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南洋[足本]-21


  (六十七)

我和筱怡来到会议室,我先拉出一把椅子请她坐下,然后我坐在她的对面。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筱怡刚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我。

‘我妈病了,我需要回北京一趟。’我说。

‘啊?什么病?需要我帮忙吗?’筱怡一脸的惊慌。

‘不是什么大病,可能是想儿子想的。我早跟总经理说好了,我已经两年没
有休假了,我还想利用这次休假的机会去一趟美国。’

‘美国?’筱怡惊诧。

‘是啊,去美国,你想啊,美国是世界经济的老大,美国打个喷嚏,新加坡
就得浑身发抖了,所以我想去美国看看,去华尔街转转,开阔一下眼界,对今后
的工作有利,这样,部门的工作就请你照看一下。’

‘去美国看看倒是件好事儿,但这部门的工作我可负责不了。’筱怡似乎有
一种对我不舍的神情。

‘不是让你负什么责任,只是有什么事帮我处理一下,再说,你跟总经理关
系也不错,我已经跟他交待好了。’我说。

‘我想跟你一起去美国。’筱怡突然冒出一句,是我未料到的。

‘好啊,那就下一次吧,这次太仓促了。’我只好敷衍的说道。

‘你去北京会见王丽吗?’筱怡又是一个让我尴尬的问题。

‘不会,不会。我都不知道她家住哪儿?’

‘那你去多久啊?’

‘大约三周吧。’

‘那么长时间!’

‘咳,时间很快的,一转眼就过去了。’

‘什么时候走?’

‘三十号。’

‘到时候我送你。’

‘好,谢谢你!’

我跟筱怡交待完之后,似乎松了口气。但是英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却始终
折磨着我。她病了,是什么病呢?我知道过去她的胃一直不好。那为什么不告诉
我呢?也许病情严重,无法与我联系;那肖亚东又是怎么回事儿呢?我知道英子
是爱我的,但是爱情之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忍受不了孤独的寂寞,经不起像
肖亚东这样温柔男人的诱惑?我苦恼极了。

我突然觉得孤独和无助,头脑中全是英子和那个男人的影子,我知道,我是
一个骄傲的人,我接受不了我初恋的女人做出那样的事情,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
因,我都永远接受不了。我似乎突然喘不过气来,艰难的吞着唾液,努力压抑着
自己。

下班后,一个人在路边的咖啡座找了个位子坐下,要了一杯黄帽啤酒,据说
是世界销量第一的啤酒。

日落后的珊顿大道是美丽的,鳞次栉比的写字楼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壮观。新
加坡有一部电视剧《金色珊顿道》就是在这里拍摄的。

望了一眼我工作的那座大楼,彷彿‘心中才一日,世间已数年’。眨眼间,
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便向脑后逝去了。三年多了。真的是过了三年吗……

时间像一把温柔的刀,在脸上毫无声息地雕刻着岁月的印记。许多年过去,
早已脱去了以往的青涩与稚嫩,感觉似乎也老了,也成熟多了,也懂得了圆熟处
世。

想着英子,也想到我自己,经历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如今却仍是孤身一人。

曾经的浪漫与激情渐渐了无痕迹……

如果真的是英子背叛了我,我该如何选择呢?天下的人真是自私啊!想想自
己,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还是那句话,痛并快乐着,这是我心灵的最好
诠释。我有我的快乐,也有我难以启齿的痛苦,在与几个女人的爱恋和周旋中我
是个幸福而罪恶的男人,我无法坦然的面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狠狠灌了一口啤酒,放下酒杯,看到身边有一对老夫妻相携而过。

过马路时,老伯紧紧地攥住老伴的手,在呼啸的车流里步履蹒跚地穿梭。两
个苍老佝偻的背影紧紧地、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我突然想起我妈,想起英子,想起陈静还有筱怡。

我坐在这车流如织的街道边,禁不住泪流满面。

这几年,我真正感觉到过快乐,看到过生命如花海铺展,同时也在激情燃烧
时一味的堕落。我还能如何呢?我又能如何呢?不属于我的,终是要走远。勉强
的挽留,只会是牵强的彼此尴尬。

我很矛盾和痛苦,所以很多时候我很烦躁很不快乐,我对英子充满了内疚和
自责,我觉得对不起她,我甚至想过离开英子给她自由寻找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但英子是个好女孩好女人,也许是我们不合适,我会耽误了她,因为我不能一心
一意的对她。可是,真的离开,我又舍不得,一是为了我的承诺,再就是我对英
子仍然有爱有感情有不舍,我很矛盾,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其实我也明白
可是我放不下,我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如果她们可以合成一个,如果……但是一切只是如果,现实已不存在假设,
只是我不想选择。我在罪恶的深渊里挣扎,我在灵魂的边缘徘徊,我甚至不敢看
筱怡那纯洁无邪的眼神,我怕在那清澈的眼睛里看到我的丑陋,我恐惧有一天我
会所有的一切都失去。

淡了,远了。注定要散。

生活继续,世界依然。以为的永恒,瞬息间消逝无踪。

这时小雪给我打来电话:“你在哪儿呢?‘

‘还在公司。’我整理着我的思绪。

‘我做饭了,而且煲了你爱喝的鸡汤。你来吗?’

