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傳奇(全本)-10


  第二十九章独破贼窝

这人身穿一袭天蓝长衫,看去不过二十六七岁,生得修眉朗目,十分英俊,
脸含微笑,只是笑得有些冷傲,他手拿着一把打开的摺扇,在胸前轻轻摇着,更
显得是洒脱斯文。

清真子、成真子曾听谷飞云说过,通天空教主门下使的都是摺扇,在未动手
之前,也都是摺扇当胸轻摇,故示潇洒,言犹在耳,证之当前这个青衫人,果然
一点不错,两人不觉互视了一眼。清真子故作不知,朝身边超真子问道:「五师
弟,此人是谁?」

青衫人摇着摺扇,含笑道:「在下孟时贤。」他只说了五个字,就目光一抬
,朝超真子道:「超真,你退到后面去,今晚进来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超
真子奉命唯谨,答应一声,正待后退。

清真子陡然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成真子更不怠慢,喝道:「二师兄叫你站住,你还不站住?」喝声出口,右
手闪电般朝超真子肩头抓去。超真子早就料到成真子会出手,双肩一晃,飞快的
从两人身边闪过。

青衫人孟时贤唉了一声,笑道:「你们要动手,还怕没有动手的机会吗?」

清真子目光直注孟时贤,冷然道:「你是通天教主门下?」

孟时贤冷峻的笑了笑,道:「这还用问吗?」

清真子道:「贫道已经来了,你还是束手就缚的好。」

孟时贤朗笑道:「这话应该由在下说才是,因为你们到了这里,已经无路可
以走了。」原来超真子掠出大天井,左手向空一挥,他门下八个青袍道人立即手
持长剑,从前面分左右闪出,一字排开,拦在华山派二十名弟子的后面,截住了
清真子等人的退路。

清真子怒笑道:「那好,你试试谁把谁拿下了。」锵然拔剑,一面朝成真子
喝道:「三师弟,你去把勾结外人的叛徒——超真,给我拿下。」

成真子也在此时拔剑出来,躬身道:「小弟遵命。」长剑朝前一指,他带来
的二十名弟子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十人由成真子率领,转过身面对超真子师徒九
人。另一队的十人,仍然站在清真子身后。

孟时贤摺扇一摇,朗声道:「且慢。」他这声「且慢」,成真子只好暂时停
住。

清真子道:「你还有何话说。」

孟时贤道:「要动手也不急在一时,总应该等在下把话说清楚了。」

清真子道:「你说。」

孟时贤摺扇一指,指指超真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他已经不是你五
师弟超真子了。」

清真子沉哼一声,道:「贫道早已知道,你们的一贯伎俩,就是以假乱真.
仅凭区区一张人皮面具,能够瞒得多久?」

「不错,仅凭一张人皮面具,是瞒不住多久的。」孟时贤依然摺扇当胸,轻
轻摇着,笑了笑道:「但只要能瞒过一时,也就够了。」他不待清真子开口,接
着又道:「譬如贵派吧,现在没有改换的已经只有你们两位了,过了今晚,连两
位也变换成我们的人了,天下还有谁说华山七真是假的呢?」

清真子怒声道:「你胡说。」

孟时贤笑道:「在下一点儿也不胡说,难道你们现在的掌门人不是假的吗?
你们不相信,那也无妨,反正过了今晚,华山派的清真子、成真子已经不是二位
了。」

清真子怒极,大喝一声道:「三师弟,上吧,咱们把这些贼党一一的全给拿
下来。」

「慢点。」孟时贤喝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可是不相信吗?在下可以给你
们引见两个人,你们就知道了。」清真子、成真子看他说得如此的神秘,倒也想
看一看他究竟在玩些什么花样?变什么把戏?

孟时贤话声一落,把摺扇往束腰带上一插,然后轻轻拍子两下手掌,笑道:
「二位道兄可以出来了。」就在此时,果然从石窟中缓步走出两个人来。

这两人一身灰布道袍,头簪道髻,前面一个须眉花白,年约六旬以外,赫然
是华山七真的老二清真子。第二个年约在五旬以上,则是老三成真子。清真子、
成真子二人看得不禁怔了一怔。这两人无论是面貌、举动、身材高矮,居然和自
己二人一模一样,面对面站着,就像是照镜子一般。如果他们不开口说话,连自
己也看不出他们的破绽来,更何况是外人,当然更分不出真假来了。

清真子怒极而笑,点头道:「你们用心果然狠毒无比。」

孟时贤没有答话,但见他摺扇一指清真子、成真子二人,朝假清真子、假成
真子说道:「这二人假冒两位道兄,实在可恶,两位道兄应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们,也好让他们知道华山七真是不好惹的。」此人当真颠倒黑白,把清真子和成
真子说成假的。

假清真子稽首道:「孟令主说的极是,这两个妖道胆敢假冒贫道师兄弟.正
该教训教训他们。」说话之时,已从肩头撤下长剑。朝清真子逼来,口中喝道:
「好个妖道,你假冒贫道,还有何说?」

清真子当真被他气破了胸膛,长剑一指,大喝了一声:「谁是妖道,你自己
心中明白,看剑。」刷的一剑,振腕就刺。

假清真子大笑道:「来得好。」长剑乍展,以攻还攻,两人立时动上了手。

另外那个假成真子也在同时仗剑朝成真子走来。厉笑道:「你假冒贫道,是
自己受缚呢?还是要贫道动手?」


成真子本来的任务,等二师兄和孟时贤交上手,自己就去对付假冒超真子的
贼人,一举把人拿下,哪知半路里冒出二师兄和自己的贼党来了。而对方最厉害
的一着,是要这两个贼党来对付自己两人,这一来,那孟时贤和假冒五师弟的贼
人反而空了出来。

今晚之局,对方已经占了人数上的便宜,虽然自己这边有二十名弟子,但要
对付孟时贤和假冒五师弟的贼人,只怕也不是对方的对手。现在只有寄望谷飞云
了,他如能及时赶回下院去,只有掌门人和六师弟赶来,方有胜算。

心中正在盘算之时,那假成真子已经仗剑逼来,只好朝身边弟子叮嘱道:「
你们坚守这里,对方不冲过来,不可出手。」

那弟子点点头,道:「弟子省得。」

成真子则迅快的盘算了一下,这一战,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拖延时光,希
望隐身暗处的谷飞云,看清形势,然后赶紧返回下院去,搬一些救兵来。二是速
战速决,首先将这个假冒自己的贼人解决掉,也可把所处的劣势扳回来,然后再
做打算。

这因眼看假成真子一副狐假虎威的得意模样,哪里还忍得住?迅即决定先解
决了这个贼人再说。一念及此,立时飞身而起,口中大喝了一声,说道:「大胆
妖道,你就来试一试我这剑利不利吧。」一道剑光随着飞起的身子横扫过去。

这一剑,本是华山剑法中的一记杀着,叫做「飞云出狱」,再加上他含愤出
手,势道之盛,当真罕有甚匹。假成真子却也不是弱手,看他飞身发剑,急忙后
退半步,身形右旋,长剑随着挥出,使了一招「排风荡云」,从侧拦击。但听「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成真子心头不禁猛然一震
,因为对方使的这一招「排风荡云」,正是华山剑法,而且对方功力之深,几乎
不在自己之下。

「好,你再接我一剑。」成真子相信自己对华山剑法浸淫了数十年,会胜不
了你一个假冒的贼党,喝声出口,剑势乍展。但见一支长剑指东划西。带起一片
嘶嘶剑风,一连劈出了八剑。

假成真子居然丝毫不让,同样挥起长剑,以快截快,以攻还攻,同样也攻出
了八剑,双方剑光如闪电般流动,同样也连珠般响起了八声金铁狂鸣。成真子发
现对方每一记剑招,使的都是华山剑法,不但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就是剑法也
十分老到,不输自己。

这下把成真子激怒得恨不得一剑就把对方刺倒,紧接着八剑之后,一口气又
攻出了九剑。华山剑法本以轻灵著称,但每一个练剑的人,都有每一个人的个性
和体质上的差别,有的适合轻灵,有的适合刚劲。几十年下来,就是练同一套剑
法,也各有所悟,各有心得。譬如同样写一个字,有的人写得气势磅礴,有的人
写得妩媚透逸。

成真子就是属于刚劲这一路的,经过这一阵硬拼之后,一柄长剑越打越快,
也越打越重,记记都运上了真力,大有非把对方一剑劈成两片不可。假成真子又
岂肯示弱,同样和他记记硬打硬砸,因此这两人简直就是拚上了老命,非将对方
撕碎不可。

