功贴身右栏,目光偷觑过去.只见四外屋上屋下面布满了无数黑影,二亭桥上七个黑衣人阻着上官相群邪一行。上官相心神微震,目中怒焰暴射,大喝道:“你等是何来历?”

黑衣人冷笑道;“在下等奉了庞公子之命,请上官令主暂且留步,其余武林高手去留听便。”

上官相狞笑道:“庞镇寰小辈阻老夫离去为了何故?他也胆大妄为巳极,可别怨老夫心辣手黑。”

黑主人冷笑道:“上官令主且慢狂言,庞公子如惧你也不致严命我等阻拦,据庞公子查明移祸裁脏谣诼,实出自上官令主散布,使我家公子含冤不白,为此屈驾暂留。”

上官相大怒道:“此乃莫须有之事,方才老夫在紫云楼庞镇寰为何不说?”

黑衣人阴阴—笑道:“那是我家公子当着天下群雄面前保全令主脸面。”上官相闻言怒火猛炽,手中龙旗疾挥面出。

突然,暗中冒起一条黑影,身形疾如流星,一道寒光随身而出,吐出三点寒星,点向上官相腕臂三处重穴。剑势诡异奇犹,逼得上官相疾跃开去。来人身形沾地,正是那公孙入云。上官相方才目睹公孙入云与寿人杰搏斗,剑招之奇自己无法企及,不由心补大震,鼻中怒哼一声,道:“原来是你这老匹夫。”

黑道群邪本与上官相貌合神离,以利相合,见状知庞镇寰必欲得上官相而甘心,均不愿卷入这场是非中,不约而同纷纷离去,只剩下上官相及随从四名能手。上官相为之又惊又怒,杀机顿萌,手中龙旗蓄势待发。公孙入云一声森冷长笑出口,长剑疾卷而出,寒光电奔,洒出一片寒星。

只声腾起一声凄厉惨叫,血光进射中一具身形倒了下去。原来上宫相瞧出公孙入云这一剑招委实诡异难解,剑式之后有极厉害的变化滔滔不绝,是以忙移星换位疾挪而出。却不料他那手下竟无辜遭殃,剑芒卷体而过,尸分两截,鲜血喷洒。

此刻公孙入云剑劈一名手下后,就在他剑势衰竭未起变招之际,上官相大喝一声,龙旗攻出一招「旌云蔽日」,漫空旗影,罡风如山,临头罩袭而下。那知公孙入云剑招不改,冷笑声中一式「顺水推舟」挥出,招中套招,疾变「火树银花」。

上官相大惊,龙旗疾展,弹指间攻出七招,罡风山涌,辣毒凌厉。公孙入云冷笑一声,剑势宛如大河长江般,滔滔不绝攻去,俱是诡奥不测,罕睹的奇学。庞府武士多人亦发动攻势,合击上官相手下三名高手。不到片刻,上官相三名同党,先后断肢折腿倒下昏死过去。

可是庞府武士亦死伤十数人,二桥亭畔尸体狼藉,血迹斑斑,使人骇目怵心。这时,天色已放曙光,上官相目睹情势对他极为不利,他几曾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心中虽怒火如焚,却又不能不权衡厉害,知不可恋战,顿萌逃念。

只听公孙入云冷笑道:“上官相,你怎么不敢施展玄阴雷珠。”

上官相厉声道:“老夫何能连累无辜,公孙老师,你如武功可胜老夫,敢随老夫去郊外放手一拚如何?”龙旗挥展处,忽见街首现出九如上人等武林正派高手疾掠而来,深知不走是不行。

公孙入云大喝道:“那里走?”挟剑急追而去。

武林群雄遥遥望见,均扑向西南方急急追下。庞府武士忙于清理死伤纷纷撤去一空,二亭畔重现一片平静,居民渐现往来市廛。此际寿人杰三悄然遁赴郊外,迳往西南方追赶公孙入云,身法疾如奔电,一口气追出十余里之外,置身青葱密郁一片山岭中,但上官相、公孙入云、武林群雄均告失去无踪。

寿人杰心头下由浮起一片怅惘,暗暗叹息一声。蓦地,草丛中猛然冒起一条身形,寿人杰一眼瞥清正是老龙神上官相,不禁出声呼唤道:“上官令主。”

上官相看清寿人杰,怒视了一眼,冷笑道:“你也要与老夫为难么?”