‘好啊,正愁没地方吃饭呢。’

从街边的咖啡座站起来,看到那一对远去老人,唉!随遇而安吧。

开车向小雪的家富克兰路驶去。虽然那里不是我的避风港,但可以暂时为我
遮风挡雨,可以暂时慰藉我现在孤独的魂灵。

小雪的家现在整理得很干净,屋里弥漫着浓郁的鸡汤的香味。只见她身上系
着围裙,脸上流淌着汗珠,一副主妇的模样。

‘坐吧,你要先喝汤还是先喝酒?’小雪用袖口抹着脸颊上的汗水对我说。

‘喝汤。’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等着,或者你自己来端。’

‘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想我还没资格让小雪伺候我。

小雪盛了两碗,我分别端到餐桌上。然后又把小雪炒好的几盘菜陆续从厨房
端了出去。

‘你昨天出海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小雪喝了口汤后问我。

‘那是临时决定的,怎么?许耀明告诉你的。’我说。

‘对,结果还跟他吵了一架!’

‘怎么了?’我突然怔了,汤含在嘴还没有咽下。

‘他不让我跟你来往,我说你凭什么管我,他就急了。’

‘哦,是这样。’

‘就是嘛,你结婚了,你把我甩了,你还想来管我,我成什么了?’小雪显
得气呼呼的,很气愤的样子。

‘就是啊,以后你也别跟他来往了。’我说。

‘嘿,你也管我了,如果你跟我结婚,我不会与任何人来往。’小雪突然说
话显得咄咄逼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

‘对了,我爸在澳洲也有游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澳洲玩啊?’

‘跑那么远去坐游艇?’

‘有什么远,一晚上就到了,澳洲的海洋比新加坡漂亮多了。’

‘对喔,我看你还是去澳洲吧。’

‘你又赶我啊?’

‘你怎么老往那方面想?’

‘我怎么想了?丽姐走了,你又没有女朋友,我们又关系这么好,我能不想
吗?’

小雪让我哑口无言,我忽然想起我要去美国的事,看来我还得给她说清楚。

‘小雪,我准备30号去美国出差。’

‘去美国?我也去!’小雪一听我要出国,她索性饭也不吃了。

‘我是去出差,去办事儿,你怎么能跟我一块儿去。’

‘怎么不能一块儿去,你办你的事儿,我在酒店等你,你办完事儿,我们不
就可以一起去玩儿啦!’

‘我看还是下次吧,这次啊,太急了,况且到那边工作会很忙的,我担心我
没有时间陪你玩儿。’

‘你不愿意带我去,就直说,我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

‘哎哟,你看,你看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哥,看来我还得叫你哥,我真不知道我前世做了什么孽,我是不是上一辈
子欠了你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你好?’小雪近乎哽咽起来。

‘你什么孽也没有做过,你也什么也不欠我,这只是说明我们有缘,快吃饭
吧,别呆凉了。’我走过去安慰她。

吃过晚饭后,我陪小雪看了会儿电视,我说今天公司里太忙了,感到疲倦,
我要回去了。小雪有些闷闷不乐。

我坐到小雪的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抚摩她的额头说了声:“宝贝,早
点睡吧。‘

有的时候,爱意是在不经意间流露的。可能我们男人自己没感觉,可是女人
却一字一句的记在了心底。她们会用更多的爱恋回报你。

其实一个女人在感到害怕或者孤单的时候,她是多么希望有一个男人在身边
啊!我又联想到了英子,她的孤单,她的病痛,她能坚持吗?尽管小雪这儿很舒
适,很浪漫,但我总是感到忐忑不安,我急于想回家查看我的电子邮件。于是,
我跟小雪告辞,离开了她家。

回到家。有一种期待在心内隐约泛起。我期待英子的电话,期待她的邮件。

我渴望有英子的消息,于是,我又往美国拨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仍然是
电话自动回复的录音声响。我又上网查看是否有她的邮件。

从来没有过如此急切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焦灼的去盼望一份邮件。今天的
网路似乎走得也特别的慢。邮箱开启了,同样是一种失落的心情。

然而,就在我处在失落与绝望中,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挤在一串的邮件中。

《南洋风》,陈静!一个一看到就让我心颤的名字。

子昊:

你好,昨天看到你很高兴,尽管我表现得是那样的阴郁和沉静。

我给你写信是想知道昨天你在船上那句没说完的话,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生命被分成一段一段,以为那每一段都能够独立存在,可是那习惯想你的夜
晚,却只能一刻比一刻更长;可是那只能在梦中觅得的身影,却保留不到天明;
可是那美丽的秘密般的记忆,却在我的心里一直是那么的清晰……

