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过美人关[全]-21
雄难过美人关——第五十七章 设局
第五十七章设局
这是福王爷设的一个局,用两个绝色美女做饵,诱龙四海上钩。伤其十指不
如断其一指,漕帮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内部并不团结,只要龙四海一死,貌似庞
大的‘黄河八联盟’就会一夜间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薛蓉儿的眸子亮闪闪的,彷彿有两团灼热的火焰在里面跳跃燃烧,她盯着摇
曳的烛火,缓缓地道:‘四十名王府高手,六百个天狼寨的盗匪,如果我是福王
爷,一定把所有的兵力布置在前面的两座山头,全力攻击龙四海!’
齐烈的脸色微微一变,道:‘龙四海一死,漕帮不知道会……’他没有再说
下去,老包死了,如果龙四海再死,他这个北洛河的坛主将名正言顺地出任洛河
分舵的舵主,甚至是漕帮帮主。
一直以来,洛水分舵就是漕帮的中坚,从燕铁心开始,前后五个帮主都是洛
水分舵的舵主担任。自己从小小的坛主一跃成为漕帮的帮主,其他七个分舵舵主
会不会甘心听命自己呢?
薛蓉儿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早已猜出他的心思,软软地偎入他的怀里,笑
道:‘不要想这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龙四海死!只有他死了,你才有机会当
漕帮帮主。’
‘龙四海的十三太保横练刀枪不入,要他死并不容易啊。’
‘傻瓜,现在不是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我们可以在山下埋伏几个刺
客,就算福王爷的高手杀不了他,也能乘乱射箭,只要擦破一点皮,嘻嘻……’
‘好,这个主意真好,乖宝贝,亏你想得出来,’齐烈乘机在她的圆臀上掐
了一把,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可是,龙四海一死,我怕帮里会闹窝里斗,那可
不容易收拾。’
‘怕什么,赶走赵复阳,你的表弟就是阳台宫的掌门弟子。洛水分舵加上王
屋山七十二道观的力量,保你当上漕帮帮主还不是绰绰有余?我担心的是,你那
个表弟可不可靠?’
‘放心吧,大顺和我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虽然浮滑了点,做起事
来还是很认真的。’
薛蓉儿‘嗯’了一声,道:‘陶仲文今年七十好几了吧,等这事办完,得叫
你的表弟赶紧选个可靠的人才进京面圣,有了皇帝老儿的支持,福王爷就算手眼
通天,也奈何不了你!’
齐烈理了理她额头前垂下来的几缕长发,笑吟吟地道:‘有了你这个女中诸
葛,我哪里还用担心别人来抢帮主的宝座?我现在就兼程出发,去恶虎滩布置伏
兵,先除掉龙四海。’
薛蓉儿替他整了整衣领,柔声道:‘我最担心的是,万一泾河的袁老头已被
福王爷收买了,杀了龙四海之后,他们来个前后夹攻,你的三百手下不被包了饺
子?’
‘这倒有些可虑,’齐烈粗黑的眉毛皱了一皱,突然咧嘴一笑,‘不管什么
情况,等两边一打起来,我就叫他们撤回来,保住实力最重要。’顿了一顿,又
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一路小心,早点回来。’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片刻,然后抱在一起啃了一会嘴巴,齐烈就‘登登登’
地下楼去了。
方学渐的背上直起鸡皮疙瘩,当着老公还没有凉透的尸体,这对狗男女居然
毫不避违地做出这种缠绵亲热的动作,也算旷世少有。其大胆、猴急的程度,只
怕西门庆和潘金莲见了,也要红着脸蛋,自叹不如了。
他转过头,淡淡的月色下,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大小姐的面孔微微泛红,
却是一脸的困惑表情,方学渐猛地醒悟过来,什么福王爷、漕帮和龙四海,她可
是一概不知,难怪要‘丈二尼姑,摸不着头脑了’。
他正要凑过去亲她一口,只听屋中‘啪啷’一声,那只盛‘虎鞭汤’的瓷碗
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薛蓉儿提起书案上的食盒,一把扔到地下,突然长长地惨叫一声,然后大声
哭喊起来:‘不好啦,杀人啦,快来人啊…’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浓浓的哭腔,
听去凄惨万分。
尽管知道她在做戏,可是听着凄厉的尖叫,方学渐仍不免心下恻然。两人对
视一眼,知道不可久留,翻身落地,不敢沿来路回去,翻过后花园尽头的围墙,
寻路出去。
方学渐不敢敝帚自珍,一路上坦白从宽,把前几天的所见所闻都老老实实地
招供了出来,只隐瞒了自己开价争美一事。
大小姐不是温柔善良的初荷,踩上两脚完事,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打算花五万
两银子买两个妓院清倌人,说不定拔出剑来,刷地一刀切下,方大公子的下半辈
子只好去练《葵花宝典》了。
龙红灵仔细听着,频频点头,突然开口道:‘那个柳轻烟,既然是飘渺峰的
人,我们只要跟着西域驮队,迟早能救回你的老婆,为什么在洛阳的时候,你不
提出来多等一天?’
‘对啊,我当时为什么没想到呢?’方学渐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一副
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种简单的道理,方学渐其实早想到了,只是形势逆转太快,大小姐的出现
固然是件好事,可是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小,如果她说要打道回府,神龙山庄的一
行人里恐怕没有一个愿意跟他去天山的。
大小姐的醋劲不小,如果他主动提出‘去救老婆’这样的禁忌话题,很可能
醋缸打破,不酸死也淹死了。只能等待机会,反正跑马得比骑骆驼的快,过了兰
州,‘阳关一条道’,还怕没有碰头的机会?
经过这一阵子的历练,方学渐知道有些事情心急不得,尤其牵涉到男女间复
杂而微妙的情爱关系,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很可能会让自己悔恨一生,谨
之,慎之。
方学渐听着马蹄敲打石板路面的声音,突然大大地叹了口气,道:‘当时我
悲喜交加,一会儿大喜,一会儿大悲,喜的时候彷彿身登极乐,悲的时候彷彿身
陷地狱,这好像我的一颗活泼泼的赤子之心,有半颗很热很舒服,另外半颗却很
冷很难过,一时适应不过来,就糊涂了。’
龙红灵瞪大了眼睛,奇道:‘什么大喜大悲?’
‘我丢了老婆,心中悲痛,却在无意中却找到了你,自然大喜若狂,如登极
乐。’
龙红灵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撒谎,我记得你看见我的时候,像见了鬼
一样,一脸的惊愕,哪来的大喜若狂?’
‘男人表达感情的手段比较含蓄嘛,我心里大喜若狂,反映在脸上却是难以
置信和出乎意料,这也不算稀奇,好了,敬爱的大小姐,来的时候,你好像只讲
了韩文公取名的故事,我现在想听听他取字的故事。’方学渐不愿在自己的表情
上纠缠,急忙转移话题。
龙红灵斜他一眼,缓缓地道:‘韩文公名愈字退之……’
方学渐‘咦’了一声,道:‘字退之?难道他觉得自己已超越了孔、孟,要
急流勇退?’
龙红灵不置可否,只轻轻哼了一下,道:‘那年韩文公十九岁,恰逢皇科开
选,大嫂郑氏为他打点行装,送他进京去应试。’
到了京城,韩愈自恃才高,以为入场便可得中,没把同伴放在眼里。结果别
人考中了,他却名落孙山。他在京中一连住了几年,连续考了四次,最后才中了
三甲第十三名。可是,接连三次殿试,他都没有被录取,也就得不到一官半职。
由于银两早已花光,他移居洛阳找友人求助。在朋友的穿针引线下,他与才
貌双全的卢小姐订了婚。卢小姐的父亲是河南府法曹参军,在洛阳很有威望,韩
愈住在他家,准备择定吉日与卢小姐完婚。
卢小姐天性活泼,为人聪颖坦率,一方面敬慕韩愈的才华,一方面又对他的
自视清高十分担忧。
这天晚饭后,两人花前月下,闲聊诗文。交谈时,韩愈提起这几年仕途中的
失意,十分沮丧。
卢小姐却和颜悦色地道:‘相公不必叹忧,科场失意乃常有之事。父亲经常
夸你学识渊博,为人诚挚,我想你将来一定会有作为的,只是科场屡挫,必有自
己的不足之处,眼下的关键是找出这个缘由。’
韩愈听后,频频点头,道:‘小姐讲的甚是有理,俗话说灯下黑,自己瞧不
见自己脸上的灰,还请小姐多多赐教。’
卢小姐‘噗嗤’一笑,道:‘你真是个聪明人啊!’随即展纸挥笔,写下十
六个字:人求言实,火求心虚,欲成大器,必先退之。
韩愈手捧赠言,陷入深深的沉思。自古道骄兵必败,自己身上缺少的正是谦
虚之情,这个‘愈’字便是证据。于是他立即选用卢小姐赠言中的最后两个字:
退之,给自己起了个字。
大小姐眉飞色舞地讲完故事,转过脑袋看着他,道:‘糊涂虫,你听得懂这
个故事吗?’
方学渐有气无力地抬起脑袋,搔了搔头皮,道:‘懂了一点点,大小姐,你
说,是不是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会有一头母老虎?’
大小姐伸出腿来,正要狠狠地踢他两脚,忽听身后‘噌噌噌’的脚步声响,
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沿着官道飞奔而来,下穿白袜芒鞋,一件青
布道袍却破了好几个大孔,不知哪里跑来的一个野道士。
那人脚步极快,倏忽间已跑到近前,突然身子一纵,雄鹰展翅般朝方学渐兜
头扑来。
龙红灵吃了一惊,尖叫道:‘小心!’
方学渐歪着身子骑在马上,正想方设法地躲避美人玉腿的袭击,突然脑后生
风,知道不妙,急切间已不及拔刀,右掌成拳,猛地朝后挥出。
拳头和手掌撞在一起,轰的一声轻响,彷彿平地打了一个小小的焦雷,方学
渐的身子像捆稻草似的斜斜飞出,摔在路边的一条田埂上,哇地吐出一口酸水。
在大小姐的惊呼声中,那道士已稳稳地骑上马背,拉住缰绳,微一抱拳道:
‘在下阳台宫赵复阳,今日借马一用,来日必定奉还!’一俯身躲过大小姐的鞭
子,双腿用力一夹,飞马疾驰而去。
龙红灵眼睁睁地看着一人一马消逝在远处,气得把鞭子一摔,跳下马来,几
步走到田埂上,只见方学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四肢僵硬,不知死活。
她蹲下去把他的上身抱到自己的腿上,心窝子里突然涌上一阵悲怆,眼眶一
酸,两行珠泪扑簌簌滚了出来,砸在他纸一样苍白的脸上,泪花四溅。
方学渐‘呜’的一声,慢慢睁开双眼,道:‘好爽!’
大小姐泪眼婆娑地呆在那里,见他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情,心头火起,啪地抽
了他一耳光。
方学渐‘啊’的一声尖叫,翻身坐起,捂着自己的右脸,道:‘大小姐,你
干嘛打我?’
龙红灵狠狠地瞪着他,道:‘我不但要打你,还要咬你呢!’扑过去张嘴咬
住了他的耳朵。
方学渐惊呼一声,被她一下扑翻在地,手臂张开,牢牢地抱住她的身子。两
人你咬我,我咬你,你啃我,我啃你,以大地为床,苍天为被,在辽阔肥沃的关
中平原上气咻咻地翻滚起来。
正难分难解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东边传来,两人慌忙分开身子。方学
渐举目远眺,官道尽头,十余匹骏马正疾风般狂卷而来,蹄声隐隐,势如奔雷。
这群人马来得好快,转眼便到近处。马上乘客一律灰色衣裤,配着腰刀、弓
箭,左手臂上缠着一根白带,黑夜里十分醒目。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上下年纪的精瘦汉子,他转眼望见田埂上站着的方、龙二
人,吹了一声呼哨。‘忽律律’一阵响,众人一齐勒马停下。
精瘦汉子跃马而出,朝两人抱了抱拳,问道:‘这位小哥,可曾看见一个道
士从这里过去。’
方学渐心想那道士自称赵复阳,这些自是文武山庄的家丁了。薛蓉儿真是工
于心计,既杀死老公,还陷害了阳台宫的掌门弟子,这一石二鸟之计虽然老套,
却最为保险实用。
文武山庄、黄河漕帮、王屋山的七十二道观,还有神龙山庄的致命蛇毒,她
要这么强大的势力干什么?
方学渐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朝西边一指,道:‘那个破道士疯疯癫癫
的,刚才偷偷摸摸地跑上来,不但抢了我的马,还摔了我一跤,害得我现在还屁
股疼,你们抓到人的时候一定要帮我狠狠地踢他两脚!他奶奶的,朗朗干坤,官
道上行凶,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精瘦汉子与身后众人对了一下眼色,道了声多谢,驱马追赶下去。
两人拍去身上的灰尘,只有一匹坐骑,只好在窄小的马鞍上挤一挤了。虽然
隔着几层布料,贴上大小姐丰腴娇嫩的圆臀,方学渐的下身立时蠢蠢欲动起来,
从软绵绵的一条小爬虫,抖擞成一位伟岸剽悍的怒目金刚。
龙红灵觉出身后的异动,粉脸一红,伸手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下,道:‘你
刚才躺在那里死气活样的,为何醒来却说什么“好爽”?’
‘好爽?我有说过吗?’方学渐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大小姐的后背,两条手臂
圈住她圆润的柳腰,脸颊贴在一起,呼吸可闻。
‘你当然说过啦,刚才你睁开眼睛,吐出来的两个字就是好爽。’闻着他身
上浓郁的男子气息,大小姐的芳心开始‘咚咚’乱跳,既慌乱又兴奋,连说话都
柔软了许多。
方学渐靠在她肩上,两只手掌温柔地抚摩她的小腹,沉默了片刻,道:‘那
个道人的掌力好怪,我的拳头和他一碰,好像被雷电触了一下,真是怪事。’
龙红灵感觉到他的右掌离自己饱满的胸脯越来越近,左手却渐渐往下移,心
头不由一阵阵火热,脸上发烧,两只小手无力地抓着缰绳,鼻中呻吟似地‘嗯’
了一声,道:‘赵复阳既然是阳台宫的掌门弟子,五雷大法肯定已有相当修为,
他刚才打你的一掌,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的掌心雷。’
‘什么是五雷大法?听上去好像很厉害。’方学渐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不
断扩大游走范围的右掌碰到了高高隆起的两座丘陵,小心翼翼的左手却徘徊在大
草原的四周。
‘五雷大法是神霄派的不传之秘,据说学到第九重,不但能役鬼驱神,还可
呼风唤雨,除害免灾,皇帝老儿宠幸段朝用、邵元节、陶仲文和郭弘经等道士,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都会使五雷……’话没说完,大小姐突然‘哎哟’一
声,却是胸前的一只大白兔被偷袭的猎手逮住了。
‘这么神奇?不知道这五雷大法是不是一门武功,掌心能发电,有机会一定
要学一学。’方学渐的左掌深深地探了下去,长长的五指山乌云一般盖住了辽阔
的草原。
大小姐的身子已像软泥一样瘫在他的怀里,轻快的呼吸芬芳如兰。骏马的奔
跑让男子粗大的分身一下下地顶在她的臀沟上,火热而有力,好像顶在她的心里
一样。
茂盛的芳草绵密而柔软,隔着两条厚厚的裤子,方学渐细细地分辨着她的芳
草,一束,一束,甚至是一棵,一棵,费力但锲而不舍。
下体的毛发是美女自卑的发源地,因为自卑而羞赧,因为羞赧而兴奋,才一
小会工夫,龙红灵已经激动得吁吁喘气,全身乱颤了。
男子的手掌趁机悄悄潜入她的紧身长裤,因为腰带的关系,只有半只手掌探
了进去。贴着滑腻绵软的少女肌肤,方学渐的三根手指滑入了肥沃的芳草地。
龙红灵身子一硬,高高地娇吟一声,双手无力得连缰绳都抓不住了。
方学渐的嘴唇一点点吻着大小姐粉嫩的脖颈,左手的食指灵巧而轻柔地撩拨
着她的毛发,突然想起一个谜语,凑到她的耳边,道:‘宝贝灵儿,我们来猜谜
语,好不好?’