人影交叉,剑光交击,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列阵坚守的每一个华山弟
子心头也跟着狂震.根本已经分不出谁真谁假来了。再看,真假清真子哪一对?
情形也不相上下,这时已经打出了二三十招,不过清真子总究是华山七真的老二
,数十年修为,剑法已经脱尽火气,轻灵中占了一个稳字。

对手假清真子使的同样是一手华山剑法,而且也相当精熟。但时间稍长.就
显出清真子剑上的功力来了,同样的一套剑法,渐渐的把假清真子的剑势压制了
下去。武功一道,差不得这么一点点,所谓棋差一着,缚手缚脚,现在假清真子
的剑势,就是有点缚手缚脚之感,清真子的剑势,反而愈来愈见轻稳了。

本来真假清真子、真假成真子四人动上了手之后,孟时贤就摺扇轻摇,悠闲
的站在穿堂石阶上作壁上观。对面的超真子率领八名弟子一字排开,截住了华山
派人的退路,好像这一场争战,已经稳操胜算一般。

最感到忐忑不安的却是华山派的二十名弟子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两处战圈,
打得如火如,但不论谁胜谁负,没有一个人分得出胜的究竟是真的?还是败的是
真的?到时候,叫他们如何取舍?如何接应呢?现在这四个人已经打出百招以外
,清真子剑势愈来愈见轻灵,已把假清真子圈入在一圈剑光之中,只有招架之功
,已无还手之力,大概不出二三十招,就会落败。

真假成真子那边,经过这一阵拚搏,也可看出端倪来了。成真子功力深厚,
剑法专走刚劲一路,是以一连串的硬拚,并十见他有何衰退败象,但假成真子功
力毕竟稍逊,现在已显得有些后力不继,气息渐粗。再有五十招,大概也会落败
了。

这可看得袖手站在阶上的孟时贤一张白皙清瘦的脸上,渐有不耐之色,口中
哼了声:「没有用的东西。」突然长身而起,右手化掌,朝清真子当头击落。

就在此时,忽然从南首飞起一条人影,疾逾闪电,激射而来,「砰」的一声
,凌空接住了孟时贤的一掌。孟时贤一个人被震得飞退回去,急急施展「千斤坠
」身法,这才落到石阶上,站停下来。那飞射而来的人影,也同样被震飞出去。
但却朝真假清真子的斗场落去,无巧不巧双脚蹬上假清真子双肩之上。假清真子
骤不及防,一个人登时被压得往下蹲去,那人却藉着这一蹬之力,又飞了回去,
落到了阶上。

就在假清真子被压得蹲下去的时候,清真子听到有人在耳边细声说了句:「
此人已被在下制住穴道了。」

清真子蓦地怔了一怔,暗道:「这和自己说话的会是谷少侠。」他急急抬目
望去,那不是谷飞云还会是谁,只见他笑吟吟的就站在孟时贤面前。

孟时贤刚刚站定,瞥见那人也随着飞来,落到自己的面前。他并不认识谷飞
云。只觉这青衫少年一身武功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这就沉笑一声,问道:「阁
下是什么人?」

「你问我是谁?」谷飞云仰首大笑一声,又道:「在下就是你假冒的孟时贤
,孟某还真有点奇怪,以阁下这一身武功,投到本教门下,教主也一定会重用你
的,何用假冒通天教门下。假冒我孟某人呢?」他指孟时贤假冒他的名,而且说
得相当认真,这可看得清真子几乎就要笑出来了。

孟时贤却听得勃然大怒,摺扇一指,厉笑道:「好小子,你假冒孟某,想是
活得不耐烦了?」手中摺扇突然朝前敲来,直取谷飞云咽喉,这一下急如星火,
快速已极。

谷飞云冷哼一声,道:「对了,阁下偷我一柄摺扇,就在江湖上假冒孟某之
名,现在该把摺扇还给我了。」他话说得较慢,但对方摺扇来势较快,因此在说
话之际,早已伸出右手,三个指头朝前一撮。一下就抓住了扇头不放,直等把话
说完,才用力夺去。

孟世贤眼看摺扇被对方抓住不放,心头大怒,左手突出,朝谷飞云当胸劈来
,口中喝道:「小子,去吧。」谷飞云敢情只顾和他争夺摺扇,闪避不及,只听
「砰」的一声,这一掌结结实实、不偏不倚劈在谷飞云胸膛之上。

清真子看得心头猛震,暗暗叫了声:「糟糕,这年轻人总究年纪太轻,经验
不够,这回可惨啦。」谷飞云被这一掌打得直飞出去,但他右手抓住扇头,死不
放手,人被震飞出去了,但孟时贤的一柄摺扇,却到了他手里。

这回他被震得较远,一下落到大天井中间,不,他无巧不巧就落到真假成真
子的斗场之中,也无巧不巧的双脚落到假成真子的双肩之上。这一下和方才简直
如出一辙,他猛力一蹬,一个人跟着飞起,假成真子却被他蹬得双腿一弯,蹲下
身去。

正在和假成真子交手的成真子也听到耳边有人细声说道:「他已被在下制住
穴道了。」

谷飞云再次飞了回去,落到了孟时贤的面前,「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
胸前轻轻摇了两摇,然后潇洒的说道:「阁下要假冒孟某,也应该学得像一点,
就像刚才这一记那是什么通天掌,打在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真叫人笑掉了大
牙,现在阁下还有何说?依孟某相劝,还是乖乖的束手就缚,随我去听候教主发
落,教主认为你还堪造就,或许可以饶你不死,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清真子看到谷飞云又飞了回来,而且这番话,可着实把孟时贤戏耍了一番,
心中暗道:「谷少侠一身内功,竟有如此高明,方才孟时贤这一掌就算没有用全
力,也用上了八成力道,除非谷少侠练成玄门护身真气,即以自己来说.练了数
十年内功。也没练成护身真气。」

孟时贤看谷飞云信口胡说,越是听就越是怒,大喝一声:「狂徒找死。」「
锵」一声,掣剑在手,当胸就刺。

谷飞云正在当胸摇着摺扇,看到孟时贤突然举剑刺来,急忙把摺扇挡在胸前
,说道:「阁下想和在下较量兵刃,也该早些说清楚才行。这样突下杀手,使人
措手不及,难道会是你们教主教的?」

对方这一剑,直刺而来,剑刃何等锋利,仅凭一把白纸扇面,如何能挡得住
?但孟时贤长剑刺到白纸扇面上,宛如刺在钢板上一般,再也刺不进去。孟时贤
心头不由大骇,急忙收剑,目注谷飞云,喝道:「朋友究是何人,请亮个万儿,
在下认栽,咱们后会有期。」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亮不亮万儿都是一样,阁下要找在下,江湖上随时
都可以找得到,在下也随时可以候教,阁下请吧。」

孟时贤目光一转,掠过假清真子和假成真子两人身上,说道:「阁下能否请
华山派放了他们两个?」

谷飞云双手一摊,道:「人是两位道长拿下的,他们假冒华山七真,该由华
山派掌门人发落,在下不是华山派的人,岂能置喙,阁下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孟世贤为之语塞,沉哼一声:「好。」然后转脸朝假超真子又喝了声:「咱
们走。」假超真子好像没有听到,身子一动也不动。

谷飞云大笑道:「大丈夫要承认失败,看来只有阁下一个人走了。」

孟时贤自然看得出来,假超真子是被制住了穴道,心头这份愤怒,简直不可
言喻,怒嘿一声道:「朋友记着,和通天教为敌,你会后悔的。」

谷飞云冷然道:「今晚本该连你一起留下,放你走,已经是在下手下留情了
,阁下何用再说这些狠话?」孟时贤双脚一顿,人化长虹,腾空朝墙外射去。

清真子稽首道:「今晚幸蒙谷少侠赐助,贫道谨代表敝派,向谷少侠致最诚
敬的谢忱。」

谷飞云笑道:「道长千万不可如此说法。」

成真子也走了过来,说道:「那假冒五师弟的贼人,也是谷少侠制住的吗?
贫道怎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谷飞云道:「那是方才两位道长正在交手之际,在下怕他率同门徒冲上来,
所以才把他们一起制住。」

成真子由衷地道:「谷少侠真是神乎其技.令贫道好生佩服。」

谷飞云笑道:「道长太夸奖了,在下只是出其不意而已。」

清真子道:「三师弟,你陪谷少侠在此稍候,愚兄进去救人。」

成真子躬身道:「二师兄请。」

清真子挑了四名弟子随行,一起往石窟中行去。成真子命弟子们把假清真子
、假成真子二人以及假超真子师徒九人,全都放在一起,由十名弟子看管。谷飞
云道:「道长,最好请两位道兄先搜搜他们身上,是否藏有黄蜂针?」