人生很少有恰好的时间和空间,多的是失之交臂,多的是无可奈何,多的是
凄凉的美丽。当一往情深,非要让不可能成为可能时,结果只能让人感到陷阱般
的包围……也许,我们会在此生的梦里相依;也许,我们会有来生,将那尘世中
的梦延续到长长的一辈子……

每当这时候我会冷笑,我知道没有来世,那童话般的故事在脚步匆匆的城市
中只能是故事而已;我知道梦总会醒,留不住爱情;我知道所有的凄美总会变幻
成天上的流云、地上的烟雨……

今生的真爱,身边徘徊近在咫尺,却不能触及;今生的缘分,走过曾经恍若
隔世,悄然溜去……

想你的时候,你弥漫在我呼吸的空气里,烙刻在我全部的记忆中,与我的生
命交错重叠。想你的时候,便去读张爱玲的《沉香屑》,第一炉香、第二炉香,
一点一点的燃尽,就像我日渐枯竭的生命。那些自幼便背得熟烂的诗词,一遍遍
的在心中唱响,而我,是平生第一次将诗里的含蕴体验得那么深刻——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然后,泪水湿了满眼,醒来时一脸伤痕。

祝好!

陈静

我怔怔地眼睛盯在电脑的屏幕上,许久,许久……



(六十八)

陈静的信让我感到些许的震撼,我以为她对我早已淡了,远了,一切都成过
去,她可以心如止水的过她的相夫教子的婚后生活。虽然我知道她的心里并不幸
福,但毕竟她有了一个家。

如今看来她仍不能忘记我们那一段感情,或许是她认为王丽已经走了,错过
的事情是否还可以重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我想到‘婚外情’,那是很可
怕的东西,弄的不好会出人命的。

记得是谁说过,因为拥有的时候,我们也许正在失去,而放弃的时候,我们
也许又在重新获得。对于人世间的万事万物,我们其实都不可能有绝对的把握。

如果刻意去追逐与拥有,就很难活得快乐。所以生命需要升华,要风流洒脱,
又要安静超然。明白的人懂的放弃,真情的人懂的牺牲,幸福的人懂得超脱!

坐在电脑前,我望着海蓝色的屏幕,望着那些闪动的文字,彷彿耳畔又响起
陈静以前常唱的《渴望》里的那首《好人一生平安》。‘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
年岁岁……’周而复始,萦绕不息。

那悠悠婉转的旋律似乎把我带到过往里的某个瞬间,那种感觉对我而言是熟
悉的,甚至我都时常跟着她哼唱。那是她最爱唱的歌曲之一。它有着无可奈何的
音调。

信中的文字是那么的忧郁,就像昨天我见到她时,她的眼神依旧能够感动上
苍。但她却显得静静地,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活泼和爽朗,彷彿她是在一片荒野里
沉默着,兴许是在回忆,兴许是在过去的生命里搜索着些什么,抑或是等待,抑
或是无奈。这时,我彷彿看见潮润的空气里升起了一团团云雾,然后整个世界沉
浸在一种似烟如尘的意境中。

一个人独处就会有寂寞,而寂寞的时候,就会想到抽烟,我突然想起今天筱
怡送给我的那盒雪茄,她说是她爸从国外带回来的。于是,我从公文包里取了出
来。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冗繁的包装,只有一根黄色的带子系紧。

独坐书房,望着咖啡色的雪茄烟卷,50支一盒。取出一根,点燃,抽了起
来。雪茄比一般的烟有力但不刺激,整个屋子弥漫着张扬却浓郁醇厚的芳香。

虽说第一次抽雪茄,我发现雪茄很听话。你不抽它就会自然的熄灭,不会像
香烟一直烧着手。

这时,手机突兀响起,我以为是英子的电话,正要对着电话喊,英子。

‘是我,陈静。’

‘你好!’我的心陡然间沉了下来。

‘干嘛呢?’

‘正看你的信呢。’

‘哦,不过,我刚给你发了,心里就觉得后悔了,我想我不应该给你写这样
的信,我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安分啊?’

‘不不,我倒没那么想,我也很怀念那一段的时光。你的文字很优美,让人
很感伤。’

‘嘿嘿,那不是我的文字,那是我从网上抄来的,在家没事儿,就上网看别
人的文章,也许是受我妈的影响,从小就喜欢文学,很小的时候,我妈就逼我背
诵唐诗宋词,所以有些诗句至今还能背得滚瓜烂熟。’

‘是吗?跟我一样。’我说。

‘小时候,由于家里一直过得很辛苦,但我妈对我的爱却从不曾因为家境贫
寒而少一分。刚只五岁时,我妈便开始教我识字。我妈写得一手好字,买来四开
的金边纸在饭桌上铺开了,蘸上浓浓的墨汁写上拳头大小的方块字,待晾干后贴
在厨房的墙壁上,妈妈做饭时便一边烧火一边教我。墙上的生字表贴了一张又一
张,先是白色,继而转黄,待到被烟熏成黑色时,那些字已被我烂熟于胸了。’

‘是嘛,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所以我说我们总有一些共同的东西,似乎
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联系,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心有灵犀”吧。’

‘对呀,我也这么想,虽然我结婚了,但我始终没有后悔认识你,认识你这
样的朋友。对了,昨天你在船上要说什么来着?’