龙红灵软软地嗯了一声,道:‘我先来,零落成泥碾作尘,打一个成语?’
方学渐歪着脖子想了片刻,道:‘是不是“糊里糊涂”?’
‘你才糊里糊涂呢!’大小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挺了挺身子,伸手在他的
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记,‘是一败涂地,看来背两篇《论语》还不够,以后每天
多背一篇《中庸》!’
方学渐惨叫一声,可怜巴巴地靠在她肩上,小声问道:‘多背一篇《中庸》
有没有奖励?’
大小姐‘噗嗤’一笑,却马上板起面孔,道:‘有。’
‘哈哈,只要有大小姐的私下奖励,不要说每天多背一篇《中庸》,就是两
篇,我也照样把它拿下!’
‘好,每天两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哦。’
方学渐‘唉’地叹了口气,道:‘大小姐,你可真会顺竿儿往上爬啊,刚才
我说两篇,是跟你开个玩笑。’
‘男子汉大丈夫一诺九鼎,重如泰山,说出来的话怎么能随便更改呢,以后
每天背两篇《论语》和两篇《中庸》,背出来就奖励,背不出……哼哼,不准吃
晚饭。’
方学渐痛苦地呻吟一声,顿了顿道:‘好吧,现在我来出谜面,上面有毛,
下面也有毛,晚上毛对毛,打人身上的一样……哎哟!’话还没有说完,头上已
中了一记大大的爆栗。
大小姐把他的半只手掌从裤子里拉出来,怒道:‘你是越来越不长进了,这
种下流的谜语也让人猜?’
方学渐委屈地捂着脑门,道:‘这个谜语最是正经不过,哪里下流啦?’
大小姐气哼哼地道:‘好,你把谜底说出来,如果下流的话,我敲破你的脑
袋。’
‘上面有毛,下面也有毛,晚上毛对毛,不就是眼睛吗?大小姐,不是我下
流,而是你想得……哎哟!’尽管躲闪迅速,他的脑门上还是中了一记爆栗,比
刚才的疼多了。
不等大小姐敲第二下,方学渐已把她的身子抱了个结实,并迅速地找到了她
的嘴唇,用力吸吮起来。
在舌头伸入的一刹那,龙红灵就软了下来,举起的右臂弯下来,慢慢圈住了
他的脖子。
自古以来,关中大地上便流传着有关人间‘四软’、‘四硬’和‘四香’的
谚语。水晶柿子、猪尿泡、姑娘的腰和棉花包是‘四软’;木匠的锛子、铁匠的
砧、小伙儿的胺子和金刚钻是‘四硬’;所谓‘四香’,则是头茬子苜蓿、二淋
子醋、姑娘的舌头和腊汁的肉。
方学渐怀抱姑娘软绵绵的柳条细腰,吮着姑娘甜津津的丁香小舌,自然说不
出的快意。下身的胺子也一点点勃发粗硬起来,热热地顶在她娇嫩的香臀上,那
是比金刚钻还要犀利的武器。
龙红灵任胯下的坐骑信马由缰,一双美丽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细缝,高耸的乳
峰随着轻快的呼吸急剧起伏,粉颊如火,娇艳的脸上尽是陶醉痴迷的媚态。
感受着美女唇齿间的芬芳,方学渐的舌头和她滑嫩的小舌热烈缠绵,两只有
力的手掌托住大小姐纤细的腰身,将她从马鞍上提了起来。
大小姐转过身来,两条修长浑圆的大腿不失时机地盘上了他的虎腰,丁香暗
送,胸脯紧贴,整个身子好像章鱼一样,牢牢地粘在他的身上。
两人面对面地抱成一团,吮吸着对方的温热,感受着彼此的激动。方学渐的
双手揉搓她丰美的圆臀,高高撑起的帐篷顶着她柔软的下腹,灼热而有力。
大小姐娇弱无力的喘着气,温软的身子不安分地轻轻扭动,两座丰满的玉女
峰起伏荡漾,随着马鞍的颠簸在他的胸膛上滚来滚去,两粒羞涩的蓓蕾早就变硬
了。
两人都有些脸红心跳,发烫的下体隔着裤子紧紧地贴在一起。大小姐的下巴
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微张的樱口吐气如兰。
美女芬芳的热气喷在脖子上,让他更加兴奋。方学渐的舌尖轻轻扫过她的脸
颊,湿热的嘴唇含住了精致的耳垂。双手慢慢用力,托着她丰腴的臀部移向自己
的下体,让两人的敏感部位贴得更加紧密。
强烈的刺激很快让大小姐陷入了迷乱的状态,喉咙深处的呻吟就像一串串从
水底浮上来的气泡,压抑而缠绵。这种动情的呼唤最能挑动男子的神经,方学渐
的情绪很快高扬起来,亢奋得几乎要爆炸。
残叶纷飞,马蹄敲打长长的官道,薄脆如冰。一钩明月斜挂身后,原野上的
白雾好像一团团滚动的雪,迷离中漏着透骨的凉意。
方学渐的双手来回揉搓着美女嫩滑的臀肌,坚挺的棒头紧贴着她饱满隆起的
花房,一下又一下地轻轻顶着。
两人忘情地挺动着自己的下体,火辣辣的摩擦让彼此的情绪更加亢奋,敏感
的尖端甚至能感受到她开始湿润了。燃烧的欲火灼烤着两人的身体和灵魂,他们
恨不得能在裤子上破出个洞来,让彼此汹涌的激流汇合在一起。
方学渐的嘴唇在她的脖颈上缓缓游动,柔声道:‘宝贝小灵儿,今天我把两
篇《论语》背出来了,有什么奖励啊?’
大小姐软绵绵地挂在他脖子上,慢慢睁开双眼,道:‘好处都被你占尽了,
还要什么奖励?’
‘你的好处哪里占得尽?有好几处地方我还没到过呢?’方学渐嬉笑着,大
力地挺了几下腰杆,粗大的火棒一下下地顶着她隐秘花园的贞洁门扉。
彷彿有一道强烈的电流窜过全身,大小姐张大了嘴巴,差点叫出声来,小腿
伸直,十根脚趾都舒服地翘了起来。过了片刻,她才‘呜’地呼出口气,嗔道:
‘你坏死了。’
方学渐慢慢扭动腰身,厮磨着她隆起的花房,两腿中间的裤子上已有了水渍
的痕迹。看着大小姐脸上艳丽的红霞,敏感的棒头彷彿能感受到她的花苞一下子
开放了,微微开启的桃源洞口肯定水汪汪的,挂满了晶莹的露珠。
大小姐满足地闭上眼睛,抱着他的脖子伏在肩上,低声道:‘小冤家,迟早
都是你的,急什么?’
方学渐的脑中突然一亮,猛地想起了什么,道:‘那个龙四海为了救两个女
人,说不定会埋伏到山涧下流。’
大小姐正处在情浓火热之中,整个身子好像泡在蜜罐里,又香甜又舒服,陡
然间听到这句大煞风景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迷惑地道:‘什么救两个女人,
你不是只有一个老婆要救吗?’
‘啧’地一声,方学渐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我说的是漕
帮的龙四海,他为了保险起见,说不定自己到山涧下流去救两个女人。’
‘他救他的女人,你救你的女人,不相干的事情管他干吗?’
‘相干啊,怎么不相干?如果真是这样,龙四海就不会死,他不死的话,我
就糟糕了。’
‘是啊,是啊,你杀了他的手下爱将老包,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方学渐猛地想起孟州城西的韩氏祠堂,那根从屋顶上射下来差点要了自己性
命的毒箭,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抬头望着寂寥的星空,缓缓地道:‘龙四海
已把杀我的任务交给了齐烈,只是他忙着想做帮主,没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如果
龙四海活下来,他为了取信龙四海,就将全力来对付我。’
‘那你不是死定了?漕帮五万帮众,北洛水少说也有七、八千,吐口唾沫都
把你给淹死了,’龙红灵抬起头来,黑宝石般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着奇异的亮光,
‘不如我们快马加鞭,现在就赶回玉山去?过了长江就安全了。’
方学渐低下头,大小姐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甚至有一丝让人心酸的
企求,这是高傲、倔强如公主般的她第一次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
漕帮的人数虽然被大小姐扩大了十倍,但是七、八百人一起拥上来,就算武
功高如张三丰、达摩祖师,也绝非敌手,何况他们还有防不胜防、见血封喉的毒
箭。唉,前途凶险,九死一生,十死无生,当年唐僧西天取经,也不过如此吧?
两人对视片刻,方学渐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大小姐咬着嘴唇,幽怨地看着他,道:‘为救老婆,你连死都不怕?’
‘怕,但是怕也得去救,’月色迷离,方学渐的面孔一点点苍白起来,柔声
说道,‘灵儿,如果换成是你,我也会义无返顾地去救。’
英雄难过美人关——第五十八章 取巧
第五十八章取巧
王屋山,‘以其山形若王者之屋’(《禹贡》)而得名,素有‘北国风光最
胜处’的美誉。主峰天坛山号称‘天下砥柱’,轩辕黄帝曾在此设坛祭天,千余
年来香火不断,直到永乐皇帝把国都搬到北京,因为道路不便,就在京城的北郊
建造了一座天坛,代替河南的天坛山,用来祭祀上天和祈求丰收。
唐开元十五年,乱伦皇帝李隆基命道士司马承桢在山上修建道观,亲书‘寥
阳宫’匾额,并令其妹玉真公主进山拜师学道,当时朝野震动,道风顿盛。‘寥
阳宫’后来改称‘阳台万寿宫’,嘉靖皇帝钦赐诏书、匾额。
一直以来,阳台宫就是王屋山七十二道观的首领,如今风光无限,更加鹤立
鸡群。
可是,王屋山最最出名的,不是被尊称为‘道教第一洞天’和‘天下第一仙
山’,不是清凉甘甜的‘不老泉’和一千六百多年寿命的‘银杏王’,也不是孙
思邈采药炼丹的‘药王洞’,而是一个‘愚公移山’的故事。
方学渐‘啪’地合上书本,道:‘根据我的猜测,那个老头子肯定捡到过一
块金子,以为山上还有,便漫山遍野地开挖,结果被邻居看到……’
‘金子,金子,就知道金子,金子在书里!’
‘大小姐,那个愚公说不定是个盗墓的,有一次去挖坟……’
咚的一声,《金瓶梅词话》重重地敲在他的头上。大小姐的眼睛瞪得像两颗
杏子,吐气开声道:‘背书,书中不但有黄金屋,书中还有晚饭。’
为了晚饭,方大公子只得规规矩矩地低下头去,咬牙切齿地啃起书来。
车行向北,绕过王屋山和中条山,在沁水县城歇了一夜。第二天折而向西,
尽管路上没有多少耽搁,赶到河津口的时候,天还是黑尽了。
找了家客栈住下,吃饭,背书,习刀,睡觉。整个晚上,除了方大公子的房
间里时不时地传出某种让人听了面红心跳的声音,倒也太平无事。
晚上操劳,白天难免起得迟了些。方学渐穿着一件簇新的鼠皮袄子,喜气洋
洋地踱出房门,正好看见闵总管和一个河工模样的半老头子在讨价还价,听出是
渡船老板,打了个哈欠道:‘闵总管,六两就六两,出门在外,该花的银子还是
要花。’
船老板转过头来,酱色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方学渐点了点头,笑
道:‘老板,你在河边等着,我们吃过早饭就过去。’
早饭是大饼、油条,还有一大碗面糊糊。这些东西对一个南方人来说,吃一
次是新鲜,吃两次是凑合,吃三次就是受罪。方学渐从小吃惯残羹冷炙,觉得还
好,龙红灵和闵总管就有些受不住了,少少吃上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一行人赶到河津渡的时候,船老板早就伸长了脖子等在那里。
等马车下了船,方学渐一手捧着《四书集注》,一手拉着大小姐,小心翼翼
地踏上跳板,还没走到船头,忽听后面有人喊道:‘船家,船家,你稍等一等,
我搭个便过河。’
方学渐转头望去,远远的黄河滩上,一条灰衣汉子正大步流星地赶来,身躯
魁伟,一对大木桶在肩上晃晃悠悠的,不知装了什么宝贝。
给人方便,自己方便,这种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他正要挥手打个招呼,却
听船舷边一个颤抖的声音道:‘这位公子爷,你们快上来,我要起锚开船了。’
方学渐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船老大,两片嘴唇微微哆嗦,酱紫色
的脸膛居然青里透白,一眨眼的工夫彷彿变了个人似的。
他怔了一下,心想:‘这个灰衣汉子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的妖怪,用不着吓
成这样子吧?’走下跳板,牵着龙红灵的小手踱到甲板上,等着看好戏。
那大汉身高腿长,一步跨出足有七尺多远,河滩上扬起一道滚滚沙尘,势如
奔马。
离得近了,这才看清他的面貌,紫膛脸孔豹子眼,一下巴的短髭根根见肉,
长得确实比较凶相。方学渐扭头道:‘好像有几斤力气。’
‘一条野牛而已。’
船老大心急火燎地看着闵总管和老麻慢腾腾地上了船,大叫着招呼船工抽回
跳板,拔起铁锚。听着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他脸上的汗水也越流越多。
在四个船工的合力拉扯之下,第二块跳板很快翘了起来,开始一寸寸地往回
缩。
船老大的面孔终于阴转多云,微笑着吁了口气,伸手去擦额头的汗水。
他的笑容还没有绽放完全,那块高高翘起的跳板突然落了下来,四个船工身
子飞起,口中一叠声的惊呼,扑通、扑通,全掉进了河里。
船老大的目光从河面扬起的水花,一点点移到踏着跳板那头的一只粗黑大脚
上,佝偻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用力挤出一个看上去还算诚恳的笑容,颤声道:
‘宝…宝爷,您…您老…过河啊?’
灰衣汉子几步就上了船,伸出蒲扇般的右手,在船老大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一
下笑道:‘算你好运,张老板,我特意省下三十斤上等精盐给你,稀缺着呢。’
船老大的身子原本就矮,被他这么一拍,登时又缩短三寸,苦着脸道:‘宝
爷,上个月不是刚卖给我……’
灰衣大汉卸下肩上的木桶,眼睛一瞪,道:‘你这是在嫌我的盐不好?’