寿人杰微笑道:“不敢,但寿某急须知道纯阳子现在何处?”

寿人杰阴阴一笑,倏地反腕撤出金剑,金虹逼吐,寒气回逼,道:“天下事天下人管,老龙神威望已荡然无存,在寿某面前疾言厉色未免不智。”说时金剑一式「指天划日」攻出。

上官相眉宇间充满杀机,龙旗一招「托梁换柱」斜击挥去,左掌暗运真力即待发出石破天惊一掌。就在这掌力欲吐未发之际,林中突弓弦乱响,弩箭暗器如雨由四面八方狂射而至。上官相、寿人杰猝然不防,如非机警以剑旗抢护自身,几乎丧身在乱箭之下。

两人大怒,分扑而出,寿人杰金剑剑势暴洒,草木披靡中血光喷冒,杀出一条血路,正要腾身离去之际,突感一股巨大无比的罡力打中胸后,身形不禁冲出数步。忽闻身后传来庞镇寰冷笑道:“姓寿的,还不纳命来么?”

寿人杰只感头目晕眩,胸口气血逆腾,闻声大惊,知落在庞镇寰手中生不如死,忙逼聚一口真气,疾如流星奔去,一口气奔出十数里,身形不支倒在一处幽僻涧谷内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渐渐醒转过来,睁目望去,只见夜空繁星闪烁。察视星象,已是三更将残,暗道:“我已昏睡几乎一个对时了。”他只觉胸膈隐隐作痛,四肢乏力疲软,心知内伤不轻,取出两颗灵药服下,调息行功。

天色渐明,伤势已渐平愈,寿人杰立起,痛定思痛,暗中切齿道:“庞镇寰,我日后不杀你,誓不甘休。”身形缓缓走去。

一轮金黄旭日升起海面,涌起满天红紫彩霞,寿人杰登至山峰绝顶,眺望多时,只觉又头目晕眩,不禁忙跌坐于地暗运玄功自疗伤势。一个潇洒俊秀的少年突悄立在他身后丈外,负手默然无语。

蓦地,一条黑色人影疾冒上峰,显出一个面目森冷持剑的中年汉子,目睹寿人杰端坐运功,不由狞声怪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说话之际,忽瞥见少年,不由目露惊愕之色,大喝道:“尊驾是他什么人?”

少年笑道:“在下不过是游山士子,登临绝峰观视浴日奇景,与这位陌不相识。”

汉子面色一寒,道:“那么尊驾快下山去。”

少年怔了怔道;“名山胜境,任人登临,阁下何以说话如此骄横霸道。”

这汉子闻言恍然悟出对方并非普通士子,冷笑道:“你这是找死。”一招「毒龙寻穴」吐出。

少年立时面上如罩一重浓霜,剑招刺来,不闪不避,来剑堪堪距胸前五寸,倏向右一让,手指一把扣在剑身,左掌猛出击实汉子右肩骨。只听「叭」地一声脆响,一柄长剑已到得少年手中。少年冷笑道:“你是庞镇寰门下么?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南天三燕之首,指唆门下用此卑鄙暗算的手段。”

汉子目露怨毒道:“尊驾无须得理不饶人,兄弟如三寸气尚在,他日江湖上相见有期。”说罢转身即待离去。

“站住。”少年峻喝一声:“想走,没这么容易。”

汉子转面神色大变,道:“尊驾未免欺人太甚,杀人不过头点地,还有什么话说?兄弟引颈就戮,决不皱眉就是。”

少年冷笑一声道:“庞镇寰的稳秘,阁下想必知道甚多,但愿一闻。”

那汉子脸现强傲不屈之色道:“兄弟即是知道,也别想在兄弟口中套出一个字。”

少年道:“真的么?”剑尖点在汉子左肩上,接道:“阁下不说,在下也不敢勉强,不过在下决不容尊驾在世为恶,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你一死,但须斩断你十二处主经,残废终身。”

汉于面色大变,额角冒出豆大汗珠,只觉这种活罪非人所能忍受,苦笑一声,道:“尊驾竟如此心狠意毒,庞公子行事隐秘异常,做事难测,在下职司微末,何能参与机密,但有一点能奉告,庞公子府中已撤走一空,意欲掀起一场滔天杀劫。”

少年不禁一怔道:“他这是为什么?”