‘在船上?’我佯作疑惑问了一句,因为我想起筱怡说过,许耀明和小雪的
事儿不要再告诉别人,也许筱怡说的是对的,这样对陈静,对小雪都比较好。

‘是啊,你是不是说那个小雪?后来我想起来了,就是以前曾经找过我的那
个小雪,我问过许耀明,他说小雪是他的前女朋友,现在已经没有来往了。你是
不是和小雪好了,你们都那样了,还犹豫什么呢?’

‘唉,一切随缘吧。’我看陈静并没有追问那天我要说的事,我也就敷衍了
一句。

‘好吧,希望你们能成,你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谢谢你,许耀明今天又没在家?’我突然想起许耀明,随口问道。

‘没有,说是医院里工作忙,回家会晚点。’

‘那你不是很孤单?’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更好,一个人看看书,上上网,也挺好打发的。喔,
有人开门了,我想是他回来了,好,再见。’陈静挂了电话。

今天的月亮好圆,清冽的月光晶莹而明朗。我望着窗外,感叹着人世间的悲
凉。

慵懒的月光下,漫天的落英在缤纷飘下,缕缕情愫也从曼舞的夜风中悄然扬
起,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越变越美好的东西,
就是回忆。

往事,不想回首,不堪回首。其实当我踏上南洋这个小岛的那一刻,我的某
种感觉好像让我在那一瞬间变的孤单起来。

安顿下来,一切就绪,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开始,我开始了我的生活。第一
次离开家。今天想起来,我还是无法回答李军那天接我的时候问我的话‘为什么
决定来这里?’真的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

刚开始的新奇虽说是有那么一点的话,那么当这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延伸下去
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素然无味,不过如此。说来那有什么真的有新鲜的东西存在
呢?

当新鲜期一过,什么也就万般一样,只有一而再的重复重复。

想起第一次网恋,想起第一次与网友见面,在闲聊当中,她那付洋洋自得的
表情,而我紧张得说话都说不清楚。因为那是我与英子以外的第一个女人那么亲
密的接触。满脑子的顾虑和愧疚。人啊,就是这么的经不起引诱,从此,不可收
拾。

日落黄昏,在一身的疲惫淹没于暮色中,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的
倦,我甚至不愿意去想这一天里发生的一丝的片段,唯一让我清晰的,是她给我
递来一杯浓浓的咖啡。

……

独身独处的夜里,一切都是寂寞的。

跟陈静说完了电话,沉思之后,再次上网查看邮件,仍然没有英子的Ema
il。心里感到一阵的沉重。

忽然我看到一封新的邮件,Sweetgirl。我漫不经心地打开。

亲爱的,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我知道你已经淡出那个论坛了。但我始终还
记得你的名字《南洋雪》,你的帖子,你的语言是那么幽默风趣,你的文笔是那
么优美挥洒,每次看完你的回帖总要在电脑前一个人傻笑半天。

情感这东西真的就如秋风中的落叶,不愿割舍离别而总是纠缠不清。秋风过
后,心碎了无痕,该走的都走了,该留的还在等待着离别。往昔已如过眼云烟,
留下的只是一片片残缺的记忆。

身在繁华的都市,心却格外的孤独。慢慢地当孤独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到我
已经不再去想该怎么办,就算心烦意乱,就算恍惚不安,就算想你,念你,要你
……就算还是没有人作伴。

在这虚拟的网络里,不经意的遇见你,虚拟的网络具有朦胧的面纱,红男绿
女沉醉在这飘渺中,尽情的倾吐、任意的挥洒。

朦胧本身就是一种美,掩盖了缺憾,没有了肮脏,给人以遐想空间。

亲爱的,你知道吗。曾经你是黑暗中的光火;让我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一
缕耀眼的希望和一种美好的期待,你曾使我沉迷于梦中。

在那些日子里,一到电脑旁就立刻进入那个论坛,等候远方的那一声问候,
我是一个爱幻想的人,有时在想如果有一天,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还记得你那
次说出去办事,下雨挨淋吗?我多想与你同在,多想为你撑一把雨伞;还记得那
几天一直没有看到你,你说你病了,但你又不愿去看医生,你说你讳疾忌医……