‘没有,没有,宝爷的盐…最好没有了。’
灰衣汉子哈哈一笑,又是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肩上,道:‘算你有眼光,所谓
好货卖识家,张老板,也难为我给你留这三十斤盐了。怎么?你这样苦着脸,好
像很不乐意似的,来,笑一个。’
船老大左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脸上的肌肉失禁似地扭曲跳动,好半
晌才凑成一个内涵非常丰富的笑容。
方学渐实在看不下去了,高声道:‘这位老兄,不如把你的三十斤盐卖给我
吧。’
灰衣大汉霍地转过了身子,两道凶狠的目光在掠过龙红灵脸蛋的时候亮了一
亮,丑陋的紫膛面孔突然红了起来,忸怩着粗大的嗓子,道:‘你想买,也不是
不可以……’
方学渐心中好笑,从怀里掏出一锭二十两重的元宝,用力一夹,留下两个深
深的手指印,笑道:‘既然肯卖,不知道这锭银子够不够?’手腕一甩,抛了过
去。
灰衣大汉抓了个正着,脸上笑嘻嘻的,突然手臂一抖,手掌心像被黄蜂蛰了
一口,忙不迭地松手,橐的一声,元宝掉落在地。
他看了看自己手掌,又望了一眼船板上的银子,弯腰捡了起来,口中骂道:
‘他妈的,青天白日头的,难道见了……’‘鬼’字还没出口,突然见到元宝上
的手指印,两颗眼球子登时突了出来,四肢僵硬,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方学渐转头面对船老大,说道:‘老板,这位大爷的盐我已经买下,该开船
了。’
听到‘大爷’两字,灰衣大汉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走上两步,突然直挺挺
地跪了下来,道:‘师父,你收我做徒弟吧。’
方学渐吓了一跳,道:‘你…你要拜我为师?’
灰衣大汉趴在地上磕了个头,道:‘是的,师父。只要你肯收下我,什么苦
我都能吃。’
方学渐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道:‘这个大块头不会是齐烈派来的杀手吧?’
一想到他藏着袖箭、飞刀什么的,上面淬了‘奼紫嫣红’的毒药,心底下不禁打
了一个突。
这家伙看上去虽然粗鲁,一副流氓兼痞子的标准模样,但是人不可貌相,谁
也保不准他是不是第二个老包,打着‘扮猪吃老虎’的算盘。小心为妙,小心为
妙啊。
由于汾河的汇入,这一段的黄河水面显得特别开阔,河津渡的位置就在两条
河的交接处,顺水推舟,可以省下不少力气。
渡船拔锚起航,开始顺着滔滔浊浪漂流而下。
‘你先起来吧,’方学渐瞟了一眼泛着银色浪花的河面,微微一笑,道,
‘你会不会游水?’
‘会一点点。’灰衣汉子站起身来,也不拍去膝盖上的灰尘,肃手而立。
方学渐微笑着走上两步,抬了抬眼睛,突然脸露惊诧,指着他的背后叫道:
‘你看!’一等他转过头,抬腿就在他的肚子上踢了一脚。
灰衣汉子惊叫一声,一个后空翻,庞大的身子贴着船舷跌下水去。方学渐左
右开弓,把两个木桶连着扁担踢了下去,切的一声,道:‘想害我,没门!’
船速甚快,转眼便驶出四、五丈远。‘咕’的一声,灰衣大汉钻出水来,喘
着气喊道:‘师父,你为什么踢我下来?’
‘你不是说很能吃苦吗?要想拜师,游过河来找我吧。’
方学渐转身握住龙红灵的小手,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道:‘你察觉没有,
这头野牛看见你的时候,居然红了一下脸。’
‘没察觉,’龙红灵的脸色有些发白,浅浅一笑,道,‘你把他踢下河,不
会因为这个吧?’
‘靠,你瞧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我这是为了伸张正义,除暴安良。’
上岸十里便是司马迁的故乡陕西韩城。老麻建议在城外歇一歇,然后一口气
赶去洛河边的大荔,在那里住一晚,第二天就可以到西安了。
方学渐望了望面色苍白的龙红灵和闵总管,知道她们空腹乘舟,有些晕船,
便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大小姐就软绵绵地躺在了他的怀里。方学渐心疼地抱紧了她的身
子,用下巴轻轻抚摩她的鬓发,柔声道:‘感觉好些了吗?闵总管不吃饭是为了
减肥,你这么苗条婀娜,用得着这么拚命吗?’
龙红灵‘噗嗤’一笑,红着脸道:‘你以前不是嫌我肥吗?我减肥你又心疼
啦?’
方学渐想起两人一起下天清山时,大小姐捉弄自己的情景,不禁怦然心动,
‘啧’地在她白玉般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你不舒服,我自然心疼得紧,宝
贝灵儿,谁叫你是我的心头肉呢?’
车行向南,跑出三里多路,远远望见一个酒招子飘在路边,离得近了,看清
是‘辣不死’三字。车子停下,方学渐小心地扶了龙红灵出来,拣最近的桌子坐
了。
小二颠颠地跑了出来。老麻拦住他道:‘杀两尾鲜鲤鱼熬汤,其它尽管拣好
的上。’
小二应了一声,道:‘客官真是好口福,昨晚刚逮到一头大肥獐,红烧了给
您上一盘?’
‘上两盘,’方学渐抬起头来,笑道,‘少放点辣椒,我们吃不惯。’
‘客官,听口音就知道你是南方人,大老远的来一趟韩城可不容易,恕我多
嘴,来韩城不吃辣,就好像到杭州不游西湖,过金陵不到夫子庙一样,你说可不
可惜?’
‘所谓“鲤鱼跃龙门”,虽然是这里的特产,可是鲤鱼哪个地方没有?韩城
的辣椒就不一样了,那可是真正的天下一绝,尤其是大红袍花椒,更是极品中的
极品,只要吃上一只,保管你三天睡不着觉,就想着再吃一只,哎哟,那个滋味
啊,真是好得没法说……’
‘好了,’方学渐料不到这店小二竟如此多嘴,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头,
‘我们这不在城外吗?不吃辣椒也不算遗憾,快去做菜吧,红烧的时候记得多放
点酱。’
伙计的手脚还算麻利,不多一会工夫,七、八样菜肴就端了上来,除去‘红
烧獐子腿’,还有‘溜黄瓜’、‘炒白菜’和‘松子鸡’等几味家常小菜。除了
‘麻辣豆腐’,都没有放辣椒。
等‘鲤鱼汤’上来,方学渐取出自己带来的银汤匙,一勺一勺地喂她吃。
龙红灵靠在他的肩上,见他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道:‘我又不是真的生病,干嘛这么紧张?’
方学渐侧过脸,微笑着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嘛,有什么痛痒的,我自然
会……’突然目光一滞,直瞪瞪地望着她的脑后,夹了一块獐子肉的筷子也停在
了空中。
龙红灵见他的神情有异,正要开口询问,忽听远远的有人喊道:‘师父,师
父,我终于找到你了。’转头望去,官道上一团庞大的黑影正朝这边飞奔而来,
离得近了,才看清楚是一个汉子抱了两个木桶在跑,全身湿搭搭的,头发、衣服
全粘在身上,活像一只落汤鸡。
灰衣汉子跑到方学渐跟前,把木桶一扔,气喘吁吁地道:‘师父,我游过来
了,你现在可以收下我了吧?’
方学渐愣了片刻,挥手让他在对面长凳上坐下,抬头对站在身边的伙计道:
‘你刚才说的那个“大红袍花椒”,赶快用火油炒一盘出来,哎,还有,你们这
里有什么好酒?’
‘小店有新酿的高粱烧,又香又醇,方圆百里最出名的了。’
‘好,给我上两斤,’方学渐的目光转向一脸灰白的灰衣汉子,微笑着看了
他半晌,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施大宝,西施的施,大小的大,宝贝的宝,叫我大宝好了。’
方学渐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指了指伙计手中的酒壶,道:‘这位宝爷刚游
过泳,麻烦你筛两杯酒,让他喝了暖暖身子。’
施大宝慌忙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杯过后,苍白的脸上便有了些
红晕,看来这高粱烧确实非同小可。
这时后堂的门帘一动,方学渐突然觉得一股辛辣的气味直冲自己的鼻腔,身
子猛地一抖,打出一个老大的喷嚏。
一时间‘啊乞’之声不断,鼻涕和眼泪乱飞。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笑吟
吟地走过来,把一盘鲜红油亮的东西放到方学渐的桌子上,道:‘客官,你要的
“大红袍公鸡”,这东西太辣,可要悠着点儿吃。’
方学渐捂着鼻子,把那盘‘大红袍公鸡’推到灰衣汉子的面前,说道:‘大
宝,想拜我为师呢,不但要能吃苦,还要会吃辣,把这碟东西和那壶酒吃下去,
我就收你做徒弟。’
施大宝的脸都黑了,坐在那里不停的抖,他猛地咬了咬牙齿,抬头道:‘师
父,如果我吃下去,你真的肯收我做弟子吗?’
方学渐被呛得眼泪直流,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施大宝喘了一口粗气,也不用筷子,捞起一只辣椒就塞进了自己的嘴巴,然
后‘咕’地喝下一杯高粱酒,脸上的汗水登时决了口似的往外流。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口辣椒一口酒地把两样东西全都吞下了肚子,全
身的衣服很快被汹涌的汗水打得透湿,好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众人脸上的神情千
奇百怪,心里倒也佩服他是一条汉子。
施大宝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屁股才一离开凳子,就放出一个嘹亮的响屁,他
的身子像得了疟疾似地抖个不停,哈哈笑道:‘师父,我吃完了,你……你可不
能……’突然身子后仰,砰的一声,直挺挺地掼在地上。
方学渐探头望了望,对一旁的马贵道:‘你去搜一下他的身子,仔细些,看
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连裤裆都摸了,搜出来五枚洪武币和六粒骰子。方学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道:‘靠,这个赌棍不会想学我的手指功夫去赌钱吧?’
闵总管从医药箱里取出银针,从他喉咙处的几个穴道上刺进去,轻轻转了几
下,施大宝就哇地呕吐起来。
众人纷纷退避三舍,等伙计收拾干净才重新入座。老板娘拿了一碗温开水喂
他喝下,施大宝才恢复了一丝人色。
方学渐一本正经地坐在长凳上,等他的眼睛有了些神采,这才缓缓地道:
‘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因为……因为……’施大宝使劲地搔着头皮。
‘是不是因为这个啊?’方学渐抛了抛手中的六颗骰子,然后一粒粒按进桌
子里。
施大宝的脸蛋有些发红,怯怯地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方学渐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说道:‘自古以来,因为赌钱输得倾家荡产、
妻离子散的,还见得少么?我看你蛮老实的一个人,是不是输得连老婆都养不起
了,这才想出强买强卖的下作勾当?’
施大宝的脸更加红了,小声道:‘我没有老婆,现在是光杆一条。’
‘靠,原来是只童子鸡啊,稀罕,稀罕,看你的尊容,起码三十出头朝四十
奔的人了,想不到你的意志如此坚强,居然守身如玉到现在?’众人轰地大笑起
来。
‘我今年刚好三十,’施大宝把头压得低低的,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沉沉
地道,‘我以前是西宁卫的兵丁,爹娘死后,我就逃了出来,这几年我走过不少
地方,可是没人敢雇一个逃兵,为了糊口,我只得干起了贩私盐的买卖。’
和乐户一样,明朝的军籍也是世袭的,不管士兵还是军官都不许轻易变更。
军官因为手握权柄和拥有大面积的土地,又不用担心失业,逐渐养成了骄纵怠惰
的恶习。
士兵的处境就悲惨多了,土地少不说,还要饱受军官的奴役、压迫之苦,地
位之低,连普通的佃户都不如。很多士兵过了四十岁,都还娶不上老婆,年轻的
兵丁不满现状,便纷纷想办法逃跑。
几代传下来,因为断籍和逃兵的缘故,卫、所缺额超过半数,兵员老化等问
题越来越突出。明孝宗初年,‘淮河以南,几无可用之兵’,现在又过了六十余
年,沿海的千户所几乎青一色的都只剩下一百多个老头子在喝茶聊天了。
这也难怪一支六十几人的倭寇小分队,能在数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下,创造
出横穿江浙大地数千里,杀死三千多、杀伤十几万的奇迹了。
方学渐‘嗯’了一声,道:‘年纪是大了一点,不过我看你人高马大的,有
那么两膀子力气,只要好好努力,肯定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顿了顿,继续
说道:‘人人都说,童子鸡是个传家宝,不错,是一个宝,一个用来传家的宝。
可是,你的童子鸡老这么藏着掖着,除了撒尿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能算个宝贝
吗?’
众人又是轰地一阵大笑。一旁的老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可惜大明朝
没有《烈男传》,否则单凭这位爷台守身如玉三十年的事迹,一定可以名扬千古
了。’
大家笑得更凶了。方学渐也忍不住把刚送进嘴的一口鱼汤吐了出来,笑道:
‘想不到麻叔也这么风趣,这样吧,大宝,你先跟着他老人家熟悉熟悉情况,等
我空下来,再教你指上功夫。’
团团地介绍了一遍山庄众人,施大宝一番磕头行礼后,算是新成员之一了。
一百五十多里的行程,沿途无山无水,真正是一马平川。落日淡红,风声低
回,颠簸了一天的山庄众人是迎着夕阳的余晖进入大荔县城的。
草草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动身,一路急驶,终于在中午时分赶到了闻名遐
迩的西安。
在回雁楼上尝过了西安佳肴‘羊肉泡馍’、‘葫芦鸡’、‘奶汤锅子鱼’和
‘黄桂稠酒’,三个马夫就忙不迭地拉了施大宝去杀‘童子鸡’。可怜的老麻苦
着一张面孔,被闵总管叫去赶车、逛街和购物。
龙红灵总算开明了一次,没有把方学渐关在客栈里背书,叫上一辆驴车去了
南郊的大慈恩寺。大慈恩寺出名是因为有一座大雁塔,大雁塔出名是因为里面藏
着唐僧西天取经,从印度带回来的大量梵文经典和佛像舍利。
这些宝贝,两人自然是无缘目睹的,他们只是在佛祖像的跟前烧了一炷同心
香,然后捐了五两银子。
晚饭安排在城内最豪华的贵妃楼,一席‘唐宫膳’仿造得精致绝伦、美轮美
奂,与桐城‘龙眠酒楼’的‘宋宫膳’相比,自然多了一些雍容和大气。
有了施大宝这个憨憨的乡巴佬可以调弄,席间自然少不了热闹的气氛。当马
贵绘声绘色地讲起下午到‘怡红楼’戏耍的情景,施大宝如何一见漂亮的女人就
面红耳赤,如何和女的坐在一起就紧张得满头冒汗,如何像公鸡似的,尖起嘴巴
接吻,如何抓着裤带硬是不让脱下的等等丑事,更是引得众人大笑不止。
深秋的阳光软软地流下来,八百里的秦川腹地织金如绣。依依不舍地告别古
城西安,山庄众人继续驱马西行。
绕过周至县城,已经日上三竿。施大宝提议在前面找家铺子歇一歇,下午加
把劲,天黑前还来得及赶到宝鸡。一行人中只有老麻见多识广,他没有意见,其
他人自然免开尊口。
又奔出二十余里,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市镇,人来人往的,居然十分热闹。方
学渐探出头去,只见街道的两旁棚子林立,摊贩如云,油锅、火炉和蒸笼热气腾
腾,铜勺子敲着锅边当当的响,吆喝的小贩提着篮子、箩筐叫卖着酱鸡、卤蛋、
夹肉火烧、糖炒栗子和点红馒头等等小吃。
小地摊更是多不胜数,兜售着用麦草、纸箔编制的各种玩具,如身上写着
‘富贵有余’字样的红鱼,手捧元宝笑嘻嘻的‘招财童子’,盛满银锭、金光闪
闪的‘聚宝盆’,还有象征‘带福回家’的绒线蝙蝠。
大小姐嫌车子走得太慢,拉着方学渐跳下马车,一下子见到这许多北方特有
的风俗事物,一路东张西望,十分新鲜。
一个‘太白酒楼’的布招子呼啦啦地飘在空中,墨迹淋漓,飘逸如仙,看上
去颇有宋代书法家米芾的风骨。
走梁飞檐的构架和二层高的楼面,在小镇白墙黑瓦的平房建筑群中显得十分
醒目。两人携手走进酒楼大门,店堂里黑压压的居然坐满了人,一色全是身穿灰
衣的汉子,猜拳斗酒,好不热闹。
方学渐的眼皮突地跳了一下,目光转到靠墙的几个角落,那里堆了许多的铁
锹、锄头和扁担。他的心脏跳得越发纷乱了,隐隐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
生,一时间又想不出个究竟。
单看这些人的装束,绝非一群普通的河工,难道是某个帮派在这里聚会?周
至县南依秦岭,北濒渭河,难道是漕帮的渭水分舵?