汉子慨叹一声道:“尊驾既是武林中人,谅不会没有个耳闻,眼前武林谣言,谓定风、移墨二珠乃公子攘得,是否如此,兄弟却不能证实,但庞公子已成为众矢之的,庞老爷子又被人劫持而去,试问庞公子如何容忍得下,决意掀起武林杀劫。”

少年微笑道:“挺而走险,君子不为,这无异自掘坟墓,与人何尤,但庞镇寰举众他撤,尊驾必知撤往何处,可否见告。”

汉子摇首道:“不知,但命兄弟赶往燕京卢沟桥,午时自有人通知。”

“那必须以暗号联络,不然,怎知是自己同党。”

汉子心中一惊,暗道:“此人委实精明难骗。”答道:“以柳叶三片为记,散铺在肩上。”

少年略一沉吟,道:“承蒙见告,无任心感,在下还有一事相问,公孙入云是何来历?”

汉子摇首道:“兄弟也不知他的来历,他来府中十余年,乎日深居简出,沉默寡言,终日局居斗室,从不与人交谈,庞公子却对他恭敬异常,称以先生而不名。”

少年暗诧道:“公孙入云来庞府已十余年,怎么我竟不知情。”不禁垂首沉吟。

汉子望了少年一眼,道:“尊驾如无其他要问,恕兄弟告辞了。”

少年颔首道:“阁下走吧?”汉子闻言转过身去,少年忽疾伸两指虚空点下,汉子应指倒地。

寿人杰恰巧这时醒转过来,眼角发现一具尸体倒在距身不远,不禁一怔,转面望去,只见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含笑望着自己,不由大感错愕。少年露齿微笑道:“陆姑娘别来无恙?”

寿人杰一跃而起,诧道:“你怎么识破我的乔装。”

这少年正是奚凤啸,闻言答道:“在下于庞府内目睹姑娘与公孙入云激拚猛搏,其中剑招有「行钓垂江」、「百鸟朝风」两式,方省悟寿人杰即是姑娘的化身。”

陆曼玲秀目望了奚凤啸一眼,道:“武学浩繁,雷同之处不胜枚举,那公孙入云不也使出这两招么?”奚凤啸含笑不言,目光上下打量陆曼玲。

陆曼玲不禁面上发热.白眼相向,嗔道:“那有这般瞧人的。”忽指在地尸体又道:“此人是你所为么?”

奚凤啸微笑道:“如非在下,姑娘此时已香消玉殒了。”

陆曼玲不禁啐了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奚凤啸笑了一笑道:“在下瞧出姑娘初至庞府中才显露了真才实学,但后来似虚应故事,莫非姑娘目的不在定风、移墨二珠,而是别有所图?”

陆曼玲闻言忽目露黯然之色,凄然欲泪,道:“苍天怎负我苦心人,此处说话不便,你我走吧。”奚凤啸一把抓起地上的尸体,掷入茫茫大海中,与陆曼玲如飞奔去。



闽江口地广人稀,阡陌纵横,碧绿无涯,江滨秀竹围绕着一幢尼庵。四婢中青兰凝注了奚凤啸一眼,忽红晕双颊,低垂螓首,道:“奚公子怎么也在此。”

奚风啸含笑道:“四位姑娘好。”陆曼玲已先掠入庵内而去,四婢众星捧月般帘拥着奚凤啸问长问短。

奚凤啸随口应付,缓缓走入庵内。须臾,静室内走出明艳照人的陆曼玲,相对而坐,媚娓倾谈。陆曼玲忽星眸一红,道:“你知道我的来历么?”