当时我的心是那么的痛,你怎么能承受那样的苦痛呢?有情与无情都是一种
情,只是它所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已。有情人多伤感,爱之深恨之切,或许会变得
无情,谁又是天生无情的呢?无情人的感受一定比有情人的感受来得更真更深更
痛……

告诉你吧,我叫夏安琪,还是叫我真名子吧,这样会觉得亲切些。

你什么时候休假啊?你什么时候能来台湾?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前一阵子,我恋爱了,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我折服于
他博学多才的思想内涵,我欣赏他对人热心帮助和无私关怀的个人魅力,除此之
外别无他想,我们单纯的交往,和他聊天,慢慢的一点点的为他心动,慢慢的不
再平静和坦然,慢慢的有了满脑子的牵挂和思念,一切一切如同所有的网上恋情
一样的发展,彻夜的聊天,虚幻的陪伴,我不否认对他的感情,就像上了毒瘾一
般,有了依赖,想戒掉可总也戒不掉。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但是,这种神仙美眷的曼妙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以
后他变心了,他开始说谎,我认为他在欺骗我。因为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不能
和我多呆上哪怕是几秒钟。他为什么事情一完就总是匆匆忙忙,就想走。我觉得
自己很委屈。为什么他与原先的女人堂堂正正地出出进进,而我却只能老鼠一般
地过着土中的生活。在黑暗中遮遮蔽蔽。

他总是在沮丧中从我这里走出去。他可能觉出了爱情让他感到压力,感到不
愉快。简直是痛苦,是一种恨不能立即了断的纠葛。其实这也是他自找的一种生
存的游戏。他自从沉浸其中便总是烦恼不断。他总是觉得很累。那种身与心的疲
惫。疲惫不堪。他知道这可能就是他遭到的惩罚。

后来我们就分手了。我也解脱了。别笑话我噢!

好了,啰啰嗦嗦给你说了这么多。

我还是想你!

看了安琪的信,使我很不平静,我们虽然还称不上什么网恋,但那时候的确
聊的很快乐,但是没想到她会陷入另一种奇异的感情,我了解那个男人的苦衷,
我理解他的那种痛苦和挣扎。于是我敲动键盘给她回复。

安琪,

你好,看到你的信,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你的文字很亲切,很
感动,但是也很心痛,很伤感,似乎薄暮冥冥,晃若隔世。让我想起‘漫漫人生
心凌乱,缕缕情怀如云烟’来。

从你的信中,让我再度叹出你是个风情万种的多情女子,多情人便是善感之
人,多情自古伤别离,又哪堪冷落冬日时?可‘别离’却不真正属于我们!

过去我们相思相聚的地方,在我看来已是空空荡荡,我们是否还能找到那时
使我们的灵魂与灵魂紧紧相撞的力量?我们是否还能感觉得到那些花朵与芬芳的
空气?能否找得到那栖息枝头为我们歌唱的青鸟?如果它们可以涮新,如果他们
可以重现,我们便不会有痛,不会有遗憾!

你一定知道吧,欢乐的亲密相融之后,苦思就会降临,我们的灵魂会在无法
抵达的地方痛苦的呻吟。因此我们唯有倔强的忍耐。因此错过,也因此我们美丽
……

谢谢你能记住你眼中我的那份美好和那份醉的滋味,记住那时一人动念,二
人会意的心灵感应的玄妙!!!

也记住在远方有一个人会默默地挂念你、以温暖和舒畅的目光注视你,当你
在繁华都市中匆忙奔波感到孤寂时,有来自他的一丝慰藉。

另外,我本月三十日去美国,将在台北转机,会在台北呆一个晚上,不知我
们是否可以会面?

安琪,你的名字很美,我叫林子昊,小时候人们叫我耗子,现在想想,我还
真有点耗子的特点,站着的时候,脑子聪明,但爪子一着地,就糊涂了。

LOVEYOU!

我按了发送键,被告知该邮件已成功发送。倏忽间,我也像陈静一样,感到
有些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我要去美国?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我要去台北,我
为什么要提出要见她?

男人啊!我自己都觉得可悲,难道真的是‘人不好色,天诛地灭。’我的脸
感觉泛起了潮红。

在男人心目中,女人当然是越多越好,难怪旧时的男人只要稍有地位的大凡
都有几房妻室,尤其是封建时的皇帝那更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只是纵观中国历
史却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东宫为皇后而西宫则是贵妃。

很少听说过哪位皇帝对东宫情有独钟,却从来是偏爱妃姬,不仅皇帝而平民
百姓也大多如此,旧时大户人家的妻子更多时只是个摆设,所起的作用只能说是
个大管家婆,更多时在家里的佛堂中出现,往往男人都有一个得宠的偏房,这个
女人在家里上窜下跳发号施令。

人都有一种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心理,在男人心目中毋须质疑,对自己已经
得到的东西并不珍惜,却对于别人的东西虎视眈眈,而男人尤其如此,其喜新厌
旧的心理自然会促使我们在不断地追逐女人。