成真子矍然道:「不是谷少侠提醒,贫道差点忘了。」一面朝两名青袍道人
吩咐道:「你们两个过去仔细搜搜他们身上,是否有针筒或其他歹毒暗器?」两
名青袍道人奉命过去,仔细的搜索了一遍,果然在假超真子两个门人身上,搜出
两管针筒,双手送到成真子面前。

成真子道:「你们先收着,待会回去再呈报好了。」两名青袍道人答应了一
声,退了下去。

成真子道:「谷少侠,咱们就在石阶上坐一会吧。」两人就在台阶上坐了下
来。

成真子道:「差幸谷少侠先把这些人制住了,否则贼子一声令下,就凭这两
管黄蜂针,就可以把咱们这些人一起解决了。」这位老道长,上来之初,还不相
信谷飞云轻轻年纪,能有多大的能耐?但现在对这位年轻高手打心眼里生出钦佩
来。

不多一会,清真子已和超真子、长真子等人一起从石窟中走出。清真子首先
给谷飞云引见了两人,超真子、长真子已在洞窟中听二师兄叙说过今晚之事,自
然对谷飞云再三道谢,然后又见过了三师兄。成真子也把从贼党身上搜到两管黄
蜂针之事,向清真子报告了。

清真子叹了口气道:「通天教处心叵测,不但派人乔装咱们师兄弟,居然连
掌门人的面具都做好了。大概就是准备由姓孟的假冒掌门人了。」说着,从怀中
取出一张人皮面具,给大家传阅,一面朝超真子说道:「五师弟,你门下八名弟
子,如今都被制住穴道,你去问一问他们。」

超真子怒声地道:「这八个孽畜,背师叛徒。一律按本派的家规,全都处死
好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清真子含笑道:「五师弟,你也许错怪他们了,一般背叛师门,是真的心生
背叛,但这件事不同,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有人假冒了你,不信,你过去看看,咱
们三个人都有假冒之人.如果不是穴道受制,咱们和他们站在一起,你能分得出
真假来吗?何况师父要他们做什么,他们自然不敢违拗,再说他们又不曾离开祖
师堂.只是被贼人利用而不自知罢了,自然可以原谅,所以你要问清楚了,才能
发落。」

成真子也道:「二师兄说得极是,也许他们是无辜的。」

超真子点点头道:「好吧,小弟这就去问他们。」

谷飞云忙道:「道长,八位令徒只要起下璇玑穴上一粒石子,即可醒来。」

超真子说了声:「多谢。」然后迅疾走到八个门人面前,目光一法,果然看
到每人璇玑穴上嵌着一粒黄豆大的石子,连同衣衫一起陷了下去。

他心中暗暗惊异,忖道:「米粒打穴,谷少侠弱冠年纪,居然练成了佛门上
乘神功。」一面随手起下他们璇玑穴上的石子。

八名弟子看到超真子同声叫道:「师父。」

超真子伸手一指被制住穴道的超假真子,说道:「你们去看看,此人是谁?
」八名弟子依言看去,只看得他们个个都惊异得怔住了。

八名弟子望了望师父,又望了望假超真子,一脸惊奇地道:「师父,这是怎
么一回事呢?他竟敢假冒师父?」

超真子问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来历?」

八名弟子同声道:「不知道,请师父说咯。」

超真子心中想道:「看来,他们真的不知道内情了。」一面又问道:「你们
谁身上有黄蜂针筒?」

其中两人忽然惊咦道:「弟子身上的针筒不见了?」

超真子问道:「针筒是谁给你们的?」

其中一人道:「是师父交给弟子二人的,因为弟子二人武功较差,所以师父
给了弟子二人一份任务,就是一旦有事,师父只要说一个射字,弟子二人就立即
按下机簧。」

「很好。」超真子接着又道:「为师告诉你们,此人是通天教派来的贼人,
假冒为师,企图先占据祖师堂,然后颠覆本派,现在已全被拿下,就没事了。」

八名弟子中有人道:「这里还有两人,一个假冒二师伯,一个假冒三师伯的
。」

超真子点点头道:「不错。通天教一贯伎俩,就是以假代真,他们派来的人
已全被拿住,今后你们要特别小心。才能防患于未然。」八名弟子同应一声「是
」。

超真子走到清真子面前,稽首道:「方才多蒙二师兄提示,他们果然是不知
情的。」

清真子道:「不过五师弟,你要好好管教他们,尤须注意每一个人的言行?
他们跟了假冒你的贼子一段日子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内情,但好习惯学不到。
坏习惯却是一学即会,因此最近几个月,你要特别严加管束。」

超真子躬身道:「小弟遵照二师兄指点。」

清真子又道:「经过今晚的失败,通天教匪徒可能心存报复?五师弟要特别
注意,大意不得。」

超真子道:「小弟会留意的。」

清真子颔道:「好,那我们就回去了。」

镇狱宫下院,此时灯火辉煌,每一进屋宇,都照得如同白昼。求真子从二师
兄、三师兄率领二十名弟子出发之后,想到滋事体大,自己的责任重大,因此一
面派人赶上山去,通知住持镇狱宫的四师兄洞真子,一面入内晋见谒掌门人,报
告今晚发生的事情经过。

原来元真子因自己年岁已高,三年前就把观中大小事情全交给二师弟清真子
处理,但这样重大的事,自然要禀报掌门人。方才清真子因救人要紧,迟恐生变
,来不及禀告掌门人,才要求真子代为禀报的。等清真子、成真子一行人押着三
名通天教党,回转下院之时,掌门人元真子早已坐镇在第一进大殿上等候消息。
洞真子也率领了二十四名弟子从山上赶来,随时准备支援。

元真子看到清真子等人走上大殿,不觉站起身来,含笑道:「二师弟、三师
弟,你们辛苦了。」清真子上前拜见了大师兄。

元真子又道:「五师弟没来?」

清真子道:「小弟因通天教贼人失败之后,未必甘心,所以叮嘱五师弟小心
防范,不用来了。」

元真子道:「愚兄已听过六师弟报告,你们能够一去就把五师弟、七师弟救
出来,还拿获了三名贼党,一定经过一场很惨烈的搏斗无疑,二师弟,你把经过
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清真子笑道:「其实这场搏斗,并不惨,只有小弟和三师弟两人,和两名假
冒我们的人,交手了近百招而已,今晚要不是谷少侠及时出手,咱们只怕全军履
没了。」接着,就把今晚的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随后双手呈上一张人皮面
具,说道:「这张面具,是他们准备假冒大师兄的,幸亏咱们及时发觉,贼人还
来不及假冒。」

元真子接过面具,仔细看了一阵,笑道:「贼人如果假冒愚兄,你们真不知
道何所适从呢。」成真子也把两管针筒呈了上去。

「无量寿佛,善哉、善哉。」元真子站起身,向空稽首,然后接着道:「天
佑华山派,列祖列宗有灵,今天幸有谷少侠光降,才能及早发现通天教阴谋,如
果等他们把二师弟、三师弟,逐个换成假的,就算他们不假冒愚兄,我这掌门人
也无能为力了、华山派也就沦入摩掌,万劫不复了,今天能够保住华山派五百年
基业,实出谷少侠之赐。」

说到这里,举步走到谷飞云面前,说道:「谷少侠救敝派于危亡,这份大德
,华山派代代弟子,都会永记不忘,贫道谨以至诚,代表派扔,请谷少侠受贫道
一拜。」说罢,果然跪拜了下去。

这下真把谷飞云闹得手足无措,连想扶住都来不及,慌忙也跪了下去,扶住
元真子,说道:「掌门道长快快请起,谷飞云当不起道长的大礼。」两人对拜了
一拜才把元真子扶起。

元真子含笑道:「没有谷少侠,华山派就会万劫不夏,受贫道一拜,谷少侠
是绝对受得起的。」

谷飞云道:「道长千万不可如此说法。」

元真子:「好,那么贫道今晚当众宣布,谷少侠永远是华山派之友,见谷少
侠如见贫道,少侠如若有何差遣,凡是华山派门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
家立即纷纷鼓起掌来。

谷飞云连连拱手道:「掌门道长如此抬举,在下如何敢当?」

清真子笑道:「掌门人说得好,谷少侠是咱们华山派之友。真是太好了,谷
少侠何用太谦?」

成真子道:「不错,谷少侠不用客气了,咱们师兄弟对谷少侠无不佩服得五
体投地,能和谷少侠为友,实在是荣幸之至。」

谷飞云还想再说,元真子笑道:「谷少侠不用说了,大家辛苦了大半夜,贫
道已吩咐厨下,准备了几式素点,给大家消夜,大家走吧。」

长真子道:「二师兄,那三个贼子该如何发落呢?」

清真子道:「就先把他们收押起来,明天再说吧。」

元真子哦了一声,道:「愚兄忘了还有三个人,这样吧。叫他们进来。」一
名青袍道人领命走出,立即有六名青袍道人,两人一个押着三个假冒的贼人走入
。这三人全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有双脚可以走路。他们连脸上
的人皮面具都没有揭下,为的是好让掌门人瞧瞧。