酒楼的三个伙计绕着十几张桌子奔来跑去、送这送那,忙得陀螺一般,哪里
抽得出空来招呼新到的客人?
龙红灵团团地扫了一眼,拉着他走上二楼。楼上安静得多,却依旧坐满了灰
衣汉子,只有中间的一张桌子孤零零坐了一个客人。
这客人大咧咧地居中而坐,正低头啃着一只炖鸭,一身鲜亮的黑衣看上去神
采非凡,居然有些眼熟。
龙红灵轻轻‘咦’了一声,那人抬起头来,两条眉毛又浓又黑,一对大眼炯
炯有神,居然是漕帮北洛河的齐烈。
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五十九章 惩罚
第五十九章惩罚
‘我等两位好久了,’齐烈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巴,笑眯眯地道,‘这里的炖
鸭不错,坐下来一起吃?’
前面几桌的灰衣汉子哗地站起来,上前把方、龙二人团团围住。
方学渐哈哈一笑,道:‘能在这样一个小地方遇上鼎鼎大名的“霹雳虎”,
也算不虚此行了。’
齐烈的目光闪了一闪,收起笑容,道:‘你知不知道,老包是我拜把子的铁
哥们,比亲兄弟还要亲三分,你却把他杀了?’
‘老包是我杀的,’方学渐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是,文武山庄
的韩智奇不是我杀的。’
齐烈的面孔陡地沉了下来,尖锐的目光钢针一样射在方学渐的脸上,缓缓地
道:‘杀死韩智奇的凶手是赵复阳,天下谁不知道?’
‘可是那碗放了“十香软骨散”的虎鞭汤呢?还有那一招“白云出岫”,啧
啧,深得《回风落雁剑法》的精髓,让我大开眼界啊!’
方学渐冷竣的眸子里露出了一丝狡黠,微笑着继续说道:‘齐爷是聪明人,
何必要我说得太明呢?万一这里的弟兄有那么一、两个和你不是太齐心,有什么
风吹草动的,对大家都没好处嘛。’
龙四海自从坐上了漕帮帮主的位子,对下属的猜忌心越来越重。老包劳苦功
高,名义上虽然是南洛河的坛主,实际权力却一直掌握在龙四海的手里,整天无
事可做,几年下来便成了一个装疯卖傻的老油子。
齐烈因为出道较晚,虽然武功高强、能力出众,在帮内的威望毕竟不足,短
时间很难形成大的势力,这才被派来分管北洛河的事务。
如果他与薛蓉儿密谋的事情传到龙四海的耳朵里,就算只是捕风捉影,后果
也将不堪设想。
齐烈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红得像要溢出血来,一会儿又变得比纸还要白,
突然在桌上拍了一掌,大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齐爷,他就是那个杀死包爷的凶手啊!’楼下有人应了一句,接着脚步声
响,施大宝兴冲冲地跑了上来。
分开楼梯口的众人,突然伸长手臂,砰地在方学渐的脸上打了一拳。施大宝
缩回拳头,得意洋洋地走到齐烈对面,弯腰行了一礼,道:‘齐爷,我把人带来
了,我的事情……’
齐烈抓起吃剩下的半只炖鸭,狠狠地扔在他的脸上,喝道:‘兄弟们,给我
揍死这小子。’
七、八条如狼似虎的汉子登时一拥而上,不等他反应过来,拳头和脚掌就像
雨点般落了下去。施大宝抱着脑袋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痛得嗷嗷乱叫。
方学渐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一阵头晕眼花,捂着鼻子定了一会儿神,瓮声
瓮气地道:‘他奶奶的,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一头好鸟了,哪有人突然跪下来拜师
的?亏你吃得下那一大碟辣椒,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我和你无冤无仇,用得着花
这么大力气害我吗?’
施大宝蜷缩着身子躲避着密如暴雨的脚跟,突然大叫一声,却是被人在要害
处踢了一脚。
方学渐摇了摇头,叹气道:‘齐爷,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就不打扰你用午
餐了,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齐烈冷冷地看着他,道:‘什么要求?’
方学渐指了指‘拳风脚雨’中的施大宝,笑道:‘我要把他带走。’
齐烈挥了挥手,灰衣汉子们退到一旁。
黄澄澄的松木地板上血迹斑斑,施大宝像一只大虾似地躺在那里,微弱的呻
吟若断若续。
齐烈看着他提起施大宝的衣领,携着龙红灵的小手一步步地走下楼去,突然
说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方学渐抬起头来笑了笑,道:‘黄河十年九灾,我对这里不感兴趣,一定走
得远远的,保管不会打扰你的发财梦。’
三人下了楼梯,看见老麻等人被一群灰衣汉子围在门口,双方剑拔弩张,随
时要开打的样子。
方学渐知道又是施大宝捣的鬼,伸腿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提起嗓子,喊
道:‘齐烈齐大爷说了,这件事情全是施大宝惹出来的一场误会,大家都是出来
混的,讲的是和气生财,何必因为一个小人的挑拨而大动干戈?’
脚步声响,楼梯口跑下一个汉子,高声喊道:‘齐爷叫大家坐回去,继续喝
酒,放他们走。’
方学渐心中大喜,从怀里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这汉子的手里,道:
‘转告齐爷,说我承他的情,不会给他小鞋子穿的,这五百两银子,就当我给兄
弟们买酒喝。’
带着山庄众人出了客栈大门,他把施大宝扔给老麻,道:‘看住这个欺师灭
祖的小子,找个地方要好好地开导开导他!他奶奶地,老虎头上抓痒,活得不耐
烦了。’
经过这一变故,大家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出了小镇,又一口气跑出十多里
路,这才在一个靠林子的路边停下休息。
龙红灵拿出西安时买的‘黄桂柿子饼’、‘腊驴腿’和‘蜂蜜凉粽子’等小
吃,分给大家享用。
方学渐就着羊皮革囊喝了两口清水,转眼瞥见地下的施大宝,两条手臂已被
牢牢地反绑在背后,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正鼓着眼睛吞口水呢。
他刷地拔出腰间钢刀,指了指他的裤裆,道:‘如果还想留着你的小鸡鸡撒
尿,就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为什么要出卖我?’
‘我赌钱欠了二百两银子……’
‘靠,二百两银子?’方学渐气得脸都白了,用刀背狠狠地在他的头顶拍了
一下,‘老爷我口袋里的一百多张银票,最少的也有二百五十两,你这个愚蠢透
顶的猪脑袋,二百两银子只能买只车轮子。’
‘不是……不是这样的,齐爷答应过,只要事情办成了,他就介绍我加入漕
帮。’
‘不管你怎么狡辩,我都做过你的师父,你出卖我,就是欺师灭宗,就是死
有余辜!’
‘师父,我下次不敢了。’
‘靠,还有下一次?’方学渐又是一刀背敲在他的头上,‘以前也有两个混
蛋背叛我,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施大宝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被我捆在一颗高高的大榕树上,下面堆了半圈干柴,我派人专门
看火堆,火大了压点湿灰,火小了就加块干柴,就这样用温火烤了七天七夜,直
到把他最后一块骨头里的最后一滴油榨出来,整个人才噗地灰飞烟灭。’
方学渐慢条斯理地讲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诡异,握成拳头的左手蓦地张
开,做了一个烟灰飞腾的姿势,翘起的嘴角露出了两颗白得晃眼的牙齿,问道:
‘你有没有听过人油落到火焰上的声音?’
施大宝的眸子里露出了深深的恐惧,慌乱地摇了摇头。
‘一滴油落下去,嗤的一声,一条血红色的火舌就卷上来,热热的,从脚底
心烤出更多的油来,然后就有更多的火舌卷上来,一般用不了半个时辰,两只脚
掌就会变成两块黑炭。’
施大宝眼睛都吓得绿了,咽了口唾沫,道:‘另一个呢?’
‘我还记得,’方学渐抬起头来,空中的云彩好像一朵朵绽瓣的白棉花,悠
悠地说道,‘那是一个很冷的清晨,呼口气都会结成冰。我让人剥光那个叛徒的
衣服,然后把他浸在后院子的一口井里,浸一会儿,拉出来吹一会儿冷风,整整
炮制了三天三夜,这才没了气。你猜一猜,他咽气之前说了一句什么话?’
施大宝整个身子都开始发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是…是不是,请你
饶了他?’
方学渐摇摇头,缓缓地道:‘他说,下辈子宁愿做条狗,也不愿再做人。’
施大宝猛地一个激灵,脱口说道:‘他为什么背叛你?你要用这样狠毒的手
段处罚他?’
方学渐低下头来,清俊的面孔看上去有些苍白,微微一笑道:‘他背叛我,
只因为他把我最心爱的一条小狗打了牙祭。在这个世界上,穷人家的一条命原本
就比富人家的一条狗还远远不如,你说是吗?’
‘师…师父,现在还不到大冷天,您又急着赶路,不至于用这两种方法来处
罚我吧?’
‘当然不会,不过我会把你剥得赤条条的,’方学渐笑眯眯的,暧昧地看着
他,‘封住嘴巴,绑在这个树林子上,然后用蜂蜜涂满你身上的每一块皮肉,你
想啊,那些蚂蚁闻到又香又甜的蜂蜜,哪有不蜂拥而来的道理?成千上万的蚂蚁
黑压压地爬过来,用它们细小的牙齿一点点地切割你的血肉……’
施大宝突然白眼一翻,砰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方学渐收起长刀,哈哈大笑道:‘好个没胆的孬种。’
马贵走过来,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方学渐笑得越发凶了,点着头
道:‘一切随你处置,只要不弄出人命就好。’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马贵嬉笑着拿了一根牛皮索子和一把短柄匕首,提起
施大宝进了林子。出来的时候,几乎让大家笑岔气。
施大宝的面皮涨得血红,耷拉着脑袋不敢抬起来,一条粗布裤子的裆部被剜
了一个巴掌大的圆孔,乱糟糟的毛发中间,一根乌黑发亮的铁棍昂首而立。铁棍
的底部,却被一条牛皮索子牢牢绑着。马贵拉着绳子的另一端,把施大宝牵了出
来。
龙红灵捧着笑疼的肚子,骂道:‘马贵,你也太缺德了吧?’
马贵笑嘻嘻地道:‘小姐你有所不知,别看他人高马大的,这个地方可不经
用,被“怡红楼”的窑姐摸上两下,就走火冒烟了,我这是在帮他练习“金枪不
倒神功”。’
众人鬼哭狼嚎,笑得嗓子都哑了。
马贵把绳索的另一头绑在马车的后栏杆上,等方学渐和龙红灵上了车,啪地
在马背脊上抽了一鞭,大笑道:‘今天我来领路,拉着这个活宝在宝鸡的大街上
转一圈,怕不闹个满城风雨、家喻户晓?’
四匹高头骏马撒腿小跑起来,才出了林子,一串清脆的铃铛声突然悠悠地飘
了过来,若有若无。方学渐探头望去,只见南边的另一条官道上,一只毛茸茸的
庞然大物从一个平缓的土丘后面浮了出来,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清越的铃声被秋风送出好远,视野中的骆驼却越来越多,一头跟着一头,连
成长长的一串,绵延数里。
‘这个就是骆驼啊,果然比较威猛。’方学渐由衷地赞了一句。能在这里遇
上西域驼队,真是最好也没有了。
龙红灵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骆驼,趴在他的肩上看得津津有味,道:‘这
个毛茸茸的大家伙,不知道骑上去是什么滋味?’
‘到了兰州,我们买两头骑骑,不就知道了。’
龙红灵突然惊呼一声,一匹通体白鬃的骏马越队而出,旋风一般向山庄众人
驰来。一个身穿橘红披风的女子端坐马上,突然撤出背后硬弓,搭箭上弦,瞄准
两人的车厢嗖地放了一箭。
疾如流星的箭矢在空中爆出一粒寒星,一闪而没。马车的后面,很快响起了
施大宝的一声欢呼,那根牛皮索子被利箭射中,断成了两截。
那女子驱马上前,抽出腰间的柳叶刀,俯身劈了一刀,反绑施大宝手臂的绳
子登时纷纷断裂。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虐待你?’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哭过很久的样子。
施大宝抬起头来,面前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妇,高挺的鼻梁和微微突出的
颧骨,使她的面部轮廓显得有些生硬。一头柔软黑亮的长发,有点散乱的鬓角,
反而给她平添了三分女人味。
长腿宽背的白马高昂着头颅,忽律律一声长嘶,神竣异常。英姿勃发的女子
稳稳地坐在上面,橘黄色的披风在风中习习飘扬,冰冷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表
情,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却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他是我的徒弟,我正在教他练习一项独门绝学,无敌铁枪功。’方学渐叫
马贵停车,跳下去把一块棉布扔给了傻站着的施大宝。
‘无敌铁枪功?’
方学渐轻飘飘的目光从她神采飞扬的脸蛋移到挺起的胸膛上,这是每个正常
男人在见到陌生的年轻女子时的例行公务。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少妇的胸膛虽然挺得很高很刻意,但是胸脯却是平得坦
荡荡的。就好比脚下的黄土高坡,坡是高的,但是土坡上面一览无遗,连一座像
样的丘陵都没有。
‘是啊,无敌铁枪功,就是在床上生龙活虎的那种,这位大姐,难道你对这
方面也有浓厚的兴趣?’方学渐的嘴角微微弯下来,露出来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奸
诈。
少妇的脸蛋红了红,一双明亮的眸子转到施大宝的身上,却故意不去看棉布
底下高高顶起的长枪,问道:‘真是这样吗?’
施大宝的眼珠子在两人间转来转去,突然弯腰向少妇行了一礼,道:‘女侠
英明!’又飞快地向方学渐鞠了一躬,道:‘师父更加英明!’
‘是啊是啊,’方学渐哈哈大笑,两道斜斜的目光盯在少妇平顺如镜的胸膛
上,‘这位女侠不但办事英明,胸襟更是坦荡,真乃万中无一,绝对难得啊!’
少妇的脸色微微一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拨转马头回去了。
带头的骆驼拐弯走上西行的官道,近得甚至能看清鼻腔内喷出来的白气了。
方学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得这么痴,舍不得啊?’
施大宝转过头来,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低声下气地道:‘哪儿有的事,师
父真爱开玩笑。’
‘那是想媳妇了?’方学渐看着那一领橘红色的披风消失在驼队中间,笑了
笑道,‘找媳妇也要挑个奶大屁股圆的,胸脯平平,算个女人吗?男人们不如自
摸得了!’