我依然记得少年时对英子说的那句话:你是我唯一的新娘!只为了这句话,
在这几年里,我踽踽的行走与艰难的跋涉。也许人的一生真的就是活在信念与现
实之间,我不能背叛信念也不能脱离现实——这也许就注定了我今天的道路。望
天微叹:如果只能是重逢,我也想只做个过客,但我真的是不能走的从容。

我不知道,爱真的能够承受多久的分离?到底谁才是爱情真正的杀手呢?是
你,是我,是第三者,还是时间?我想罪魁祸首还是时间,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
切,在时间的长河里,爱情原来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IAMFALLINGNOW》,这是安琪发给我的歌曲,我不知
应作何译?不明白是我正在坠落,还是正在堕落?旋律越来越温暖,爱情的味道
越来越浓,温暖、冰冷、欣喜、痛楚——还有无助和无望……看着屏幕我不知道
现在该做点什么,对着安琪那带着甜甜微笑的头像发了几十秒的呆,下线了。

我在客厅里转悠,我真的要去台湾见安琪吗?会不会又是一场燃情的缠绵,
我的英子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我听着书房里那音乐的声音,在逐渐的低沉下去,
像是潮水逐渐在沙滩上退走,在时间的印痕中,我知道一天将要结束,而我的思
绪如那不息的浪涛,一波接着一波。

当那伤悲的洪流在我的脑海中翻滚时,一阵惊心动魄的电话响声打断了我那
凌乱的思绪。

‘子昊,我是英子。’


(六十九)

‘英子啊!’我长长的喊了一声,心里有些激动,近乎要哭出来。

‘怎么了?’英子语气惊讶,可能听出了我的异常。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也不发邮件?’我责怪道。

‘我刚刚出院到家,这不,一进门放下手上的东西就听留言,听到你的留言
我马上就给你拨电话。’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住院了?而且没有一点音讯,你让我多着急呀?’

‘我表姐夫没有给你打电话?’

‘谁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这时我听到英子在问肖亚东:“亚东,你没有给子昊去电话?‘然后是一个
遥远的声音,似乎是说:”我忘了。’

‘子昊,他忘了。’英子柔弱的声音。

‘肖亚东在你那儿?他为什么会在你那儿?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我一
听到肖亚东这三个字,心里立即就冒出一股怒火,语气变得刻薄起来。

‘怎么了?’英子好像也不高兴了,口气生硬而倔强。

‘肖亚东不是个好人,你们……’我没有说下去。

然后是一阵沉默,英子和我都没有说话。

‘喂?喂?’我喊了两声。

‘我在,我在听。’英子的声音低沉,柔弱。

‘你怎么能跟肖亚东在一起?他不是个好人!’我又重复了一次。

‘我不管他是不是好人,我在难受的时候,我在无助的时候,我在生命垂危
举目无亲的时候,我需要帮助,我需要有人照顾,我需要有人送我去医院!’英
子好像生气了,说话像机关枪似的,虽然底气虚弱,但完全现出她那种任性的性
格,我能听到她在喘气,生气的喘气。然后卡的一声,她把电话挂了,我的耳朵
被震了一下。我愣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过了十分钟,我打过去,电话‘嘟嘟’的响着,她不接电话。我又接着打。

有人接了。

‘英子?’我说。

‘子昊,我是肖亚东。’

我突然怔了,我恶狠狠的说:“英子呢?‘

‘你等会儿,我给你叫她。’肖亚东的语气倒是很温柔,很谦卑。

过了一会儿,是英子的声音,‘你还要说什么?你还要责问我什么?’英子
一种傲慢的口气。

‘我不是责怪你,我是担心你。’我尽力把心情放的平静。

‘你担心我?你知道什么是望眼欲穿吗?你了解什么是内心煎熬吗?你懂什
么是整夜无眠吗?’英子反而责问起我来。

‘我懂,我理解。’我抽动着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但电话里我的声
音却是温柔的,我尽量的心平气和的说道。

‘你懂?我把我的学业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我终于完成了,我想跟你分享,
但那时候你在哪儿?我为了功课,我的胃也弄坏了,我在最艰难的时候,你又在
哪儿?’英子说完在电话的那头大声的哭了起来。听起来哭得很重,哭得很惨。

我顿然无语,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我说:“英子,我31号到美国,机票已经确认了。你好好休息。‘

在以往我跟英子相处的日子里,每次都是我让着她,她总是对的,不过以前
她真的是对的。

我挂了电话,心中感到一阵的酸楚和压抑。

英子是个好强而重事业的女孩,而且生性任性而倔强。

就在高考那年,她完全不顾她妈的反对,我们顺理成章的走在一起。于是,
一切故事的开始,都在那间阳光明媚的校园里铺好。年轻的她和年轻的我,在歌
声里翩翩起舞,说着那个时候不切实际的梦想,说着诗歌和爱情。