长真子朝元真子躬身道:「启禀大师兄,这三个贼人,假冒二师兄、三师兄
、五师兄,不但精通本派剑法,而且对本派情形也十分熟谙,按律应该处死,请
掌门人定夺。

「善哉、善哉。」元真子蔼然道:「本派律法,是处置本派叛徒用的,入派
之初,就立下重誓,背师叛谊,愿受律法制裁,所以即使处以重刑,也是他心甘
情愿的,这三人并非本派弟子,人命关天,我们无权去决定一个人的生命。」

长真子应了声「是」,问道:「那么掌门人的意思呢?」

元真子道:「放了他们。」长真子又应了声「是」,就朝三人走去。

元真子道:「七师弟,你做什么?」

长真子道:「废去他们武功,放他们下山。」

「不。」元真子含笑道:「他们每个人都花了几十寒暑的苦练,才有今天这
一身武功,一个练武之人,废去武功,生不如死,何况他们身落黑道,难免和人
结仇,失去武功,岂不任人宰割,这和杀了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长身子望着掌门人,迟疑的道:「那么……掌门人……」

元真子不待他说下去,呵呵一笑道:「华山派立派至今,已有五百年,纵或
有几次面临存亡绝续,那一次不是安然无恙,依旧屹立在江湖上?咱们连这次的
主谋孟时贤都任由他离去,又何在乎他们三个?今后是友是敌,就让他们的良知
去决定好了。」

长真子躬身道:「掌门人说得是。」这回他依然举步走到三人面前,说道:
「掌门人的话,你们三个都听见了,今晚便宜了你们,贫道替你们解开穴道之后
,留下面具,就可以走了,今后是友是敌,悉听尊便。」说着举手拍开三人穴道


那假扮清真子、成真子、超真子的三人,活动了一下手-脚,各自从肩头
揭起一张人皮面具,交给了长真子,三人不约而同的朝元真子走去。

长真子喝道:「你们想做什么。」

三人一齐扑的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多谢掌门人不杀之恩,你老的大仁
大义,小的三人没齿不忘,咱们并不是通天教门下,只是由通天教吸收,拨归孟
时贤手下,小的三人直到此刻,才明白名门正派和黑道大不相同。只恨当年误入
歧途,小的三人自知不配投入华山派门下,但求掌门道长开恩收留,在观中做个
打杂的道人,也胜过再到江湖上去为非作歹,如有二心,天神共鉴,不得善终,
但求掌门道长俯允所请,就是做牛做马,也决无怨言。」说完,又连连叩头不止


长真子望清真子、清真子也不好作任何表示,朝元真子望去。元真子为难的
一手摸着垂胸银髯,微微颔道:「三位请起来。」

三人中方才假冒清真子的年纪较大,抬起头道:「掌门道长答应了,我们才
起来,小的三人,出於一片至诚,决无两心。」

元真子道:「好吧,你们有心向善,知昨非而今是,即是有善根的人,贫道
答应你们,本观所有香火道人,均归七师弟掌管,你们叫什么名字?」

三人听得大喜过望,连连叩头道:「多谢掌门道长成全。」接着仍由假冒清
真子的那人说道:「小的从现在起,想取名华仁,藉以感念华山派的仁慈。」接
着是假冒成真子的那人道:「你叫华仁,在下就叫华德好了。」

假冒超真子的想了想道:「那么在下就叫华新,以示在华山派重新做人的。


「很好。」元真子道:「你们取这三个名字,正是表示你们有改过向善的决
心,七师弟,这三位道友,今后就归你管理。」

长真子躬身道:「小弟敬领法旨。」随即朝一名道人朝三人招招手道:「你
们随我来。」三人神色恭敬的朝元真子、清真子等人行了一礼,随着青袍道人出
去。

谷飞云拱拱手道:「掌门道长果然是有道长者,以德服人,感化了三个黑道
凶人,真是功德无量。」

元真子呵呵一笑道:「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一个人,不如救一
个人,谷少侠少年英雄,前途无可限量,如能随时随地,上替天心,与人为善,
自然福泽绵远。」

谷飞云听得心中一懔,忙道:「道长教诲,在下自当谨记在心。」

元真子大笑道:「哈哈,谷少侠切莫怪贫道又在说教了,时间不早,谷少侠
请,咱们去用点宵夜,也该休息了。」

第三十章故地重游

第二天一早,谷飞云盥洗完毕,荆月姑、冯小珍一起走了进来,同声说道:
「大哥早。」

「二位贤弟早。」谷飞云笑着朝冯小珍道:「有一件事,愚兄说出来了,三
弟就会叫嚷起来。」

冯小珍问道:「是什么事呢?」

谷飞云道:「是一场很大的热闹。」

冯小珍不信的道:「会有这样的事?是什么时发生呢?」

谷飞云笑道:「是昨晚。」

冯小珍看看荆月姑,奇道:「昨晚我们三个人一起回来的,有什么事呢?」

谷飞云道:「事情发生在二更不到一点,愚兄正在运功之际,听到窗前有人
叫我出去……」

冯小珍道:「大哥为什么不叫醒我们呢?」

谷飞云道:「我追出去,那人已在十丈之外,哪有时间叫醒你们?」

冯小珍急着问道:「后来呢?」

谷飞云就把自己追到一处山坳,那人转过身来,说要和自己较量,一面问道
:「你们猜猜看,这人是谁?而且还从他身上,引发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
们现在不妨猜上一猜。」

冯小珍道:「这会是谁呢?大哥,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出来嘛。」

荆月姑沉吟着道:「这里是华山派的重地,不会有外人进来。所以我想只有
两个人有可能,一个是住持祖师堂的超真子,他也许对大哥不服气,另一个是长
真子,他和大哥很谈得来,但也很想瞧瞧大哥的身手。大哥,我说得对不对?至
于从他身上,怎么会引发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就想不出来了。」

「哈哈。」谷飞云大笑一声道:「二弟果然聪明,完全说对了,至于引发的
那件大事,那是什么人也预料所不及的。」

冯小珍催道:「大哥,快些说嘛。」

谷飞云道:「我们边走边说,说不完,可以在早餐桌上边吃边说好了。」

三人相偕走出房间,一名青袍道人躬身道:「三位少侠请用早餐了。」谷飞
云朝他点点头,一面就把昨晚长真子约自己出去比试,如何从大树上飞落两人,
张开大网,就把自己网住。

冯小珍道:「他这是做什么呢?难道他另有什么阴谋不成?」

「三弟说对了。」谷飞云接着把自己如何套出他口风,如何破网而出,一举
制住他穴道,从他脸上揭下一张面具。如何逼他说出长真子和超真子被囚在祖师
洞石窟中,哪知他在说话之时,竟然运气解开穴道逃走。

三人坐下之后,谷飞云一直说到这里,荆月姑道:「大哥,吃了再说吧,稀
饭快凉了呢。」用过早点,谷飞云继续从自己赶返下院,通知清真子,一直说到
回转下院为止。

冯小珍唉了一声道:「大哥回转下院,就应该通知我们一声了,我们人在这
里,却错过了这场热闹岂不可惜?」

荆月姑道:「救人是华山派的事,许多门派遇上这种事,都不愿外人插手,
人家只邀请大哥去作证,怎好通知我们?」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
大哥,我们是不是今天走?」

谷飞云点点头,站起身道:「不错,我们应该去向掌门道长、清真道长告辞
了。」

冯小珍问道:「大哥,我们要去哪里?」

谷飞云攒攒眉,沉吟着道:「一时我也说不出来,且等到了华阴再作打算。


荆月姑侧脸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哥,你好像有心事?」

谷飞云笑道:「我有什么心事?」

荆月姑柔声道:「我看得出来,自从离开紫云岩,大哥一直好像有心事似的
。大哥,你还把心事藏在心里,不肯告诉我们?」

冯小珍道:「是咯,大哥,快告诉我们嘛。」

谷飞云道:「我真的没有事。」

荆月姑道:「是不是为找寻伯父、伯母的事?」

冯小珍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当时南山老人和大哥说的,要
找父母,须问东风,后来我们上紫云岩去,就是找东风去的,一定是师公和大哥
说了什么?对不?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你咯,大哥,你快说呀。」

谷飞云想起师父说过,绝不能让二女同去,只得微微摇摇头道:「我真的没
什么事,你们是我好兄弟,有事,我还会不告诉你们吗?好了,我们走吧。」

三人来至前殿,就遇上长真子刚从大殿走出,急忙打着稽首道:「谷少侠三
位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谷飞云拱手说了声「早」问道:「不知清真道长起来了没有?」

长真子笑道:「二师兄早就起来了,谷少侠有事吗?」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有事在身,想和清真道长说一声,向掌门道长告辞
。」

长真子听得一怔道:「谷少侠三位怎么不多住几天,急着要走了?」

谷飞云道:「贵派盛意,在下非常感激,只是在下实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
。」正说之间,清真子和成真子也一起走出。

清真子稽首道:「谷少侠三位怎不多休息一会?」

长真子稽首道:「二师兄、三师兄出来得正好,爷少侠三位说有事在身,要
向掌门人告辞呢。」

成真子抢着道:「谷少侠,这怎么成呢?昨晚为了敝派之事,让你差不多大
半夜没有好好休息,三位到了敝观,少说也要盘桓上十天半个月,一览华山之胜
,也好让咱们稍尽地主之谊,这么急着走,岂不让江湖上人说敝派招待不周吗?