‘自摸?师父,您对麻将也有研究?’
啪的一声,方学渐一巴掌抽在他的脑门上,骂道:‘要不是看在你还算识相
的份上,我就一刀把你阉了,这笔帐暂时记着,快上车去吧,争取戴罪立功。’
当夜宿在宝鸡县。庞大的西域驼队没有进城,在靠近林子的一块空地上扎了
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帐篷,生起火堆无数。
天气真的很冷了,尤其是刮风的夜里,丝丝的冷气钻进来,鼠皮袄子也抵挡
不住。刚过了二更,墙头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青霜,凄清的月光飘下来,照得一
块块砖石好像镜子一样闪闪发亮。
方学渐是完成例行的功课之后,被龙红灵拉到城墙上来的。原本这个时候,
他应该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接受大小姐花样百出的按摩奖励了,昨天用毛茸茸
的青草擦拭银枪,今晚该用两片湿淋淋的花瓣来上油了吧?
龙红灵偎在他的怀里,眸子一闪一闪的,突然抬头道:‘白天那个穿黄披风
的是谁啊?’
方学渐把她的两只小手握在掌中,绵软光滑犹如握着两块质地上佳的软玉,
轻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女人肯定是金马镖局的“太平公主”了?’
‘太平公主?又是一个皇亲国戚,怪不得那么嚣张。’
方学渐偷偷一笑,心道:‘你不是皇亲国戚,难道不嚣张吗?要不是把矛头
全对准了我,一路上也不知道会惹出多少是非,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方
大爷夜夜温香软玉满怀抱,还能够积下不少功德,也算人间一大快事了,南无阿
弥陀佛,佛祖可不要嫉妒。’
‘她未必是什么公主,那个“太平”嘛,倒确实名副其实。’
‘她很厉害吗?出现的地方就会天下太平?’
方学渐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把‘太平’两字的含义解释清楚。
龙红灵噗嗤一笑,嗔道:‘你这家伙真坏,老盯着女人家的那个地方看。’
‘这不是坏,这是比较,只有亲眼看了,才能比出我宝贝灵儿的优势嘛,你
自己摸摸,又鼓又圆,衣服都要撑破了。’方学渐抓着她的两只小手,慢慢移到
两座高耸的乳峰上。
龙红灵连脖子都红了,虽然隔着厚厚的羊绒衣服,纤秀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
敏感的峰巅,仍让她的娇躯震了一震,然后瘫痪似地软在他的怀里了。
方学渐把她横着抱起,回身跃下城去,嬉笑道:‘站在这里喝老天爷的西北
风,不如回去吃乖宝贝的嫩豆腐。’
山庄众人快马加鞭地赶了两日,于日头将落未落之际,到了陇上第一名城兰
州。
第三天休息,施大宝自告奋勇地陪着闵总管上街,跑了一天,杂七杂八地买
了许多。除了四匹骆驼,好东西还有三张虎皮软垫、两件白狐裘和一件紫貂皮大
衣,做工还算精致。
从第四天开始,一行人就不远不近地跟在西域驼队的后面,一连走了两日,
距离嘉峪关已不过二百里的行程。
这一日中午,众人在临泽城外的一个小酒铺里歇脚,每人要了一份牛肉拉面
和一碟烤羊肉。正吃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西边而来,铺子外
一声响亮的马嘶,一个二十上下年纪的劲装汉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迳自走到方学渐跟前,抱了抱拳,道:‘在下金马镖局严子路,请问兄台
高姓大名?’
方学渐转头望了他一眼,青灰色的劲装外面穿了一件酱色的小羊皮袄子,脸
形瘦长,肤色还算白净,两撇眉毛和一对眼睛都比较细长,看上去颇有几分读书
人的气质。
‘方学渐。这里的牛肉拉面味道不错,要不要也来一碗?’
‘不用了,我只是照局主的吩咐来问一下,方世兄这两天跟着我们的驼队,
不知有何用意?’
‘你们的局主是?’
严子路的眉头皱了一皱,道:‘局主叫金香玉,方世兄不是跑江湖的?’言
下之意,凡是跑江湖的,都应该知道‘金香玉’这个名字。
‘哇,好名字,金银满堂玉生香,既有诗情画意,又哧溜溜冒着富贵气,真
是千金难买的好名字啊。’
‘金满堂是我们老局主的名字,方世兄不会也没听说过吧?’
方学渐怔了一下,急忙道:‘当然听说过,金老局主的威名硬邦邦、响当当
的,就像现在日当正午的太阳,暖洋洋地普照大地,哪里会有……’
龙红灵突然插嘴道:‘听人说,金老局主三年前突然失踪,不知道是不是真
的?’
‘老局主的失踪是真的,’严子路的神色有些黯然,点头道,‘三年前,他
和局子里的十一个好手押着一批私货去吐鲁番,半路上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竟然
连人带货全都凭空消失了,至今没有半点下落。’
‘原来是这样,’方学渐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龙红灵道,‘我和
内人成亲两年多了,可她的肚子里一直不见动静,求医问药不见多少起色,最后
听一个老神医讲,天山上有一种十分珍贵的红泪雪莲,对妇女不孕有着非凡的疗
效,我们想到西域走一趟,买一些来下药。因为不认得路,便跟在你们后面。’
严子路看着满面羞红的龙红灵,又望了望邻桌几个强忍着笑的车夫,心中疑
虑不消,却也不便再问,抱了抱拳,说一声打扰,便转身出去了。
大小姐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一对黑漆漆的妩媚眼珠流眄顾盼,杀
气腾腾地盯着龇牙咧嘴的方学渐,看那神气,今天晚上非得大动干戈、杀鸡取卵
不能罢休了。
把守嘉峪关的是西宁卫的驻军,一墙之隔,关内锦绣山河,关外便是茫茫荒
漠。如今严嵩掌权,官场贪鄙成风,凡是手里捏着点权力的,无不想方设法地搜
刮油水,中饱私囊。
施大宝虽然是西宁卫的逃兵,罪不可赦,可是穿上体面的锦袍皮衣,怀揣八
百两的龙头银票,不出半个时辰,就把出关手续给办了下来。
凭骆驼的脚力,只要不迷路,从嘉峪关到哈密不过五天的行程。备足清水、
食物、火炭、帐篷和褥子,一行人顶着凛冽的西风,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大漠
之旅。
尾随着西域驼队出了嘉峪关,眼前白茫茫的尽是荒滩。方学渐回头望去,只
见连绵的山峦蜿蜒如线,高高矗立的长城雄峻环抱,恰如两条强有力的手臂控扼
大漠荒野。
正感慨间,忽听前方的驼队中一个女子的歌声悠悠地传了过来:‘一过嘉峪
关,两眼泪不干,前边是戈壁,后面是沙滩。’歌喉沙哑,苍凉中透着一股辛酸
的悲怆,一点点随风飘逝,正是那个‘太平公主’金香玉。
一路晓行夜宿,过了玉门关,沙漠由浅黄渐变为深黄,再由深黄变成灰黑,
真正接近戈壁的边缘了。
第二天歇在瓜州(今安西),严子路又跑了过来,告诉方学渐前面有座星星
峡,马车不能通行,让他赶紧买几匹骆驼。
此时天色已黑,城里的骡马行早就打烊。山庄众人忙了半夜,求爷爷告奶奶
的,才用高得离谱的价格买来了五头褪毛骆驼,有一只还一瘸一拐的,看着就已
经摇摇欲坠了,哪里能负重驮人?
方学渐气得七窍冒烟,当场就把施大宝这张活地图踹翻在地,狠狠地臭骂了
一通。
后半夜还不能睡,得把一些必不可少的物品打成方包,捆在八匹还能正常跑
路的骆驼上。老麻心疼地卸下马车,从中挑了八匹最强壮的,剩余的车、马和物
品只能托付给客栈的老板,代价是每天五两银子。
出了破烂不堪的瓜州城,展开在方学渐面前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广袤沙海,
没有一丝人烟和生气。清越的驼铃又响了起来,在亘古荒芜的大漠中天籁一般扬
起。
一轮红日从风沙的尽头探了出来,无边的晦暗开始纷沓而退,便如潮涨潮落
时的浪花,光影之间会形成一道清晰的分水线。平缓的沙漠被阴阳昏晓切割成了
两半,黎明与黑夜间的取舍判若分明。
赶到星星峡的时候已是中午,陡峭的石山戈壁一字排开,高耸入云的悬崖云
雾缭绕,走得近了,才会从一堵刀削似的山壁中间看出一条缝隙来。
峡谷内道路曲折,最宽的地方可容五车并行,最窄的地方只容单骑通过。两
旁石壁巍峨陡立,巨大的山岩又黑又亮。澄蓝和墨黑互相辉映,蔚为壮观。
方学渐抬头望天,只觉天色又蓝又亮,宛如潜在海底仰望一般,心中大叫乖
乖不得了,幸好这山崖够高,否则在上面埋伏,单是扔扔石头,下面的三百多人
恐怕就要死一半。
这条不足二里长的星星峡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峡谷尽头豁然开朗,一条足
有百尺宽的康庄大道远远地铺出去,彷彿与天地的尽头相接。两旁横亘的山冈依
旧是黑色的,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奇特的光芒。
深秋的夜晚总是来得十分及时,当龙红灵昏昏沉沉地牵着缰绳,就要在马背
上熟睡过去的时候,一声低沉的号角呜呜地响了起来,这是西域头人命令自己的
属下原地扎营的号令。
她精神一振,睁开眼来,一只血红的火盆正从视野中悄然熄灭,暗沉沉的黄
昏飞快地吞没了广袤的沙漠和天空。
在一个巨大沙丘的背面,五个简易的帐篷支起来了,篝火也亮了起来,驴腿
肉和麦片粥的芬芳更是一阵阵地四下飘扬。大漠上的第一顿晚餐,就在热烈和新
奇的气氛中开始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六十章 狼吞
第六十章狼吞
夜风阴冷已极,回旋着在细碎的沙砾上刮过,发出寒水撞击石缝罅隙的呜咽
声。
今天是十五之夜,一轮明月在厚厚的云翳中躲躲藏藏,久久不肯露面。仰着
脖子望天的金香玉终于失望地垂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明亮的眸子也随之黯淡
下来。
四年前的这一天,是她拜堂成亲的好日子,新郎官是比她大两岁的同门师兄
卓天雄,也是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那一天很热闹,亲朋好友济济一堂,人人都
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卓天雄不但人长得帅气,在九个师兄弟中也是武功最高的一个。他已得到岳
父金满堂的真传,一套‘霹雳紫金刀’使将开来,真的会紫光流窜、雷声隐隐,
天降霹雳一般。
从成亲的那一天起,卓天雄这个名字就传遍了整个西北武林。在洛阳城里,
谁不知道金老爷子是福王爷的第一爱将?谁不知道金老爷子只有金香玉这么一个
女儿?现在傻子都猜得到,这个卓天雄将来是要接金老爷子班的。
卓天雄也没让大家失望,押了两趟短途的镖,没出半点差错,直到三年前福
王爷交代下差事,运一批私货去吐鲁番。
那时金香玉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本意不想让他去的。最后卓天雄还是去
了。金老爷子已经五十三岁,他要顺利接班,当上金马镖局的总镖头,这是一次
十分难得的历练机会。
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金香玉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十月的夜晚,那个晚上也是十五,离丈夫出门已
经二十一天了,窗外很黑,乌云低低地压着,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她独自坐在闺房里,缝制卓天雄最喜爱的带红边的紫箭衣。穿上这件衣服,
玉树临风的丈夫就会显得更加帅气。
忽然‘噗’的一声轻响,灯火爆灭了。她正要起身去重新点火,无边的黑暗
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某个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玉儿……玉儿……我对不起
你……’
金香玉顿时双腿发软,一下跌在地上。这是卓天雄的声音,极为低沉,彷彿
沿着地面匍匐而来;又极为飘渺,彷彿一枚随风飞舞的落叶,从云层的尽头飘落
下来。她在黑暗中死死地睁大着眼睛,却感觉到心里有样东西扑腾着翅膀,瞬间
飞走消失了。
‘在想什么,公主殿下?’方学渐挽着龙红灵的手臂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脸
上的笑容十分可恶。
金香玉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从他的面孔移到龙红灵的胸口,停了一下,又
移到在前面带路的维吾尔小伙子的身上,撇了撇嘴巴,道:‘贝鲁,你带这两个
人来干什么?’
贝鲁右臂一扬,向她行了一礼,恭敬地道:‘我奉阿托尔将军的命令,请方
先生过去赴宴。’
方学渐笑嘻嘻地看着她,道:‘吃顿饭嘛,不如一起走?’
金香玉横他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外面冷风如刀,帐内却灯火辉煌、温暖如春。猩红色的波斯地毯、八支粗如
小腿的牛油火炬、整齐排列的古案和羊毛绒坐垫,让这个高大的帐篷看上去像极
了一座简易的宫殿。
方学渐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快速地扫了一遍,除了上首正位的阿托尔,帐篷
里还坐了另外七个男女。西首的四张矮几后面,分别坐着柳轻烟、黛菲亚、金香
玉和一位五十多岁的青衣老者。
柳轻烟和黛菲亚的脸上都挂着一方半透明的黑色丝巾,只露了双眼睛出来。
方学渐不禁大为失望。
青衣老者整个一骨架子,瘦得好像山窝子里熬过一冬风霜的竹子,凸出的颧
骨给人一种坚硬的感觉。太阳穴高高鼓起,一双鹰眼转动之际精光灼灼,又是一
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东面也是四张矮几,三条形貌剽悍的西域大汉坐在前面,昂首挺胸,坐姿端
正,一看就是久经战场的军人。末尾的一张空着,自然是留给他和龙红灵的。和
主人见过礼,两人赶紧坐了下来。
白杨木的几案上摆着三样时鲜水果,鲜艳夺目的柿子、皮脆肉厚的红枣和切
成长条型的半个蜜瓜,刚用清水洗过,看上去十分诱人。一大盘白切羊肉冒着腾
腾的热气,用椒盐蘸着吃,滋味绝佳。
经过简单的介绍,方学渐知道了这三个西域大汉分别叫拉克申、嘎尔迪和伊
勒德,是这支骆驼队伍的三名百夫长。青衣老者名叫马行空,是金马镖局的副总
镖头,也是金香玉的亲舅舅。
阿托尔微笑着举起面前紫罗兰花纹的银杯,用生硬的汉语道:‘相逢就是有
缘,我们能在茫茫的大漠相聚更是缘上加缘。汉人有这样一句谚语,朋友贵在相
知,尊贵的客人们,请饮下这一杯薄酒,你们以后就是我阿托尔的朋友了。’
龙红灵不擅长饮酒,只浅浅抿了一口,剩余的由方学渐代劳了。这是上好的
陇西青稞酒,色泽淡青,浓香扑鼻。按规矩,男士一饮而尽,女士啜饮一半。两
个兵丁上来,给各人的杯子重新加满酒浆。
帐篷外的空地上篝火熊熊,羊肉汤和手抓饭的香气四下飘溢。一位多情的小
伙子弹起了心爱的马头琴,洪亮的颤音夹在鼎沸的人声中,依旧清晰可辨。
酒过三巡,阿托尔招呼大家自便。他拈起一颗红枣,却没有往嘴巴里塞,一
对深褐色的眸子停在方学渐的脸上,突然开口道:‘听说方先生这次来西域,是
为了寻找红泪雪莲?’