奚凤啸道:“姑娘是否海天钓叟陆骥芙蓉夫人伉俪独生爱女?令尊令堂武林尊称南海双仙,隐居世外,人间仙侣,至今尚为武林中欣羡不已。”

陆曼玲泪珠盈眶道:“这是早年之事,如今往事成烟,不堪追忆,十五年前家父无故失踪,家母也不知中了什么暗算,只觉体内气血不能凝聚,知不能再跋涉江湖,寻觅家父,强护着心脉不断,携我迁居无人荒岛上,调教我一身武功,习成后命我追访仇踪及家父生死下落。”

说着,泪珠似断线般流了下来,哽咽凄楚地接道:“一年前,家母终因不治撒手尘寰,临终前嘱咐我,说家父凶多吉少,如欲手刃仇人,必须习成白阳图解旷世奇学不可,是以我来到中原,亟亟求取白阳图及寻觅家父生死下落。”

奚凤啸闻言不胜悯恻,暗道:“她与湘姐遭遇相同,看来必是庞镇寰所为,但庞镇寰内心图谋委实难测。”不禁长叹一声道:“不知姑娘查出了令尊下落一丝线索否?”

陆曼玲螓首一摇道:“未曾,但昨日公孙入云剑扫招乃南海武学,或与家父失踪有着莫大关连,故亟亟于追踪公孙入云,却不慎被庞镇寰小贼暗算,啸弟,今晚你我重往小贼宅中一探如何?”

奚凤啸摇首叹息道:“恐姑娘难偿心愿,小贼举众撤一空,意图掀起一场武林滔天血劫。”继将庞老爷子被劫走之事说出。

陆曼玲惊诧道:“庞镇寰之父亦为人劫走么?与家父失踪同出一辙,恐系同一人所为。”

奚凤啸有难言之隐,微笑道:“姑娘不可妄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下决助姑娘查出令尊生死下落。”

陆曼玲闻言芳心不胜感激,凄然一笑道:“啸弟,你不可改称我一声玲姐么?”

奚凤啸玉面一红道:“玲姐天人,小弟岂可亵渎,既然如此,小弟改口就是。”说着面色一正,接道:“庞镇寰武学卓绝,掌力阴毒,玲姐不妨以搜宫过穴搜觅有无异征,千万不可疏忽,因循引误,岂不使令堂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陆曼玲不禁花容微变,忆起其母惨遇,前车可鉴,忙依言盘膝坐下,暗运真气搜宫过穴,只觉少阴气脉阻常滞不能固凝,心神不由大震。奚凤啸目睹陆曼玲玉容惨白,忙伸右手三指搭在陆曼玲腕脉上,以纯阳真气透穴输入。

半晌,奚凤啸叹息道:“玲姐,如非发觉得早,玲姐将抱憾终身了,但小弟只能保住玲姐伤势一年之内不再发,倘欲痊愈,小弟尚须至一处采取一本稀种灵药不可。”

陆曼玲展颜妩媚娇笑道:“有啸弟华陀妙手,愚姐有何可惧,请施治吧。”

奚凤啸道:“小弟恳求玲姐一事。”

陆曼玲不禁一怔道:“你我之间何事不能说,纵有天大,愚姐无有不允之理。”

奚凤啸正色道:“四十九日内玲姐不能妄用真力,施治后玲姐暂回家调养,诸事自有小弟代劳,一有端倪,立遣人报与玲姐知道。”

陆曼玲不由响起银铃悦耳娇笑道:“我道是什么重要之事,你放心,愚姐应允你就是。”奚凤啸忽玉面一红,欲言又止,似是为难已极。

陆曼玲目睹奚凤啸如此神色,不禁芳心一震,暗道:“难道啸弟动了男女相悦之情么?”玉靥陡涌两朵红云,嗔道:“啸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奚凤啸倏地立起,竟牵着立在陆曼玲身后的青兰走出庵外。陆曼玲如坠五里云雾中,忖侧不出奚凤啸究为了何故,只觉心上人举止离奇怪异。须臾,青兰独自一人飘然返转,附着陆曼玲耳边密语了一阵。陆曼玲不禁红云过耳,低垂螓首不语。