谷飞云道:「三位观主千万不可如此说法,在下真的有事待办。」

清真子问道:「谷少侠到底有何事,非今天走不行,真的不能多住几天吗?


谷飞云道:「诸位道长对在下兄弟这份盛情,弥足可贵,实不相瞒,在下自
小由孤峰上人扶养长大,此次下山,实是奉家师之命,远去凤翔,找南山老人家
的,后来遇上醉道长,传他老人家口谕,说在下父母尚在人间,只是隐居在一处
深山之中,叮嘱在下,机缘到时,自可相见,最近遇上昆仑岳大先生,也指示在
下,曾有西出函关之言,在下实是寻找父母而来,才会迷路的。」

这话听得成真子暗暗点头,忖道:「像南山老人、昆仑岳大先生,武林中无
不久慕其名,都难得一见。听谷少侠口气,这二位武林奇人对他都好像极为关心
,试想得这二大奇人的垂青,谷少侠的武功那得不远超过常人呢?」

清真子连连点头,却又攒攒眉道:「谷少侠一片孝心,自会和令尊令堂团聚
的,只是南山老仙长和岳大先生都没有指点令尊令堂隐居之所。只是要谷少侠西
出函关,关外地域辽阔,深山大谷,何止千万?谷少侠茫无头绪,又到哪里去找
呢?」

谷飞云道:「这点在下也曾想过。既然岳大先生指示在下西出函关,必有深
意,也许是有意让在卞磨练磨练,试试在下有没有毅力?所以在下必须遵照他老
人家的指示去做。」

清真子自然听得出昆仑岳大先生一定另有指示,因此点头道:「谷少侠既然
这般说了,贫道也就不好挽留了。只是贫道还得禀明掌门大师兄,怎么说敝派也
总得替谷少侠三位饯了行再走。」

谷飞云道:「这个在下如何敢当?」成真子道:「这是应该的。」

清真子道:「贫道这就陪少侠三位进去。」谷飞云道:「有劳道长了。」

清真子笑道:「谷少侠和贫道还说什么客气话来?」说着,领了三人一直来
至第三进掌门人的静室。一名青衣道童见到清真子,立即躬身行礼。

清真子也不用他通报,就抬手肃客,进入一间布置清雅的客室,说道:「三
位少侠请坐,贫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元真子适时从里间走出,笑道:「愚兄听到二师弟伪
声音,原来是谷少侠三位来了,快快请坐。」

谷飞云拱手道:「掌门道长,在下兄弟是来向道长辞行的。」

元真子听得一怔,道:「从少侠这么快就要走了?这怎么成?」小道童端上
茶来。

清真子就把谷飞云找寻父母之事,向掌门人详细说了遍。元真子颔首道:「
原来如此,谷少侠孝思不匮,贫道那就不好再挽留了,二师弟,你没有吩咐七师
弟,要厨房整治一席素斋,好给三位少侠饯行。」

清真子躬身道:「七师弟已经知道了。」

元真子含笑道:「那就好,但愿上苍保佑,谷少侠早日找到令尊、令堂。」

谷飞云拱手道:「多谢掌门道长金口。」

午间这顿素斋,自然十分丰盛。元真子还派人把山上的成真子也叫来了,只
有住持祖师堂的超真子因距离较远,也不便离开。华山七真,有六真作陪,宾主
谈笑融洽,不必细表。

饭后,元真子取出三个白瓷小葫芦,说道:「贫道无以为赠,这是敝派精炼
的玉枢丹,专治各种内伤,颇有起死回生之效。江湖上人誉为武林第一救伤灵丹
,轻症三粒即可无事,最重的伤,一日七粒,七天也可以复原,三位少侠行走江
湖,可备不时之用,也可以救人,请三位少侠笑纳了。」

谷飞云道:「道长所赐,在下兄弟那就拜领了。」三人各自双手接过。

谷飞云拱手道:「六位道长,在下兄弟那就告辞了。」

元真子站起身,道:「贫道恭祝谷少侠早日和令尊令堂团聚,他日经过华山
,务望再来敝观多住几天。」

谷飞云道:「在下会来看诸位道长的。」元真子率同五个师弟一直送出下院
山门,谷飞云再三「请回」。

清真子道:「谷少侠只管请行,不用管咱们师兄弟。」

成真子大声道:「谷少侠保重,有暇一定要来。」

三名青袍道人牵着马匹送上,谷飞云三人接过马缰,跨上马鞍,拱拱手道:
「谢谢掌门道长,现在请回吧。在下兄弟告辞了。」一领缰绳,三匹马掉转马头
,得得而去。

谷飞云三人赶到华阴,还只是傍晚时光,就在上次住过的兴安大客栈落店。
这家客店规模不小,专门接待来华山的游客,因此房间雅洁,住的客人也比较高
尚,三人要了两间上房。盟洗完毕,冯小珍因时间还早,拉着荆月姑上街。

谷飞云因两个姑娘家也许要买些女孩儿家的用品,不好同去。一个人坐在房
内喝茶,只见店伙探头进来,叫了声:「公子爷。」

谷飞云问道:「有什么事吗?」

店伙手中拿着一张摺好的白纸走了进来,陪笑道:「这是一位道爷要小的送
给公子爷的。」说着把手中摺纸递了过来。

谷飞云伸手接过,没有打开来瞧,先向店伙问道:「是怎样一位道爷?」

店伙道:「那位道长生得红光满面,黑须垂胸,身穿一件蓝布道袍,腰间挂
一个大红葫芦,手持拂尘,看去很有几分仙气呢。」

「会是醉道长。」谷飞云心中想着,急急问道:「他人呢?」

店伙道:「已经走了,他把这张纸条交给小的,就飘然走了。」

谷飞云挥挥手,道:「好,没你的事。」

店伙退出房去,谷飞云急忙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潦潦草草的字体,
那是:「今晚初更,在东门外华狱庙前相候,勿让两个女娃儿跟来。」谷飞云看
完,随手一搓,把纸条搓成了碎屑。

他心中更是高兴,师父临行前就要自己先去找醉道长、因为只有醉道长知道
爹娘被囚禁的石窟,免得打草惊蛇。但是要找醉道长,必须先回桐柏山去,这一
去一来,岂不是往返费时,而且两位姑娘家也无法安置,如今在这里遇上醉道长
,就可以节省往返跋涉了。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店伙掌灯送来,一面问道:「公子爷要上街用饭,还是
吩咐厨下给你老准备?」

谷飞云道:「我两个兄弟上街去买东西,还没回来,等他们回来了再说。」
店伙应着「是」退了出去。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到荆月姑、冯小珍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谷飞云道
:「你们去丁这么久,买了些什么东西?」