那温情迷离而又伤感的东西象阳光一样悄悄的洒在了我们身上。我说我终于
找到了我要找的那个人,她说从小时候的那场‘婚礼风波’她就认定了我是陪伴
她一生的男人。

那时候,我们都执着地相信我们已找到了会永远相爱的人,我们相信爱情,
相信它能带给我们幸福。

那时候的日子,的确是快乐的、幸福的,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和对未
来理想的向往与追求。

而且热恋中的人哪里耐得住一刻的寂寞,每到周末,我们便偷偷地约会,我
们到外面找幽会的地方,我太想念她了,她的一切,她的眼,她的唇,她柔柔的
软软的,让人一牵就舍不得放下的手,还有她那洁白如玉、光滑如绸的身体,特
别是在夜晚的灯光照耀下,真如粉雕玉琢般,惹得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在她
身上狂吻乱咬,第二天总会留下很多的淤紫唇印。

那天,放学之后,我和英子一道,车上人不多,我们并肩坐在一起,我忍不
住去摸她的手,可英子胆小害羞,总是望着车窗外不住地缩回去,脸红通通的,
更惹起我无限爱怜,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是强行拉住她的手不放,到最后,
她也慢慢地习惯了,不再往回缩了,那时的爱,单纯、执着、美好,几乎没有一
丝杂念。

那一天,我们去了北海,那里山青水静,扬柳低垂,我们漫步在绿荫掩映着
的湖边小石铺成的小径。一阵强劲的凉风袭来,英子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噤,我
忙把她拥在怀里。

白日喧嚣的北海随着夜色一起摇摇摆摆的沉寂下去并温柔如水,偶尔的一阵
欢笑声如同投向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微微的涟漪荡开来,一波追着一波,而
后缓缓的归于更深的静。

我们钻进小山上的树丛中,幽静的公园,美妙的夜晚,我禁不住心花怒放,
虽然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仍然充满着新奇和激动,我感到每一次自己和英子
的进步,感到她那温暖的、深遂的阴道里有着无限的魅力。

当我每次插进去时,便觉得好像到了一片宽阔的草原,在那里我是安全的,
自由的,我是唯一的占领者,可以纵情驰骋,姿意发挥,看着她被我压在下面,
看着她娇态万千的媚眼,感受着她扭动迎合的快感,听着她嘤嘤的呻吟声和我进
进出出的‘扑哧’声,我太兴奋了,我不禁充满了男人的自豪感。是她帮助我成
为了男人,也是我,让她成为了女人!

我决定要好好地,温柔地对待我‘今生唯一的新娘’,我不能急不可奈地粗
鲁地对待她,我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开始慢慢抚吻,从头到胸,一直到她的大腿
之间,直至最后,在英子急切切的渴望的呻吟声中,才慢慢地把自己整个地覆盖
上去,压住她全身的每一个地方。

‘我想射了。’我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

她似乎没有听见,当我犹豫之时,她突然大叫:“哦,不……不要……‘

但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了。

我憋足了劲,又狠又快地抽插了起来。

两个人都大呼小叫地运动着。

在那快乐的痴迷之巅,我们僵住了。

然后,她就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她喜欢抚摸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然
后闭上眼睛,伏在我的胸前听我有力的心跳。

以后,我们的恋情和性爱不断的完美而和谐,我真的感谢上天让我们相遇相
爱。也感谢我们的爱经过那么久的酝酿,果然无比醇美。

那时候是多么的情意盎然呀。

可是如今,我和英子已好几年没有了性事,都和别的女人做着和多年前相似
的事,我甚至感到有点沉醉,这像是生活的轮回,又像是生活的讽刺,是对过去
的誓言、承诺,海誓山盟的完全背叛。

今夜我在地球的这边继续浪荡飘浮,她在大海彼岸饮泣痛哭。我不知道她现
在是否也跟平儿一样觉得我们扯平了?

窗外的月光是否会抚过你已经平静的面容,星光会不会埋入你安详悠远的恬
梦。我的英子,你还会在梦里想起我吗?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如今,我的房间里清清冷冷寥寥寂寂。空气里似乎飘散着女人身上隐隐约约
的味道;屋外,整个城市空空荡荡的,我却不知道,何处是我真正的归宿。

在浮想中,我手里握着手机睡着了。

东方渐露微曦的时候,曙光初露,天色渐明。一树树繁花纷飞,在空气中透
出阵阵甜香,薄薄的晨雾刚刚散去,朝霞轻轻地伴随着鸟鸣。

第二天下午,我到旅行社取了机票回来,顺便走到筱怡的办公桌前。她告诉
我说项目进行的很顺利,惠玉和加伟也没有很挑刺。

我们又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然后就开始漫无边际的闲聊。我把目前中国的
一些重大变化出神入化的说了一通。筱怡是个很好的听众,一边干活,一边听我
吹牛,还不时插上几句逗笑的话。