‘有什么不对吗?’方学渐咬了一口蜜瓜,赞道,‘这瓜真甜。’
阿托尔把红枣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噗’地吐出枣核,微笑着道:‘你知
不知道,世上根本没有这种雪莲,给你开药方的那个医生是骗子。’
方学渐被袁紫衣暗算,掉下三百丈高的神女峰,双腿神经麻痹。秦凌霜给他
针灸治伤的时候,曾无意间提起‘红泪雪莲’,据说能根治百病、药到病除。
‘天山这么大,将军为什么断定没有红泪雪莲?’他把目光投到柳轻烟的脸
上。秦凌霜既然知道‘红泪雪莲’,这位弹琴高手多半也知道,说不定那瓶疗效
独特的‘天山雪莲丸’,里面就有‘红泪雪莲’的成分。
两人目光相触,方学渐心头突地一跳,急忙避开去,拿眼角一瞟,柳轻烟若
无其事地端起银杯,左手撩开黑纱的一角,粉红的樱唇微微一张,小饮了一口。
阿托尔哈哈大笑,道:‘在亦力把里,从八岁大的孩子到八十岁的老丈,谁
不知道红泪雪莲只是一个传说。’那三个百夫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传说?’
‘一个很古老也很美丽的传说,’阿托尔微笑着抬起头来,‘贝鲁,你的嘴
巴还算伶俐,给大家讲一下这个传说。’
贝鲁‘嗳’了一声,捧着酒罐子讲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吐鲁番国王有一个独生女儿。公主貌美如花,聪明善良,国
王视之为掌上明珠。有一年夏天,公主进山打猎,遇见一位英俊威武的小伙子,
两人一见钟情,倾心相爱。
青年向国王求亲,国王提出苛刻的条件刁难他,让他一日之内到天山绝顶采
回两朵雪莲花。峰高坡陡,险象环生,为了获取幸福的爱情,青年毅然向天山绝
顶攀去。
他在一个陡峭的悬崖上发现了两朵娇艳无比的雪莲,青年大喜过望,赶紧向
上爬去,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他的右脚突然一滑,失足掉下了悬崖。
公主听到了噩耗,痛不欲生,立即赶到悬崖前,对着两朵雪莲花哭了一天一
夜。哭到后来,泪水全成了红色,一颗颗地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的斑斑
血泪。公主哭瞎了眼睛,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纵身跳下了悬崖。
第二年的春天,在公主哭过的地方长出了两朵海碗般大的奇花,晶莹如玉的
花瓣上生着许多红点,就像公主洒在雪地上的斑斑血泪。这件奇事越传越广,人
们为了纪念这段伟大的爱情,就把这两朵奇花命名为‘红泪雪莲’。
贝鲁叹了口气,最后说道:‘这个故事在亦力把里被一代代地传了下来,可
是红泪雪莲到底长着什么模样,到现在还没人亲眼见过。’
方学渐暗骂这个青年脑子不开窍,不就天山雪莲嘛,到街上买两朵就行了,
何必真的爬到天山绝顶去采?这不,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死了不打紧,还害得
年轻漂亮的公主跳崖,公主的肚子里说不定有了小宝宝,那就更加罪大恶极了。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个‘红泪雪莲’的故事分明是讲给自己听的,西域人
和金马镖局分明不相信自己去西域是为了购买‘红泪雪莲’,他们在怀疑自己。
金满堂三年前走镖失踪,至今音信杳无,不管是福王爷还是收货方,都会想
方设法地追查原因。自己这样鬼鬼祟祟地跟着,也难怪他们要起疑。方学渐心弦
一紧,这才知道今晚摆的是鸿门宴。
他抬起头来,突然发现金香玉的眼圈红红的,一副洵然欲泣的样子,心中一
喜,挤出一个关切倍至的笑容,温言道:‘金女侠,有什么伤心事,惹得你想哭
呢?’
金香玉扭过脖子,飞快地擦了一下眼睛,回头道:‘我会有什么伤心事?我
正开心着呢?’
‘你不哭,为什么整个眼圈红红的?’龙红灵睁大了眼睛盯着她,‘还有,
你刚才为什么要扭过头去擦眼睛?’
金香玉霍地站了起来,气鼓鼓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姑奶奶哭没哭关你
屁事,要管,先管好你的男人吧,小心他在外面偷女人!’
龙红灵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伸手拉住方学渐的胳膊,甜蜜地一笑道:
‘他才不会在外面偷女人呢!’
‘不会?’金香玉大喝一声,激动得连两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指着柳轻烟
和黛菲亚道,‘要不是阿托尔将军出价更高,这两个女人早就被你男人用五万两
银子买下来了!’
方学渐吓得脸都肿了。他原本只想藉机转移众人的视线,哪料想金香玉把自
己的老底捅了出来。
龙红灵满面通红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耳朵,叫道:‘她说的是不是真
的?’
方学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谄笑道:‘灵儿,这…哪跟哪啊,半个多月来,
你和我什么时候分开过一步,听我的话,坐下来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
旁观众人脸露微笑,好整以暇地观看好戏。
‘方先生,洛阳百花节上,你的豪迈和大方让全城十八家妓院的姑娘们倾倒
一地啊,怎么,现在老婆在身边,阳痿了?不敢承认了?’金香玉显然很会把握
时机,这一桶火油浇下去,方学渐不死也要掉一层皮了。
龙红灵伸腿就在他的肩膀上踢了两脚,呜咽着骂道:‘方学渐,你连妓女都
要,你这个不要脸的,呜呜,你是天下第一负心薄幸不识好歹的大无赖,我以后
再也不想见到你!’边哭边骂,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方学渐被她踹翻在地,羞得面红耳赤,爬起来说了句得罪,匆匆出了帐篷,
四下一望,只见左边第二个帐篷门口紫光一闪,依稀是龙红灵今天穿的紫貂皮大
衣。
他心中一喜,快步跑了过去,来到门口,喊了声‘灵儿’,撩开布帘踏步进
去,忽然间闻到一股淡淡的女子香,依稀有些印象,却又绝非龙红灵身上那种又
甜又软的幽香。
他心下一怔,黑暗中突然有人伸手抓来。这一抓无声无息,快捷无伦,等到
惊觉不妙,三根冷冰冰的手指已触及咽喉的肌肤。
方学渐此时已不及闪避,左足疾飞,直踢那人小腹。那人右掌的五根手指抓
住了方学渐的咽喉,还没用力,小腹上已受了一脚,一声闷哼,身子向后飞出,
砰地摔在地上。
方学渐死里逃生,喉咙上仍被抓了三条长长的血痕,火辣辣的疼。他拔出佩
刀,脚下慢慢移步,咳嗽着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暗算我?’
帐篷内漆黑一团,他侧耳倾听,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这人不会一脚就送命
了吧?心中惴惴,又低低地喊了一声‘灵儿’,前方突然‘呛’的一响,一道迅
疾无匹的劲风骤然扬起,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方学渐急忙斜跨一步,钢刀递出,一招‘顺水推舟’,去削那人的手指。那
人变招奇速,手腕一翻,直砍改成了横削,势力不衰,竟然隐隐有风雷之声。
两刀相交,只听喀喇一声,接着当啷一响,方学渐手中一轻,竟是半截刀尖
被对方削去了。那人乘机连连进招,方学渐不敢跟他硬碰硬,只一味闪避逃窜,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招数,又不敢贸然反击。
风雷之声越来越响,好像整个帐篷都笼罩在那人的刀势之下。方学渐越来越
觉得难以应付,好几次差点中招流血,突然灵机一动,扯开喉咙大叫起来:‘救
命啊,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怒浪一般的刀风停了下来,接着嚓的一声,对面的篷布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几点迷离的星光撒进来,帐篷里已没了那人的踪迹。
方学渐吁出一口粗气,又定了定神,这才掀开帘子走出帐篷。几个西域汉子
听到喊声,举着火把奔了过来,围住他叽里咕噜的问话。
方学渐越听越糊涂,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中又急又怕,担心龙红灵会出
什么意外。足尖轻轻一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身跃到帐篷顶上,游目四顾,
藉着淡淡的星光,遥遥望见南面的沙丘上,一个女子正一步三滑地往上爬,看那
窈窕的背影,正是龙红灵。
他大喜过望,飞步追赶上去。
夜色笼罩下的大漠沉寂得如同深冬的一潭寒水。方学渐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
来了,小牛皮的羊毛绒靴子在松软的沙地上印下一个个浅坑。
浅坑飞快地向前延伸,沙沙的异响如同一大串气泡突然破裂。
龙红灵含着满眼热泪,一路抽噎着,高一脚低一脚地往沙丘上爬,嘴里嘀嘀
咕咕,正在抽方学渐的筋,扒方学渐的皮。忽听身后脚步声响,正要回过头来,
呼的一阵风起,柔软的腰身已被两条粗壮的手臂牢牢抱住。
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直冲鼻腔,正是那个负心薄幸、不识好歹和死不要脸的
方学渐。龙红灵心头一酸,刚止住的泪水哗哗地又流了下来,跺着小脚道:‘你
快放手,你这个大坏蛋,难道作践得我还不够,又想来干什么?’
方学渐从背后死死地抱着她,动情地道:‘灵儿,你答应过要和我厮守一辈
子的,你答应过要为我生一大堆胖娃娃的,我不会放手,我不会让你走的!’
龙红灵呜呜地哭,哑着嗓子喊道:‘你这个坏蛋、无赖、负心人,我不想再
见到你,你不放手,你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方学渐一阵难过,柔声安慰道:‘别哭了灵儿,你这样子再哭下去,我的心
都要碎了。’
‘我偏要哭,关你什么事,你这坏蛋哪里又有心了,就算有,也是乌七麻黑
的狼心,对了,你就是一颗狼心狗肺的……混球!’
龙红灵又气又急,说到后来都有些口不择言了,最后冒出个不伦不类的‘混
球’,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噗嗤一笑。
方学渐见她破涕为笑,登时宽心一半,咬牙切齿地道:‘好灵儿,其实这一
切呢都是那个没胸部的妖怪在挑拨离间。你仔细听我说,她没有胸部呢,就没有
男人喜欢。没有男人喜欢呢,心理就会变态。一个变态的女人看见我们恩恩爱爱
的,心里就会很不舒服。很不舒服呢,她就会想尽一切方法来破坏我们的幸福,
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龙红灵似信非信,眨巴着眼睛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道:‘那么,你为什么
要花五万两银子买两个妓女?五万两哎,一个五品知府都买下来了。’
‘这个嘛,宝贝灵儿,我买那两个女人的用意,其实是为了救你。’
‘救我?’
‘宝贝灵儿,你难道忘了,天山缥缈峰的人把你抓走,我和闵总管他们千里
迢迢地赶到大西北来,就是为了救你。’
‘救我和买那两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那两个女人中有个叫柳轻烟,她是天山缥缈峰的弟子,这件事情我和你提
过,你难道忘了?’
龙红灵怔了一下,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道:‘你想让她带路,买一个就行
了,干嘛要买两个?’
‘你就是这么小心眼,’方学渐知道大局已定,把她别过身来,伸出舌头仔
细舔去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道,‘另外一个叫黛菲亚,是柳轻烟的异性姐妹,
她们是捆绑出售,要买,必须两个一起买。’
‘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你的醋缸动不动就会破,我哪里敢提,’方学渐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这
一次,我差点就淹死了。’
女人肯为你吃醋,说明她心中有你。女人不肯为你吃醋,唯一的原因是她根
本不在乎你。谁会为了路边的一堆狗屎吃醋?
龙红灵脸蛋一红,蹦起三尺来高,张开四肢缠在方学渐的身上,咬着他的耳
朵道:‘你今天功课没完成,我要罚你绕着这片沙漠跑三圈。’伸出右手,画了
一个大大的圆圈。
‘这么大的圈子,要跑死人的,’方学渐哀叫一声,双手托着她圆鼓鼓的臀
部,语声低下来,温柔地道:‘灵儿乖宝贝,不如改成我奖励你,保证伺候得你
舒舒服服,快活得连神仙都不想做。’
龙红灵偎在他肩上吃吃地笑,一张小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嗔道:‘谁
叫你这坏蛋取笑我了,这三圈路,今天非跑不可。’
‘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哪有空来取笑你?’方学渐的右手滑落下去,灵敏的
指尖摸上股道中间的菊花门,隔着裤子轻柔地抚摩起来,嬉笑道:‘你全身上下
的皮肉我都亲遍了,就剩下这个地方还没亲,宝贝灵儿,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
让我仔细地舔弄一回?’
龙红灵骨头都酥软了。听着他赤裸裸的挑逗,彷彿那个地方真的有一条又湿
又热的舌头在不停蠕动,感觉既羞赧又兴奋,心脏跳得越发狂乱,胸腔内空荡荡
的,已然提不上半点力气。
‘你这个大坏蛋,就知道欺负人。’她把圈在方学渐脖子上的手臂紧了紧,
扭过头的时候突然见到他头颈上的三条血痕,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没什么,被一只疯狗抓了一下。’方学渐的语气很轻松,好像真遇到了一
条发疯的野狗,而不是差点掐断他脖子的武林高手。他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
只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疯狗?’龙红灵的眼睛睁得很大,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是的,一只爪子很锋利的疯狗,哈哈,不过给我赶跑了。’最难消受美人
恩,方学渐不敢面对她关切的目光,微笑着仰起脑袋,一轮明月正从云缝中钻出
头来。
冰冷的月光在细碎的沙砾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一股冷峭的北风打着旋儿掠过,方学渐缩了缩脖子,道:‘这里怪冷的,我
们回去吧?’
龙红灵望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孔,心生怜惜,正要点头答应,一声凄厉的嘶嚎
突然远远地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叫声?’龙红灵惊恐地转过头,凄冷的月光淌到她的脸上,一个
银色的圆盘浮现在沙丘的上空。浮云一缕缕地飘去,月色逐渐澄澈。
就在那声长长的嚎叫低弱下去的同时,一大片凄厉的咆哮响了起来。急促而
尖利的嚎叫声中充满了对鲜血和生命的渴望,恶毒得犹如巫师嘴里吐出的诅咒,
压抑得彷彿刚从地狱的底层破壳而出。
太古洪荒一般的寂静被割得七零八落,连大地都在颤抖了。
视野之中,一条牛犊子大小的黑影从沙丘背后蹿了出来,踞在坡顶上,头颅
高高昂起,对着月亮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吼。
方学渐脸色大变,大叫道:‘狼来了!狼来了!’抱着龙红灵拔腿就跑。
一大群野狼翻过沙丘,咆哮着俯冲下来,漫山遍野灰茫茫的一片,直如一股
急速涌动的黑潮。在暗夜的衬托下,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狼眼,犹如一对对邪恶的
绿宝石。
宿营地内的骆驼和马匹首先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恐惧的嘶叫一阵接着一阵,
彷彿末日降临一般。
方学渐一边张嘴大叫,一边连蹦带跳地逃命。双腿的肌肉绷到了极点,尽管
沙地有些滑,但每一次田鸡跳都会呼呼生风,远远地蹦出两丈多远。让他稍觉安
慰的是,帐篷前的火把虽然稀稀拉拉,晃动的人影和刀光却开始密集起来。
双腿一曲一伸,方学渐第九次腾空而起,身后突然风起,嘶的一声,他只觉
屁股一凉,吓得一颗小心肝怦怦乱跳。回头望去,一头大灰狼飞扑落地,一口白
森森的利牙上叼着一块破布,显然是从自己的裤子上咬去的。
这头灰狼比寻常的野狼大出两倍不止,一头颈毛根根倒竖,双眼充血眦裂,
身高腿长,神态威猛,直有牛犊一般的强壮。
方学渐只觉一股冷气往头顶上蹿,汗水马上就哗啦啦地下来了。今天撞上什
么大霉了,打架碰上用刀高手,逃命遇上狼群之王,小命难保矣。
再次落地的时候,离最近的帐篷已不过八丈。方学渐大叫救命,双脚刚一离
地,嘶的一声,另半边屁股上的裤子也被撕去了。
狼王两次扑空,回头望了一眼五丈外犹如波涛般涌来的狼群,仰天发出一声
惊天动地的怒吼,腰身一摆,又迅捷无匹的扑上。灰色的身影犹如一道激射向前
的利箭。
月亮又躲进了厚厚的云翳,只几颗寒岑岑的孤星点缀着寂寥的天幕。方学渐
满背脊全是又粘又湿的冷汗,心中又急又惊,对着龙红灵大喝道:‘快松手!’