冯小珍道:「我们每人买了一件长衫,也给大哥买了一件,另外还有一件东
西,你猜猜是什么?」

谷飞云笑道:「你们买的东西,我怎么猜得到?」

冯小珍咭的笑道:「大哥,你看。」原来她把手藏在身后,这时豁的一声,
打了开来,却是一柄一尺多长朱红洒金扇骨的白纸摺扇。

纸上还画了一朵紫红的牡丹花,在她胸前摺了两扇,说道:「大哥,你看好
不好?」

谷飞云笑道:「你怎么想到买摺扇的?」

冯小珍道:「二哥也有一把,你仔细看看,这扇骨是精钢做的,但漆上了漆
,一点也看不出是铁骨的。」

荆月姑道:「可惜只有两把,不然我们也会给大哥买一把回来。」说着,也
把她的一把打了开来,白纸上画的是一株梅花,另一面写的是一首唐诗,书法倒
也颇为苍劲。

谷飞云问道:「你们在哪里买的?」

荆月姑道:「是卖摺扇的摊上,三弟想买一把扇,才过去看的,其他摺扇只
有几分钱一把,只有这两把,他标了三两银子一把。三弟问他怎么这样贵,他说
这扇骨是百炼精钢制成的,最好的刀剑也砍不断它,三弟听得大喜过望,她正想
买一把铁骨扇,没地方买得到。就要我也买一把,问他还有没有?卖扇的说,这
种扇子,因为很少有人买,所以一年才做一两把?这两把已经存放了好久了,大
哥,你要,我这把给你好了。」

谷飞云笑道:「你们喜欢,就留着,自己用吧。我不习惯用扇子,哦,对了
,你们可以把剑法作扇招,只要多练几天,就可以使用了。」

冯小珍喜道:「我们就是这么想咯,哼,也让通天教门下瞧瞧,不光是他们
会使扇子。」

谷飞云道:「好了,你们刚回来,大概不想到外面吃饭了?」

冯小珍道:「跑得累都累死了,谁还要出去吃呢?」

谷飞云道:「那就关照店伙,要厨房做几个可口的菜送来好了。」

荆月姑开门出去,吩咐了店伙,不多一会,店伙送来酒菜,就在房中一张小
方桌上,摆好杯筷,一面陪笑说道:「三位公子爷,这几式莱肴,是小的特关照
厨下做的拿手菜,公子爷方才没有叫酒,这壶酒可是本城最有名的华丰酒坊精酿
的太白酒,入口香醇,喝醉了也不会冲头,小的特地拿来给三位公子爷尝尝的。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吧。你放着好了。」店伙退出之后,三人就品字形坐
下。

谷飞云拿起酒壶,给两位妹子和自己面前各斟了一杯,含笑道:「他既然拿
来了,两侠贤弟也不妨小饮一杯,尝尝看。」每一式菜肴,果然做得极为可口,
酒也香醇不烈,三人边谈边吃,两位姑娘不知不觉把一盏酒喝完了。

用过饭,两位姑娘玉颊添红,星眸如水,几乎已有三分酒意。店伙进来收拾
过杯盘,又送来了一壶香茗。冯小珍只喝了一口,就娇慵的道:「这酒后劲很厉
害,我只喝了一杯,就有些飘飘欲仙了。」

谷飞云笑道:「那就早些去休息吧。」


荆月姑站起身道:「大哥也该早些休息了。」两人一起回房而去。

谷飞云心中暗暗高兴,总算店伙帮了自己的忙,过去闩上房门,又坐了一回
。喝完一盅茶,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才悄悄推开后窗,飞身而出,再掩上窗
户,飘落地面,往外行去。

出了店门,这时大街上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商店灯火辉煌,行人熙攘往
来,不好施展轻功,只是稍稍加快脚步,直奔东门,再越城而出,不过盏茶工夫
,已经赶到华狱庙。只见醉道人已经先到,坐在右首一棵大树下的石条上,正在
喝酒,急忙走了过去,叫道:「醉道长。」

醉道人笑道:「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贫道已经等了好一会了。」他不让谷飞
云多说,站起身来:「走,咱们进去再说。」

谷飞云跟着醉道人走近围墙,越墙而入,又穿过二重殴宇,才落到一处院落
之中,但见院中花木扶疏,曲廊雕栏,甚是气派。醉道人从右侧进去,来至后面
一排房屋,推门而入,一面笑道:「这里是庙中住持招待到华狱拈香和过境大员
住的地方。长年很少有人居住,最是清静不过,最妙的厨下还有酒窖,存放着几
十缸陈年老酒,喝之不尽,来,坐,坐。」

谷飞云依言坐下,细看房中陈设,并不考究,只有一床一几一椅,正感奇怪
,接待贵宾住的地方,哪有如此简陋?醉道人望着他笑了笑道:「这里是过境大
员厨司住的地方,身为大员,自有厨司随行,贫道因这里离酒窖较近,装酒方便
一些。」

谷飞云笑道:「原来不是这里住持招待你住的。」

醉道人瞪了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和尚吃十方,道士也吃
十方,吃他们几缸酒,和吃自己的不是一样吗?从前这里的老当家和贫道极熟,
现在是他徒孙当家了,贫道怎好意思打扰他们,还是这样自由自在的好。」说到
这里,忽然问道:「岳大先生把看家本领都传给你了?你练得如何了呢?」谷飞
云就把五个月来练功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醉道人点着头道:「他说过要学会他昆仑派的武功,有五个月时间也足够了
,要练到上乘境界,五十年也未必练得成功,以你现在的程度来说,只不过三四
成火候而已,唉,还差得远。」

谷飞云问道:「道长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醉道人笑道:「岳大先生说你五个月就可练会,贫道自然要在这里等你了。


谷飞云扑的跪拜下去,说道:「道长这份高谊,晚辈一辈子感激不尽。」

「你这是做什么?」醉道人一把把他拉起,一面问道:「关于你爹娘的事。
岳大先生都告诉你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师父原是要晚辈去找道长,请道长指点家父、家母被困
禁的地方,现在就在这里遇上道长,就请道长把天池情形示知。」

醉道人微微摇头道:「仅凭你目前的三四成功力,也只能和西凤门下的丫头
们动动手,真要遇上那个老道婆,就会吃不完兜着走,所以贫道会和你一起去。


谷飞云颇感意外的道:「道长也要去?」

醉道人笑道:「贫道不去,你一个人去,没有帮手怎么成?」

谷飞云为难的道:「但道长……」

西凤护犊,二十年前醉道人一记太乙翻天掌击伤她门下大弟子陆碧梧,虽然
碍着南山老人,不好去桐柏望仙观闹事,总是耿耿于怀。这就是岳维峻只要谷飞
云一个人去的原因。万一惊动了崆峒派的人,儿子救父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金母也不好翻脸。

但如果醉道人去了,她就会说第一次你偷上天池。击伤我徒弟,我没和你计
较,但你这是第二次偷上天池,我再不计较的话,人家岂不是会笑我怕了南山老
人?这就是醉道人不能上天池的原因。

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笑道:「贫道和令尊是方外至交,你去救的是父母,
贫道去救的是朋友夫妇,这有什么不对?何况贫道无门无派,还怕得罪谁了?」

谷飞云心头一阵感激,再次跪拜下去,说道:「道长义薄云天,这份大恩晚
辈没齿不忘。」

「小施主快请起来。」醉道人道:「不过那两个女娃儿确实不能叫她们一起
去。」

谷飞云站起身,回到椅上坐下,说道:「晚辈临行时,师父也这样说的。」

醉道人笑道:「这个简单,咱们路经凤翔,到荆村去叨扰他一两天,把两个
女娃儿留下来就好。」

谷飞云道:「荆月姑、冯小珍已经拜在师母门下,她们肯留下来吗?」

「啊,这两个女娃儿福缘倒是不浅。」醉道人接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咱们只要留个字条,要她们在荆村住上几天,咱们悄悄的走了,她们到哪里去
找?」

谷飞云道:「道长明天和我们一起去吗?」

醉道人道:「不.贫道在凤翔和你们会合,只当是偶然遇上的好。」

「这样也好。」谷飞云站起身,问道:「道长如果没有指示,晚辈就告辞了
。」

醉道人笑道:「没有了,小施主回去吧。」谷飞云回转客店,悄悄从后窗进
入房中。

第二天一早,开门出去,只听冯小珍喜道:「大哥起来了,我们快去问问他
。」

店伙送来洗脸水,荆月姑和冯小珍也跟着走入,冯小珍问道:「大哥,我们
今天离开这里,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盥洗完毕,笑了笑道:「自然去找东风了。」

冯小珍听得一怔,问道:「大哥知道东风是什么了?」

「不知道。」谷飞云道:「但总要找到它才是。」

荆月姑道:「但这样茫无头绪的找,能找得到吗?」

店伙替三人送来早点,谷飞云在椅上坐下,道:「所以愚兄想先去找一个人
。」

两位姑娘也跟着落坐,冯小珍问道:「大哥先要去找谁呢?」

谷飞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两句话是南山老人家说的,连醉道长也解
释不出来,自然只有去找南山老人家问问清楚了。」