青兰知陆曼玲已是暗允,但女儿家矜持羞于出言,当下说道:“姑娘伤势要紧,虽然男女有别,但奚公子不是外人。”说着强拉着陆曼玲走入静室。



日色傍西,云绕黛。奚凤啸已回至山峰,与何昆仑、杜长龄等人共商于密室。何昆仑慨叹一声道:“海天钓叟陆骥失踪,老朽断言必与庞镇寰有关,奚少侠只在庞镇寰身上定可找出线索。老朽深知武林各大门派不能捐弃门户之见,暗中势若冰炭,决不能同舟共济,正好使庞镇寰逐个击破。庞镇寰为人险诈,心机至工,老朽蠡测他必以蚕食各大门派为先,初步使各大门派自相观望再行下手,从此武林永无宁日矣。”说着忽然闭目思索。

奚凤啸知何昆仑思索如何对付庞镇寰之策略,不欲打断他神思,索取纸笔,挥笔疾书。片刻,奚风啸掷笔将纸持交杜长龄,道:“在下离去后,杜老英雄依照在下所书按月施治何前辈。”

说时,何昆仑睁眼离榻起身,就在石案上挥笔如飞,正色道:“老朽想出九策,重托少侠,至不济亦可让庞镇寰蒙受不利,穷于应付,或可逼他稍敛凶心。”奚凤啸忙接过策书,详阅了一遍,立时打亮火摺,焚化成烬。

何昆仑不禁大愕,道:“是老朽策划不当么?”

杜长龄豪笑道:“何兄,你不知这位奚老弟有过目不忘之能,留着策书身旁,万一不慎失落,画虎不成反类其犬,难免全力尽弃。”

妙手如来卢迪道:“老偷儿留此无用,与老弟略效棉薄如何?”奚凤啸倾首应允,与卢迪下得山峰疾驰而去。

途中风闻武林群雄在武夷搜觅严三畏屡次扑空,推断出严三畏已离武夷,秘密搭救纯阳子,是以奚凤啸经过慎思后,决定放弃武夷;主行取道浙南。第四日已进入浙南万山丛中,奚凤啸与卢迪在一处峭岭上奔驰,天色已向晚,正飘着斜风细雨,卢迪笑道:“今晚你我准备睡在山洞了,行走江湖风餐露宿在所难免,但老偷儿腹中酒虫作崇,委实难挨。”

奚凤啸地目光凝注在对峰岭脊上,惊诧出声道;“老偷儿你瞧。”

妙手如来卢迪不禁一怔,抬目望去,只见对峰人影纷纷闪动,不时现出耀眼刃光,忙道:“咱们去瞧瞧。”两人身形异常隐蔽,掠向对岸,鹤行鹭伏,到达半岭之上,忽声喁喁低语声,知是伏桩,奚凤啸蹑近。

只闻一个沙哑语声道:“庞镇寰这小辈委实耳目灵通,怎么得知咱们令主在此设立临时总坛,如非咱们令主举棋若定,一闻此讯立将总坛从容撤迁,分批撤回壶口关主坛,天明时分谅可大致就绪,不怕庞镇寰与高俊保两路夹击。”

另一人冷笑道:“楣运来临,到处吃蹩,咱们令主非复当年威望,说不定庞镇寰入暮前赶至,为之奈何?”