龙红灵眼睁睁地看着那头大灰狼如影随形般地跟在方学渐的身后,呜呜怒嚎
着一次次地扑上来,一口又尖又长的白牙每次都会从他身上撕下点什么。
她的心悬悬地提到了嗓子口,除了求老天爷保佑,哪里还有半点主意,被他
大声一喝,两条手臂反而抱得更加紧了,呜咽着道:‘渐哥哥,你千万不要抛下
我,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方学渐叫苦不迭,高声道:‘灵儿,你快放手,我好拿刀对付它!’脚尖才
一着地,屁股上一痛,嘶的又一声,连最后一条内裤都被扒去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六十一章 诱惑
第六十一章诱惑
方学渐好像一只火烧了屁股的兔子,膝盖都没有弯一下,猛地又跳了起来,
心中一动,托在龙红灵腰上的十个手指弹琵琶似的一阵乱抓。
根据多次的实践证明,龙大小姐最怕痒的地方有三个,脚底心、胳肢窝和腰
眼。只要在这三个地方轻轻地抓上一会,她就会全身发软,笑得喘不过气,百试
不爽啊。
这一招果然灵验,才搔了三下,龙红灵的脸上就泛起了阵阵的潮红,只是这
一次没有听到她又甜又软的娇笑声。
两人搂得很紧,脸颊和脸颊贴在一起。方学渐微微转头,只觉一缕凉沁沁的
液体正从对方的脸上慢慢地流入自己的嘴角,舌头舔了一下,带着一丝酸酸的苦
涩。
他硬了硬心肠,更加用劲地搔。龙红灵终于忍受不住,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悲
怆的呜咽,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两条胳膊终于松了开来。
方学渐双臂使劲,把龙红灵的身子往前一推,大叫道:‘你快跑,找个结实
的帐篷跳上去,那些狼就咬不到你了。’伸手拔出腰间钢刀,在身子将落未落之
际,猛地向后劈出。
‘当’的一声,钢刀撞在狼牙上,迸出几点火星。他借势一个翻身,轻巧地
落在一丈开外,和龇牙咧嘴的狼王面面相对。
冷风吹进裤裆,方学渐一摸屁股,哎哟一声,两片光光的屁股蛋儿全露了出
来,上面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灰狼的喉咙里滚动着低低的咆哮,浓稠的馋涎沿着白森森的尖牙,一滴滴
地流到沙子上,突然怒吼一声,飞奔着猛扑过来。
锋利的爪子在空中闪过黑黝黝的光芒,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扑鼻而来。方学渐
胸中豪气顿生,自从练习《断风碎雪刀法》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
敌,向左退开两步,一招‘风断浪止’,斜斩它的腰身。
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麻秸腿’,来了就打它的腰,往往一击奏效。灰茫茫
的狼群已逼到他身前四丈的距离,方学渐希望速战速决,解决掉这头阴魂不散的
狼王,逃命的希望就大多了。
这头狼王果然非比寻常,矫健的腰身一伏一甩,猛地掉过头来,硬生生地咬
住了刀背。
方学渐吃了一惊,窥准它的脖子,一脚猛踢过去。狼王松开钢刀,猛地掉过
头来,两排白牙锋利如刀。方学渐哎哟一声,踢出去的右脚一下子送入张开的狼
嘴中。
尽管小牛皮制成的靴子结实耐磨,可是到了狼嘴里,最硬的牛骨头都碎了,
区区一张牛皮抵得什么用。
一对血红色的狼眼近在咫尺,方学渐和它面面相觑,吓得魂魄都散了,右腿
好像被闪电突然击了一下,忙不迭地回缩。才退出一半,脚背上陡然一痛,脑中
‘嗡’的一声,心中痛极,大叫一声:‘我的右脚啊!’
正绝望间,一抹白芒蓦地闪过,一柄长剑斜斜向下,刺在狼王的耳朵上,几
点血珠溅了出来。狼王仰头一声悲嚎,方学渐乘机抽回脚掌,鞋面上已整齐地印
下了一排细孔。
他不及多想,大喝着提起钢刀重重地劈下,‘咯’的一声,刀刃起了卷,狼
王的头上只破了一块皮。方学渐转过头,只见龙红灵握着一柄白晃晃的长剑,一
招招地往大灰狼的软肋上招呼,剑法又快又刁,犹如灵蛇盘旋飞舞,煞是好看。
狼王的左耳显然受了伤,躲避起来有些迟钝,被她逼得一步步地后退,口中
‘呜呜’低吼,好像很不服气。
‘靠,你怎么还在这里?’方学渐急忙跑上去帮忙,一刀刀往它头上招呼,
一把十两银子的钢刀很快成了一块破铁,狼王的脑袋也被修理得五彩斑斓、光辉
夺目。
龙红灵的眼睛红红的,咬着嘴唇道:‘我说过,要死,也死在一起。’
耳中奔腾之声大作,一排排森森然的白牙此起彼落,上千只狼眼碧油油的,
好像乱坟堆上漂游的鬼火。一大片野狼好像一朵迅速移动的乌云,灰扑扑地从沙
丘上压下来,和两人的距离已不过两丈。
‘我们快跑吧,这样打不行啊。’方学渐瞧准时机,在狼王的右耳上剁了一
刀,只是刀太钝了,没把耳朵砍下来。
狼王大吼一声,终于激得野性大发,前爪一伏,身子人立而起,张开大口向
他扑来。
方学渐不料它如此凶悍,一时收刀不及,鼻中闻到一股浓烈无比的腥臭,眼
前满是钢牙晃动,无处用拳,只得上身后仰,‘嘶’的一声,胸前衣襟已被锋利
的狼爪扯去一块。
他心中一沉,正要伸手去掐狼王的咽喉,一柄长剑如电飞来,噗的一响,刺
进它的右边腰身,眼前血花激扬,一个亮晶晶的剑头从左边腰身穿了出来。
狼王的身子猛地抖了一抖,仰头吼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嚎叫,壮硕的身子剧烈
地痉挛了几下,在血液喷射的‘丝丝’声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方学渐吁出一口粗气,仰起上身,正要向龙红灵竖一竖大拇指,几样东西突
然从胸口滑了出去,掉在地上。
原来是胸前的衣袋被狼爪子抓出了一个大洞。他急忙俯身去捡,一个是装银
票的钱包,一个是装奇珍异宝的宝贝袋,还有一个是包着那枚‘奼紫嫣红’箭头
的布包。因为怕箭头上的毒药外泄,所以用一块长布条厚厚地卷起来。
四下里尘沙飞溅,黑云般涌动的狼群突然发出长声嚎叫,声音甚是惨烈。滚
滚烟尘中,无数狰狞的狼头高高昂起,皎洁如玉的冰盘又浮了出来。
‘快点!’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捡起三个布袋,然后一个个塞到内衣襟里,龙
红灵心急火燎地伸出脚去,在他光溜溜的屁股上印下两个脚底板。
‘幸好裤带没被咬断,否则没有地方藏东西了。’方学渐微笑着立起身子,
映入眼帘的是八尺开外的一张张血盆大口,大叫一声:‘快跑!’
龙红灵三寸金莲,走路都扭扭捏捏的,在沙地上跑路更是费力。方学渐右手
提着那条棍子不像棍子,刀不像刀的钢片,左臂一伸,圈住她的细腰,拔腿飞奔
起来。
骆驼和马匹已被牵走,在暗影重重的帐篷前面,二百五十个西域汉子排出了
一道整齐的队列。火把摇曳的血光流上雪亮的马刀,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神采在飞
扬。
刀光后面是一双双沉稳而坚毅的眼睛,面对近千数量的狼群,居然没有一只
握刀的手掌在发抖,这果然是一支久经战场的铁血之师。
哈密国王派出这样一支军队,不会仅仅是出使大明这样简单。
身后怒吼阵阵,方学渐健步如飞,离西域汉子由马刀和人体组成的墙壁越来
越近,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突然纵身跃起,轻飘飘地拔起二丈多高,下面一
声大喊,脚步纷沓响起,二百多人的刀墙推了出去。
狂奔的狼群犹如咆哮的怒浪,漫山遍野地卷涌过来。锋利的爪子在暗夜中掠
过黑黝黝的光芒,白森森的牙齿和倒竖起来的棕色颈毛像浪花一样起伏翻涌,犹
如一列列的地狱恶鬼排山倒海般地压来。
尘沙滚滚中,人声与狼嚎突然激越起来,西域勇士的刀锋与狼群扑腾的钢牙
迅速地撞在一起,血肉和断肢四下乱飞。
月色如冰,冲在最前头的百余匹狼在距离七尺远的时候突然凌空跃起,张开
满嘴的利牙扑向勇士们的咽喉,第二排的野狼怒吼着扑向大腿,然后是第三排、
第四排,它们的配合是如此纯熟而无懈可击。
野狼成群的可怕远非一般人所能想像,同等数量的狼群可以和装备精良的蒙
古骑兵抗衡。与生俱来的凶悍、残暴和团结使它们成为席卷草原和荒漠的无敌之
旅,所到之处,人畜一空。
数百道耀眼的刀光同时亮起,刀锋切入骨头的声音掺在此起彼落的惨厉嚎叫
中,听来让人头皮发麻。羼腥味的狼血直喷出来,将众人洒得满头满脸。
浓郁的鲜血的气味弥散开来,即使是同类的,也让饥饿的狼群暴躁得近乎癫
狂。
西域勇士且战且退,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即使有同伴被狼咬了,也可
以迅速地修补人墙,不用担心被狼群分割包围;另一个是留下狼的尸体让它们争
抢,可以减轻正面的攻击压力。
方学渐拉着大小姐的玉手跳上最近的帐篷,原本打着‘坐山观狼斗’的好主
意,结果帐篷塌下来,摔了重重一交。
所有的帐篷全由几根绳子绷挺起来,没有练过‘凌波微步’的龙红灵踩在上
面,自然非塌不可。
方学渐揉着屁股站起来,抬头望见十几个男女站在五丈外的一块空地上,仔
细地一看,原来是阿托尔和金马镖局一行人,柳轻烟和黛菲亚也在其中。刀剑出
鞘,人人目注前方,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
后面沙沙声响,几十个西域汉子急步赶来,大概安置妥了骆驼和马匹,前来
增援。
这些汉子跑到阿托尔面前,简短有力地行了一礼,带头的贝鲁叽里咕噜地说
了几句蒙古话,方学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阿托尔脸色凝重地指着狼群的方向,高声吩咐了几句,这些西域汉子突然大
喊一声,齐刷刷地拔出马刀,口中‘霍霍’叫着,列成长长的一排,步履整齐地
朝前移去。
刀光和血光齐飞,队列中不时有人哀号着倒下,七、八头恶狼扑上来,整个
人很快被撕成血肉模糊的几块,连坚硬如铁的头盖骨都被‘嘎崩、嘎崩’地咬得
粉碎。
幸好野狼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和同伴争夺尸体上,几次冲开的缺口才得
以及时填补。在退到帐篷前一丈的时候,二百五十人的队伍已剩下不到二百,贝
鲁领着几十条汉子加入了战斗。
野狼们虽然损失了二百多条同伴的性命,却发了疯似的,依旧前赴后继地朝
前扑来。只这片刻工夫,短短的三丈沙地,就铺满了累累的碎骨,粘着血迹的狼
牙、布条和马刀。
粘稠的血液稀粥一样慢慢蠕动,流进一个个梅花形的狼爪坑中,然后费力地
渗入干涸的地下。
方学渐紧紧地握着龙红灵的小手,不住往后退步。看着那些挺拔坚毅的西域
汉子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的心中七上八下,现在最好的一条出路是赶紧骑马跑
去星星峡,然后打道回府,把大小姐娶进门,安安稳稳地做玉山县第一阔佬。至
于去天山救初荷和秦凌霜,只有在梦里头想想了。
龙红灵看着他的脸色一会变红,一会又变白,以为他喉咙上的疯狗病发作,
凑过去仔细察看了一下,问道:‘你的伤口痒不痒?’
方学渐松开她的手掌,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拍了几下,微笑道:‘我很好,
别担心。’
他伸手探进自己的内衣襟,把裹着那枚箭头的小包掏了出来,继续说:‘灵
儿,你现在赶快回去,让老麻他们备好快马,在原地等我半个时辰,如果半个时
辰我没有回来,你们就回玉山去吧。记住,那些骆驼和帐篷不要管了,只要带上
几只水囊和一些干粮就可以了。’
龙红灵看着他把那根长布条一圈圈地缠在自己的左手上,布条的尽头露出了
一枚形状十分普通的铁箭头,只是表层是少见的紫红色。
方学渐把这枚箭头紧紧地握在包满了布条的手中。
她的脸色随着布条的解开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现在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龙红灵抬起头来,双眼迷离地望着他,两片粉红的嘴唇微微抖颤,哽咽着说道:
‘你真的要去?’