冯小珍道:「早就该去找他问问了。」

荆月姑道:「南山老人家仙踪无定,大哥要去哪里去找他老人家呢?」

谷飞云笑道:「有一个地方,大概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

荆月姑道:「大哥说哪里呢?」

谷飞云笑着问道:「大家都称他老人家什么仙?」

「酒仙。」冯小珍抢着道:「对了,只要到产酒有名的地方去找,一定会找
得到的。」说到这里,忽然泄了气,双手一摊,说道:「天下产酒有名的地方多
着呢。我们就算跑上一年,也跑不完。」

谷飞云道:「师父不是要珠儿告诉我们,东风向西吹的吗?现在离我们最近
的柳林镇,正在西首,而且也合了东风西吹的意思……」

冯小珍喜道:「二哥家不是就在柳林镇附近吗?」

荆月姑点点头,一面说道:「大哥话好像还没说完呢。」

谷飞云续道:「我从前的师父,在我下山之时,就是要我到柳林镇去的,我
也在柳林镇,遇上南山老人家的,如今想起来,从前的师父虽没明说,其实就是
要我找南山老人家去的了。」这番话,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那就对了,我们这就上柳林镇去。」冯小珍接着道:「哦,大哥,师公在
你临走时也没说吗?」

谷飞云道:「没有。」

冯小珍道:「我真想不通,这些前辈高人有话为什么不直接了当的说,要这
样九拐十八弯的打着哑谜,叫人家往返跋涉。」

荆月姑道:「南山老人家也许另有深意。」

冯小珍站起身道:「好了,我们走吧。到了柳林镇.我们就住到二哥家去。


荆月姑柔笑道:「这还用说?」

冯小珍回头朝谷飞云问道:「大哥,上次你去柳林镇,是不是也住在二哥家
里?」

谷飞云笑道:「我和二弟是在品酒会上认识的,一共只见过一次面,怎么会
住到她家去呢?」

冯小珍问道:「那你住在哪里?」

荆月姑抿抿嘴,笑道:「大哥是住在女状元家里。」

谷飞云脸上一红,说道:「那是跟南山老人家一起去的。」

「品酒会……」冯小珍还想再问。

谷飞云道:「我们走吧,品酒会的事,你问二哥好了。」三人走出店堂,会
帐出门,小厮早已牵着马匹在门口等候。谷飞云接过缰绳,取出一锭碎银子赏了
小厮,就跨上马鞍。

三匹马循着大路,直奔西门。由华阴到凤翔,一路西行,经渭南、长安、咸
阳、岐山,都是官道大路。这天午牌时光,就已赶到凤翔。进入东门,大街上就
有一家新凤翔大酒楼,五间门面,黑底金字大招牌,看上去十分气派。

谷飞云因醉道人说过在凤翔会面的,这家酒楼正好在东门头上,进入城来的
第一家,这就朝后面两人说道:「二位贤弟,我们就在这一家打尖吧。」三匹马
刚到门口,就有伙计上来拉住了马头。

谷飞云关照他好好上料,那伙计看是三位年轻公子,连声应着「是」,一面
欠身道:「三位公子请高升,牲口自有小的照料。」

谷飞云三人跨进了大门,登上楼梯,只见偌大一座楼厅,几乎已有九成座头
,这时一名伙计迎了上来,陪笑道:「公子爷是三位吗?」

谷飞云目光一转,早已看到临街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个头簪道髻的蓝袍道人
,那不是醉道人还有谁来。心中一喜,指指窗口,说道:「二位贤弟,那不是醉
道长吗?」

荆月姑喜道:「果然是醉道长,我们快过去。」伙计正嫌那老道人叫了一盘
卤水花生,独个儿喝酒,就占了一张桌子,如今听三位公子的口气,好像认识他
,连忙跟了过去。

谷飞云先走在前面,走近窗口,就拱着手道:「道长也在这里,真是巧极了
。」

醉道人抬头看到三人.不觉呵呵笑道:「三位小施主也来了,快快请坐。」

三人落坐之后,冯小珍道:「道长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醉道人眯着醉眼笑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伙计端上三盅茶,放好杯筷,一面伺候着道:「三位公子要些什么酒莱?」

冯小珍道:「你去叫厨房把拿手菜拣好的送来就是了。」

伙计连声应着,又道:「不知三位公子要喝什么酒?」

醉道人挥挥手道:「到这里来,自然喝西凤酒了,要十年陈的。」伙计这回
没命的应是,匆匆退下。

醉道人喝了口酒,朝谷飞云问道:「小施主到凤翔来,究竟有什么事吗?」
这是故意问的。

谷飞云道:「晚辈是找南山老人家来的。」

「这倒巧。」醉道人笑道:「贫道此行,也是找他老人家来的。」

冯小珍道:「道长来得正好,最近大哥,一直有着心事,道长就帮帮大哥,
能把东风找到了才好。」

醉道人点点头道:「这事要找到家师才行。」

冯小珍道:「道长是他门人,知师莫若徒,你找他自然比我们找他容易多了
。」

醉道人呵呵笑道:「冯小施主口才便给,贫道真是说不过你。」

冯小珍道:「道长这是答应了?」

醉道人道:「谷小施主的事,贫道推得了吗?」

冯小珍喜孜孜的道:「大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醉道长答应帮你找到东风
呢。」

醉道人忽然低声道:「恭喜两位小施主,蒙紫云夫人垂青,福缘真是不浅。


荆月姑奇道:「道长怎么知道的?」

醉道人笑道:「你们三个,是贫道一路护送来的,贫道怎么会不知道?」

接着正容道:「紫云夫人一身所学,大半出自紫府真解,为道家最上乘的功
夫,二位小施主有此不世奇缘,还得痛下功夫,才有成就,并不是学会了就可以
了。」

荆月姑、冯小珍被说得脸上一红,同声说道:「道长说得是。」

伙计陆续送上酒菜,四人也就吃喝起来。饭后,荆月姑问道:「不知道长下
榻何处?」

醉道人一手摸着飘胸黑须,笑道:「贫道刚从青城回来,就在这里遇上你们
了,还没决定去哪里。」

「那就好了。」荆月姑喜道:「寒舍住在柳林镇,道长也见过家父,到了这
里,自然就到寒舍去住了。」

醉道人道:「不错,令尊好像和紫柏宫的玄修是师兄弟。」

荆月姑道:「道长认识玄修师伯?」

醉道人笑了笑道:「陕西境内所有道院,差不多全属终南一系,贫道自然认
识了。」说话之时,谷飞云也叫伙计过来,会了帐,大家相继走出酒楼,一名店
伙已经牵着马匹伺候。

荆月姑道:「道长,你坐我的马匹好了,我和三弟共乘一骑就好。」

醉道人大笑道:「你们几时看到和尚、道士骑马的?那就因为和尚、道土天
生就是苦行者,得了道,就可以骑狮子、老虎或者白鹤了。贫道还没得道,只可
以用脚走路,好在贫道已经走惯了,你们只管骑着牲口先走,贫道决不会落后多
少的。」

谷飞云从伙诗手中接过牲口,说道:「道长既然不肯骑坐,在下兄弟陪同道
长一起走好了。」

醉道人道:「有着牲口不坐,这又何必呢?贫道说过你们只管骑着走,贫道
赶得上的,你们就不用管贫道,否则岂不是虚伪了?」

冯小珍道:「好嘛,大哥,我们那就不客气了。」

「这就对了。」醉道人笑了笑道:「贫道就喜欢这样。」谷飞云三人只得相
继上马。

冯小珍道:「道长,我们先走啦,大哥,快走咯。」

出了北门,冯小珍一路催马疾行,又催着大哥、二哥快走,一面回过头去,
咭的笑道:「大哥、二哥,你们瞧,醉道长还没跟上来呢?这时候连人影都没看
到,还说决不会落后的。」

荆月姑道:「大哥,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谷飞云道:「我看不用,醉道长并没有说要我们等他,那就不用等了。」

冯小珍咭的笑道:「他说他赶得上我们的,这回我看他输定了。」

谷飞云道:「我们走吧,二弟,荆村我不熟,还是你带路的好。」

于是由荆月姑一马领先,谷飞云和冯小珍跟着上路。谷飞云在马上回头望去
,依然不见醉道人的踪影,也只好由他了。这样奔行了一顿饭的工夫,刑村已在
眼前。荆月姑把马鞭朝前一指,说道:「大哥,我们就快到了。」