蓦地,天际遥处曳送一声长啸,啸声播回山谷,嗡嗡不绝,在这深山野岭中听来,分外阴森恐怖,对语声嘎然而止。啸声仍是隐隐,四山相继而起一片刺耳长啸,不言而知庞镇寰已大举进袭。奚凤啸低声向卢迪道:“咱们只藏在暗处窥视,千万不要出手。”

卢迪道:“老偷儿一切唯老弟马首是瞻。”两人慢慢蹑上岭颠之侧藏身一丛茅草中。

岭脊上立着老龙神上官相,目光森厉,面色铁青,身后随着九个肩带兵刃,老少不一的江湖高手。十人身形卓立如山,衣袂迎着劲疾山风猎猎飞舞,暮暝四合,乍睹之下宛如鬼魅迎风,令人不寒而栗。

一盏茶时分过去,那片刺耳乱啸渐趋寂灭,只见老龙神上官相缓缓抬起左臂,以袖擦干面上所附雨水,目中突暴射两道慑人寒光,冷笑道:“庞镇寰,你既来了怎不敢现身相见。”说着左掌一翻,扬手射出一片龙须针,向一株树上电芒飞射而去。

突然两声朗笑腾起,枝叶一分,鹰隼飞鸿般落下两条人影,现出庞镇寰及高俊保。上官相不禁一怔,目注高俊保道:“高庄主来得好快,老夫不胜钦佩。”

高俊保也朗声大笑道:“上官令主也真逃得快,令在下五体拜服。”

上官相铁青着脸,狞喝道:“高庄主无须污言侮蔑,老夫在此恭候多时。”

庞镇寰微笑道:“上官令主深知在下来意,目的端在纯阳子,你三批手下已被在下搏获,不难全部成擒,奉劝上官令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与在下结盟,共图武林霸业。”言外之意,无异命上官相俯首归顺。

上官相大怒道:“庞镇寰,你也太大言不惭,老夫岂是屈居人下之人。”

庞镇寰毫不动气,微微一笑,道:“实言相告,在下图霸武林巳非一日,黑白两道各门各派在下均布有卧底之人,一举一动均难逃我耳目之力。”

上官相不禁心神一震,面色镇定如恒,咧嘴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夫也最深知阁下,直至如今尚不敢放手大做之故,心内尚畏怯数人,这数人一日不死,你就一日不能舒展其屠戮武林,雄图天下的阴谋。”

庞镇寰怒喝道:“你不妨说出这数人姓名一闻。”

上官相似听而无闻,目光仰视,喃喃说道:“至于你派遣在老夫门下卧底之下,早在老夫的严密监视中,你还在狂吠则甚。”

庞镇寰冷笑道:“上官令主,你还不知在下用意么?二亭桥畔,黑道群雄均离叛袖手,不如与在下结盟,于你于我均有好处。”

上官相闻言,不禁犹豫踌躇,暗道:“形势确对老夫趋不利,纯阳子、伍梦龙两人无异鸡肋,囚纵都不能,是一大累,一着之失非但全盘贻误,而且成为从矢之的,与他结盟,互为犄角,未赏不是,怎奈庞镇寰狡诈如狐……”

他乃江湖巨擘,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面色转和,微笑道:“兹事重大,老朽得郑重考虑,目前老朽正赶返壶口,阁下倘推诚相异,老朽在壶口候驾。”

庞镇寰沉吟一下,道:“好,就此一言为定,在下一月之内必专诚访谒,不过上官令主途中必须隐蔽形踪,风闻柏树庄伍维岳四出侦骑,伍维岳怨恨上官令主入骨,已安排毒计诱令主入伏。”

上官相道:“这个老朽知道,承蒙见告,心感不已,相见有期,恕老朽就此告辞。”说着抱拳一拱,振吭发出一声长啸,率着九人疾奔而去。庞镇寰目送上官相远去即将消失的人影,口角涌出一丝耐人寻味的阴森险笑。

高俊保诧道:“庞兄,你与他结盟是真的么?”

庞镇寰转目望着高俊保朗笑道:“我这是欲擒故纵之策,纯阳子被他故布疑阵迁走,此时与他结怨反为无益,据手下密报,伍维岳现迹在闽浙道上,如我所料不差,上官相定取道北雁荡山,沿途探觅白阳图解藏处,伍维岳也料到这点,无疑亦在北雁荡山布伏,我再略施巧计,使上官相走投无路,情急求我。”

高俊保道:“庞兄睿智无匹,小弟自愧不如。”庞镇寰哈哈大笑,与高俊保冲霄飞起,去势如电,瞬眼身影俱杳。奚凤啸与卢迪身形疾现,如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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