方学渐在她娇嫩的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笑道:‘放心,你教给我的轻功很
有用,那些四条腿的狼崽子肯定跑不过我的。’
龙红灵望着他自信的目光,光洁的脸上漾起了一层灿烂的笑容,两行泪水却
依旧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溢了出来。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去送死。’方学渐捡起地上那把破烂
不堪的钢刀,‘呀’的一声大叫,向着刀光血海的战场冲了上去。
西域人的队伍已退到帐篷边缘,金香玉和她的七个手下上前加入战团,岌岌
可危的阵列终于没有崩溃。
马行空手持一对乌沉沉的大铁钩,左右开弓,每一次递出,都会带出一大蓬
的鲜血。在他划破第十五头野狼的肚皮,肠子流了一地的时候,后面的恶狼终于
露出了恐惧之色,纷纷掉头避开,去找其他的敌人动嘴了。
经过这一番搏杀,野狼还有五百多条,西域汉子加上金马镖局的八人大约还
有二百之数。只要守住阵列,不被狼群分割包围,就没有腹背受敌的后顾之忧,
狼群的威胁也就相对减少一半,最后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
方学渐气呼呼地跑到近前,一瞥眼瞧见两丈外的金香玉,柳叶刀横向一挥,
将一匹扑上来的野狼斩成两段。血花飞溅中,狼头‘呼’的飞起老高,身子却继
续前扑,一招‘双龙抢珠’,两只狼爪子正中她胸前的要害。
方学渐心中大大地不以为然,暗‘靠’一声,这狼也太色了,她胸前什么都
没有,抓了也是白抓。正在揣度金香玉胸口被抓的感觉,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入耳
中,前面一个西域汉子被一头野狼在膝盖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涌出,痛入骨
髓。
膝盖受伤,整条小腿登时绵软无力。那条恶狼把肉一口吞下,又飞扑上来咬
他的胸口。西域大汉摇晃了几下,提起马刀猛地砍下,锐利的刀锋在狼的腰身上
一闪而过,他也重心不稳扑翻在地。
狼身在半空中哗地裂成两半,飞扬的鲜血焰火一样四下炸开。方学渐右臂一
伸,将变形的钢刀插进张开的狼嘴里,随手一抖,狼尸笔直飞出,正撞到另一头
扑上来的野狼身上。
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这野狼张嘴咬下了同伴的半个头颅,然后‘嘎崩、嘎
崩’地咀嚼起来。
方学渐正要丢下钢刀去救那个膝盖受伤的汉子,哪知道从边上又蹿过来一条
野狼,利齿伸出,一口就将他的喉管咬断了。
四五匹狼蜂拥而上,一阵疯狂的你撕我咬,那汉子只来得及撑起半个身子,
头颅、小腹、胳膊和大腿都被利爪尖牙硬生生撕开来,然后又响起了那让人毛骨
悚然的骨头咀嚼声。
方学渐看得眼睛都绿了。
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不多一会,一条健壮如牛的汉子只剩下了一些
碎布和几块残骨。
一头没抢到食物的饿狼恶狠狠地朝他扑来。方学渐急忙侧身避开,左手箭头
一送,在它的脖子上刺了一下。
那野狼四肢着地,一双蓝幽幽闪着火苗的眼睛突然泛起了紫光,呜地叫了半
声,便扑地而死。方学渐心中大喜,抛去右手钢刀,弯腰去抓它的尾巴。
不等他挺起身子,呼的一声,又一头野狼扑了过来。方学渐抓住尾巴用力一
甩,两头野狼彭地撞在一起。另一头哼都不哼,就被震晕过去。
三头恶狼又争先恐后地扑来,他将手中那狼抛了出去,三张狼嘴登时掉头咬
住同伴的尸身,又撕又扯,翻腾咬啮起来。
方学渐抓起晕过去的那狼,也在它的脖子上刺了一下。眼看着一点紫红从狼
眼的瞳仁深处弥散开来,心中又喜又怕,这种‘奼紫嫣红’的蛇毒,发作得实在
太快了。
才吞了一口鲜肉下肚,那三头恶狼就像喝醉了酒似的,身子晃了晃,接连倒
在地上,大腿蹬了几下便不再动了。四周瘦得皮包骨头的饿狼‘呜呜’嚎叫着,
发疯似地猛扑上来,你争我夺地撕咬起这三头恶狼的尸身。
不过片刻工夫,他的面前便躺满了一地的野狼尸身,足有三、四十头之多,
圈子外的饿狼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之色,纷纷扭身躲避,即使饿得前心贴后背,也
不敢再去碰地上的尸体一下。
方学渐把胳膊抡圆,将手中那狼远远地扔出去,那边还不知道尸体有毒,一
番争抢吞食之后,又死了一大片。
方学渐身旁的汉子全都瞧得呆了,刚才还和自己殊死搏斗的野狼居然平白无
故地就倒了一地,如果不是手中的马刀还滴着鲜血,真要怀疑这是在做梦了。
他们张大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光屁股的‘南蛮子’赤手空拳地闯进狼
群,手舞足蹈之间,把一头头不知道死了还是晕过去的野狼往四面八方乱抛。
奇迹就这样出现了。
中毒的狼尸落在哪里,哪里的野狼就会成批地倒下来,就像镰刀下成熟的麦
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野狼们也为它们凶残的天性付出了代价。
刚才还漫山遍野的灰扑扑一大片,不过一盅茶的工夫,稀稀落落的已不足两
百头。空地上铺满了累累的尸体和粘稠的血浆,剩下的野狼‘呜呜’哀鸣,缩着
脖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它们的意志已经崩溃,它们的血胆已经冷却。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二百多名西域猛士擎起雪亮的马刀,呼喝着冲了出去。
坚硬的牛皮靴子踏过流满了鲜血的沙地,扬起一股股粉色的薄雾。腥臭的雾气扑
在脸上,居然生出一种嗜血的快感。
残余的群狼开始夹着尾巴四下逃散。尽管四条腿的跑起来比两条腿的要快上
不少,仍有三十几头脑子不够灵光的野狼被蜂拥而上的长刀砍成了肉酱。
方学渐伸手去捡地上的一把马刀,也想冲出去砍几头过过瘾,一股冷风蓦地
刮来,只觉裤裆里一片冰凉,突然想起自己的屁股还坦荡荡地露在外面,得赶紧
找条裤子来挡风遮雨。
自己救了这么多人的命,趁他们正忙着又冲又杀,溜到帐篷里去偷一条裤子
穿穿,这些西域汉子应该不会太介意吧。打定主意,方学渐转身就走,走出没几
步,一眼望见地上的那柄破烂钢刀,心中好笑,脚步都跨过去了,又想想不好,
返身把它捡了起来。
正当他兴冲冲地跑到最近的一个帐篷,正要掀开帘子往里钻,暗影中突然扑
出一个人来,一下子从身后把他牢牢抱住,喜极而泣地道:‘方先生,你真是太
勇敢了,我真的好感激你,你是上天赐给哈密人的救星,哦,你就像天山峰顶的
雄鹰,你是博斯腾湖底的蛟龙,赞美你,亲爱的方先生,你是亦力把里大漠上的
巴特尔!’
(巴特尔,蒙古语,英雄的意思。)
方学渐吓了一大跳,正要把箭头往他的手背上刺下,猛听得他一把鼻涕一把
泪地高声赞美,才听出是哈密国王的特使阿托尔将军,紧张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微笑道:‘将军阁下,能不能先把我的身子从你的手臂里解放出来,我不太习惯
和男人抱在一起说话。’
‘哦,对不起,我实在太激动了,我刚才以为自己肯定活不过今晚上了,’
阿托尔松开了手臂,脸上红光焕发,兴奋地道,‘你知道,大漠上的狼群是最可
怕的,有史以来,无论多厉害的猛兽、军队,都无法对它以少胜多。’
‘大漠上经常有狼群出现吗?它们真的好难对付,我差点就没命了。’方学
渐把带毒的箭头放到地上,开始一匝匝地解下左手的布条,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
裹了回去。
‘不是很经常,不过每次出现,都会给牧民造成很大的损失,’阿托尔的目
光移到他脚下的那把刀上,微微一笑道,‘刀口都卷成这样了,一定用它杀了不
少狼,我打算把马黑麻国王赐给我的这柄“百炼缅刀”转赠给你,这不仅仅是为
了表示我对你的感谢,更是因为只有像你这样的英雄,才真正配得上这把英雄之
刀。’说着,解下腰间的宝刀,双手平端着递到他的面前。
方学渐把布包藏好,一把抓过‘百炼缅刀’,笑道:‘那就多谢你了,’脸
色微微一苦,‘不过将军阁下,你有没有多余的裤子,借我一条?’
篝火熊熊,方学渐是被六条大汉抬出阿托尔的帐篷的,回到营地的西域汉子
欢呼着簇拥上来,争着想目睹一下把他们从狼口下救出来的英雄人物。
欢呼声一阵响过一阵,方学渐也被六条汉子一次次地抛上天空,他唯一能做
的就是紧紧捂着胸口,不让自己价值连城的钱包和宝贝袋掉下去。场面这么乱,
掉下去就完了。
就在他被抛得晕头转向,连哪边是天哪边是地都有些分不清楚的时候,汉子
们终于把他放了下来。
双脚才一着地,耳朵边就听得一声喜悦无尽的欢呼,一个穿着火红色狐裘,
外罩一件紫绒毛披风的女子裹着一股浓郁的香风,小鸟依人似地扑进他的怀里,
‘啧’的一声,嘴对嘴地亲了他一口。
方学渐定了定神,这才看清面前的美人竟是黛菲亚。高鼻雪肤,秋波流慧,
微微上翘的眼角洋溢着无限的风情,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凝视一个波斯美女。
方学渐只觉又一阵头晕目眩,这次是被她奶蜜色的光洁肌肤晃花了眼睛。
围在旁边的西域汉子又喊又笑地大声起哄。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男人。’黛菲亚的手臂用力地搂抱着他的脖子,噘起
丰满的朱唇,又一次送上了她的香吻。
这种自动送上门来的便宜,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的。方学渐被捧得晕晕乎乎
的,两手握住美人柔滑圆润的细腰,心中得意洋洋,只觉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大
出风头,才不冤了来人间走这么一遭。
鼻中香泽暗闻,一条细软的丁香小舌滑入他的双唇之间。方学渐心口怦怦乱
跳,正要含住细细吮咂,右眼角突然跳了两下,隐约瞥见人群中一角的黯然的紫
色,睁眼一看,龙红灵正双手叉腰地瞪着他,腮帮子气鼓鼓的,两只滚圆的眼球
似要喷出火来。
方学渐知道大事不妙,急忙把怀中香艳绝伦的波斯美女推到一边,耷拉着脑
袋走到她面前,道:‘灵儿,你……’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老大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方学渐的面孔一下子红得好
像两片猴子屁股。
由于这一记耳光实在太过响亮,挨打的又是刚把他们从狼嘴里救出来的模范
英雄,圈里圈外的汉子们登时停下欢笑和嬉闹,惊愕地看着这一对面红耳赤的帅
哥靓妹。
明月在云层中穿梭,广袤的沙漠明明灭灭。时急时缓的北风盘旋着掠过人们
的头顶,辟啪作响的篝火火星乱飞,整个营地一刹那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寂。
方学渐慢慢转过身子,血红的脸上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高声道:‘没
事,没事,她只是帮我打了一只蚊子,大家继续,该跳的跳,该唱的唱,
继续啊。’
众人面面相觑,贝鲁的脑子比较灵光,赶紧把他的话用蒙古语大声地翻译了
一遍。西域汉子们登时轰然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又齐刷刷地用理解和同情的目光
回视他。
笑声低下去的时候,随风飘来的一阵号啕大哭就显得很刺耳了。大伙儿面露
惊异,一番交头接耳,循着哭声的来源,一窝蜂地涌到南面的沙丘下。
累累的尸体中间,金香玉匍匐在地,柔弱的腰背不住抽动,呜呜的嚎哭惊天
动地。旁边站着七个手执各种兵器的汉子,正是金马镖局的七大高手。
‘靠,不就抓了一下胸脯嘛,又不是死了老公,用得着哭得这么凄惨?’方
学渐嬉笑着凑到龙红灵的耳边,低声问道:‘宝贝灵儿,如果我被狼吃了,你会
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龙红灵打了一个呵欠,用手轻拍小嘴,没有转头看
他,‘我困了,想回去睡觉,你走不走?’
‘这个…’方学渐一转头望见人群中的黛菲亚,凝脂般柔腻的肌肤在淡淡的
月色下熠熠生辉,一双随波流动的美眸正痴痴地凝望自己,登时一阵心猿意马,
‘这里的风光不错,难得来大漠一次,我想……’
‘你想看的,恐怕不是这里的风景,而是那个骚女人吧?快跟我走!’龙红
灵一把扯住他的耳朵,拉了就走,轻蔑地瞥了瞥黛菲亚,哼了声,低低地骂道,
‘臭女人。’
拖拖拉拉地走出七、八丈远,背后一个动听的女子声音喊道:‘好女人,走
慢点,摔着就不好了。’
方学渐回头望去,俏生生的波斯美人站在两个帐篷的中间,寒风拂动一头柔
滑的长发,修长的身姿在朦胧的夜色下半隐半现,妖娆成一束挺拔的性感。
一炷香之后,喧嚣的大漠开始归于沉寂。
夜明珠的光华在帐篷深色的帆布上轻轻摇晃,柔软的虎皮垫子上,少女纯洁
的身躯微微蜷缩着,完美得犹如一座冰雕玉琢的玉女神像。
龙红灵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娇腻之极的呻吟,两条光滑圆润的大腿被一寸寸
地扳开,羞答答的密处又一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情郎的眼底。雪白光洁的圆臀,
细软乌黑的绒毛,粉红鲜嫩的花苞,羞赧紧缩的菊花门,纤毫毕露,一目了然。
方学渐把两条匀称修长的美腿扛到肩上,将夜明珠移过来,凑上去一点点地
仔细观摩,灼热的鼻息喷在上面,让她的呻吟更大了。他用指尖轻轻地拨弄了一
下粉色的花瓣,赞道:‘好可爱啊。’
龙红灵眯缝着美丽的眸子,激动得‘哦’了一声,大腿反射性地夹紧了他的
脖子。下面的花房微微一颤,彷彿受不了男子滚烫的目光,开始轻雾朦胧。
方学渐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双腿间的肉棍子把裤子高高顶起,已经挺拔如山
了。双手握着白嫩的大腿,灵巧的舌尖开始在花房的四周逡巡游弋,一直到她的
呼吸完全失去了控制,这才嘴巴一张,含住了湿热的花房口。
龙红灵的神态娇媚之极,白嫩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口中不断‘呀呀’的
低声呼叫,一双白嫩纤巧的秀足绷得笔直,紧闭的玉门羞涩地躲在柔软的灌木丛
中,艳红的花瓣却已渗出了点点蜜露。
男女间灼热的激情驱散了大漠的寒意,连帆布帐篷都彷彿要融化了。大小姐
娇艳的牡丹花一点点地清晰绽放,花瓣上带着几滴摇摇欲坠的晶莹花蜜,一阵阵
的芬芳飘荡。男子的舌尖细心地舔去那些花蜜,然后将肥厚充血的花瓣吞入口里
慢慢吮吸。
龙红灵眼中的情欲快要变成有形的火花了,只觉酥麻发痒的花蕊深处,好像
有一股熊熊大火在炙烤,强烈的快感电流一般迅速地传遍全身,口中呜呜乱叫,
圆润的腰身扭来扭去,丰润柔美的臀部却一下下地挺起来,迎合和鼓舞着他的撩
拨。
伴着美女一声声迷人的呻吟,晶莹的雨露从粉红的细缝中一粒粒渗出来,沿
着粉嫩的股道溜滑下去,将羞涩的菊花蕾浸染得更加娇艳欲滴。
方学渐用力地抱起她的圆臀,细软的舌尖追逐着一粒透明的花蜜,钻入她毫
无防备的菊花门。龙红灵全身一震,呼呼地喘着气,腻声道:‘哦,亲哥哥……
不要……’
股道的肌肤湿滑无比,润润的透着淫靡的红光。粉嫩的花房离娇羞的菊花蕾
不足一寸,男子的舌头开始做长距离的上下舔舐。
龙红灵被刺激得不停低哼,秀丽的桃腮上布满了娇羞的红晕,挺起毫无赘肉
的纤腰迎接情郎的挑逗和抚弄,每一次菊花门和花房口被偷袭,都会敏感地收缩
一下,花蜜源源而出,连虎皮垫子都湿了好大一块。
方学渐正要打起全副精神好好地伺候她一回,忽觉身后一阵香风拂过,腰间
陡然一麻,正要开口惊叫,一只细柔嫩滑的手掌伸过来掩住了他的嘴巴。
龙红灵正陶醉在源源不绝的快感中,还没有发现情况有异,喉咙和腰上已分
别中指,全身一麻,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还没睁开眼睛,已听到一个女子柔媚
的声音道:‘正经的好女人,你的这个姿势看起来好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