三匹马刚到村口,只听一声敞笑,一道蓝影疾如飞鸟,一下落在三人马前,
说道:「贫道没有迟到吧。」

那不是醉道人还有谁来?他眯着醉眼,朝冯小珍笑道:「小施主一路催马快
行,贫道总算没有输给你了。」

荆月姑奇道:「道长来得好快。」

冯小珍脸上一红,说道:「道长怎么会知道的?」

谷飞云笑道:「一定是道长跟在三弟的马后了。」

冯小珍哦道:「是了,难怪我的话道长都听到了,我不来啦。」

醉道人笑道:「贫道不跟在你们后面,怎知道荆村如何走法?那真的输定了
。」

荆村也有几十户人家,一条小街,十分整洁。荆月姑翻身下马,牵着马匹,
走近一幢庄院。一排五间门楼,虽非华丽,却也相当气派。门前还有广阔的一片
草地。荆月姑将缰绳圈关挂到马鞍上,跨上五级石阶,她举手在黑漆大门上叩了
几下大铁环。

没多一会,只见大门开启,走出一个身穿青布短衫裤的年轻汉子,看到荆月
姑等四人,不觉问道:「这位相公,你们找谁?」

荆月姑含笑道:「请问荆庄主在家吗?」

那年轻汉子啊了一声道:「在,在,请问相公高姓大名,哪里来的?在下好
进去通报。」

荆月姑嗤的笑出声来,说道:「福哥,你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那叫福哥的汉子又啊了一声,说道:「相公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在下真有些
想不起来了。」

荆月姑道:「你也真是的,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是月姑呀。」

那叫福哥的汉子忽然用手敲敲脑袋,连忙躬着身道:「你是大小姐,小的看
你穿着男装,一时认不出来,大小姐快请进去,哦,还有大小姐的朋友,马匹小
的会照料的。」

荆月姑道:「不忙,你快去通知爹一声,说醉道长来了。」福哥答应一声,
转身往里奔了进去。

荆月姑抬手道:「醉道长、大哥、三弟请。」

三匹马就放在大门前,荆月姑陪着三人刚走入大门,主人荆溪生已经急匆匆
的从里面迎了出来,一眼看到醉道人,连连拱手道:「道长仙驾光降,荆某有失
远迎,多多恕罪。」

醉道人积首答礼,呵呵笑道:「荆大侠好说,贫道打扰了。」荆溪生把大家
让入大厅,分宾主落坐。

荆月姑道:「爹,女儿给你引见两位客人,这是女儿的结义大哥谷飞云,爹
总记得品酒大会上,和南山老人家坐在一起的……」

「记得,记得。」荆溪生沙着喉咙大笑道:「谷少侠,为父见过,哈哈,欢
迎,欢迎……」

谷飞云拱手行礼,叫了声:「荆老伯。」

荆月姑又指指冯小珍道:「她是女儿三妹冯小珍,行走江湖,改穿男装,就
叫她三弟。」

冯小珍因自己穿着男装,只好拱拱手,也叫了声:「荆老伯好。」

荆溪生连连点头道:「请坐,请坐。」福哥端上茶来。

荆溪生含笑道:「醉道长、谷少侠、冯姑娘同时光临寒舍,荆某无任荣宠,
小女少不更事,以后还要醉道长多多指点才好。」

醉道人呵呵笑道:「荆大侠太客气了,令媛福缘不浅,如今已是紫云夫人的
寄名高足,贫道哪有资格指点她?」

「什么?」荆溪生听得不禁睁大双目,为之一呆,继而喜形于色,急急问道
:「月姑,这是真的?你拜在紫云夫人门下?是昆仑双侠紫云夫人?」

荆月姑道:「是呀,女儿和三妹同时拜师的。」

荆溪生道:「醉道长说得不差,你们两个当真福缘不浅,几十年前,咳,咳
,记得为父小时候,就听江南传说着昆仑双侠的故事。但那时候就已经没人见过
昆仑双侠了,据说早已归隐名山,如今算起来,只怕已是百岁以外的人了。」

冯小珍道:「谁说的,师父看去不过三十许人。」

荆溪生迟疑的道:「那恐怕不是从前的紫云夫人了。」

醉道人大笑道:「天底下哪有第二个紫云夫人?昆仑双侠人间仙侣,岂能以
世俗的年岁来论?」

荆溪生连连点头道:「道长说得是。」

荆月姑站起身道:「爹,你陪醉道长、谷大哥谈谈,女儿进去要何妈整理客
房,醉道长和谷大哥要在我们这里住几天呢。」

荆溪生笑道:「醉道长和谷少侠能够在寒舍盘恒几天,真是求之不得的事,
你就快去吧。」

冯小珍站起身道:「二姐,我帮你去。」

两位姑娘走后,荆溪生和醉道人、谷飞云谈得极为投契。尤其对谷飞云,他
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自己女儿对这位义结大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老实说,
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对这位未来的女婿,他自然要多了解些。

谷飞云因他是荆月姑的老爸,自然不好隐瞒,只有关父母之事,因事关机密
,不便说出以外,无不有问必答。中间还有醉道人的补充说明,这一问,可把荆
溪生听得心花怒放。谷飞云第一个师父是号称佛门怪杰的石头和尚——顽石大师
,当今少林方丈至善大师的师叔。

第二个师父是昆仑岳大先生,听醉道人的口气,荆月姑和冯小珍能够得蒙紫
云夫人青睐,收为记名弟子,还是沾了谷飞云的光。这对平日仰慕权势的荆溪生
来说,当真是天大的收获,父凭女贵,想不到自己在武林中终于也有扬眉吐气的
一天。但却没想到这席话,反而几乎使荆溪生身败名裂,此是后话。

不多一回,荆月姑已经收拾好客房,陪同醉道人、谷飞云前去看了。两间客
房是大厅东首,帐房的左边,一排三间,自成院落,倒也十分清幽。冯小珍和荆
月姑一起,住在楼上。荆家人口简单,荆溪生中年丧妻,一直没有续弦,膝下只
有一个女儿,就是月姑。家中有一个烧饭的女佣何妈,还是月姑奶娘,另外是老
管家荆福和儿子福哥。

荆溪生是个大而化之的人,家里一切都由荆福掌管,荆福在荆家已经有三代
了,忠心耿耿,把荆家当作了自己的家一样。福哥他娘,在福哥三四岁的肘候,
跟人跑了。荆福虽然很气愤,恨不得逮住奸夫淫妇,一刀四个窟窿,但时间久了
,也就淡然忘之了。所以留下福哥,自己有后代,也足以自慰了。

一个下午,何妈有荆月姑、冯小珍两位姑娘在厨房里帮忙,到了上灯时分,
荤素菜肴,差不多全做好了。荆福捧出一篓陈年西凤酒,装在一大锡壶里,也已
烫热。福哥则在东阁忙着抹桌子、排碗筷。现在荆溪生陪同醉道人、谷飞云进入
东阁。朝福哥问道:「冯姑娘和大小姐呢?」

福哥答道:「冯姑娘和大小姐在厨房里帮忙。」

荆溪生抬手道:「醉道长、谷少侠先请入座好了。」一面朝福哥道:「你快
请冯姑娘和大小姐来,厨房里由何妈一个人料理就好。」

福哥领命而去,不多一回端着二盘菜肴走出,说道:「回庄主,大小姐说了
就来,请道长和谷少侠先用好了。」

荆福也送上酒莱,荆溪生接过酒壶,给两人杯中斟满了酒,然后在自己杯中
也斟满了,说道:「道长请尝尝,这是敝村酿制的,足足有十年陈了,在下敬二
位一杯。」

醉道人喝了一口,砸砸舌头,点头笑道:「果然好酒,贫道以醉为号,看来
应该搬到凤翔来才是。」

荆溪生忙道:「道长能够搬到凤翔,那真是太好了。」福哥陆续端上菜来。

荆溪生道:「今晚太仓促了,荒村市远,没有什么好招待的,道长和谷少侠
多多担待,请随意用吧。」

醉道人呵呵笑道:「荆大侠太客气了,这许多菜做得色香味俱全,还说没菜
,贫道以醉为号,好酒也喝,最差的酒也喝,平常只要一盘卤水花生就足够下酒
了。」

谷飞云站起身,举杯道:「在借花献佛,这杯敬荆伯父的。」说完一口喝干


荆溪生连说:「不敢。」也喝了一杯,道:「谷少侠,请坐。」

这时荆月姑、冯小珍相偕走出,醉道人笑道:「二位姑娘辛苦了,快请坐下
。」

冯小珍道:「我才不忙呢,只是帮二姐做下手罢了。」

荆月姑站起身敬了醉道人、谷大哥,冯小珍也敬了荆溪生、醉道人,自然也
要敬谷大哥。这一席酒,自是喝得宾主尽欢。谷飞云喝上几杯,还不在乎,两位
姑娘可就喝得玉颊生春,红如胭脂,三人装了饭,先行吃毕。只有主人荆溪生还
在和醉道人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最后主人喝醉了,醉道人本来逢喝必醉,自然也
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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