新加坡人一般不太关心时事,对世界上发生的事都不当事儿,但我不一样。

筱怡对我讲的每件事儿,她都觉得新鲜,听起来也是十分享受。所以我和筱
怡聊的很投机,相悦的心情也就轻轻地飞扬了起来。

我始终认为筱怡是个很纯粹的人,聪明加上绝对的忠诚,对自己忠诚。这样
的女孩有一种特殊的魅力,纯情中带着一些华丽的野性。像风景一样被人欣赏,
她的眼神是无所顾忌的,十指和双唇上涂着深冷的颜色,常常会让人觉得神秘。

其实她们很简单,因为纯粹而简单。

Richard有时显得有点笨笨的,我有时跟他说话就会烦起来。

‘唉,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我跟筱怡报怨道。

‘那你就再爬高一点,大概就可以不用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筱怡说。

‘我还真的在想,什么时候能当一个CEO呢。’我看着筱怡说道。

‘呵呵,那你就好好表现吧!’筱怡笑了。

‘我还真有几个想法。’

‘喔,说来听听。’

‘现在中国有很多机会。在这儿跟客户关系搞好,然后把项目带出去,以此
为基础,做自己的公司。或者跟公司的老板合作,到国内找人帮他去做,国内毕
竟劳力便宜。市场又大。’

‘嗯,想法还挺好。’筱怡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又打趣道:“以后你发财了
可别忘了我噢。‘

‘那当然,到时像你筱怡这样的人才,至少也得给你一个副总什么的。’我
调侃道。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给我升官了。’筱怡笑着回了一句。

‘Noproblem!’

于是我们两人又都笑了。

三十号中午,筱怡开车送我到樟宜国际机场,我们在离境大厅的门外握手告
别。

飞机缓缓地离开了登机坪,掉头向飞行跑道滑去。新加坡机场是个繁忙的机
场,一架架飞机停靠在机场上,像极了北极那一排排站立的企鹅。这时灰暗浓厚
的云层把天空压得低低的,天沉沉地笼罩在机场候机大厅的屋顶。看来又要下雨
了。

飞机在机场上转过几个弯后,进入主跑道。然后听到发动机的隆隆轰响,飞
机开始起跑滑行,在机身剧烈颠簸与呼呼的气流声中越滑越快,机翼伸展,离开
了地面,接着机身也从颠簸中恢复了平静。之后是一阵空悬的感觉。

飞机越飞越高,穿过了云雾,窗外白蒙蒙一片。再往下看,新加坡早已消失
得无影无踪。近看机翼,灰白色的浮云在上面飞速掠过。云层越来越稀,窗外渐
渐明亮,在穿出了一团薄如轻纱的浮云后,豁然开朗,窗外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所有的云层都已抛在后面,在机下翻腾着波浪。远远向下望去,如同一望无际的
皑皑雪原。

飞机已到高空,进入了预定的航线,机身也变得平稳。我从窗外收回视线,
解开保险带,调好椅子角度,舒舒服服地躺靠上去,思绪不觉中已飞到了台北。

于是,我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我去看安琪写给我的信。

我那天给安琪发了邮件之后,她第二天就马上给了我回复,并告诉了她的手
机号码,她在邮件中是这样写的:

……

我想我是感情世界的流浪者,永远是朵在秋风萧瑟中凋谢的花,现在你恐怕
连它的种子都找不到了。我的心是自由的,在哪都是流浪,犹如走在一片旷野。

昨夜,我梦见你在向我微笑,我彷彿已等了长长的一生。我不知道你是否能
明白一个年青女子独守空闺的寂寞与无奈?每天看到别人出双入对时,我只能对
着大洋彼岸的你苦苦凝望。

天还没亮,寒夜的冰凉冻结了我细密的情感。很早就知道爱不能爱得太深,
爱得太真。如果太深太真就有流不完的泪,伤不完的心。

的确,思是一种痛;念是一种苦;想见又不能见是一种痛苦!尤其是在我失
去那段感情之后。其实我们的相知相识很普通,就是网络上随意的相遇,可是我
真的相信了冥冥之中定有天意。

我们聊了些什么,那么忘我,那么投入,记得那时候,我的心天天灼烧在你
的话语中,你的语言温暖,你的文字飞扬,你把我‘勾引’得愁肠百结,魂不守
舍。

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开电脑,每天入睡前必是枕着你言语的温馨,
夜里时常是被你感动得心跳而惊醒。

天就要亮了,可我的梦怎么办?

我不敢相信我怎么也会迷上网恋,以往我对网恋不屑一顾,认为网恋的人太
无聊,认为网恋的人实在是愚蠢的可怜。可是,可是,我却也这样的陷入了网恋
的漩涡!

我明明知道网络是虚幻的,可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一个真实的你、饱满的你、
立体的你。都说网络的感情不要轻易破坏,永远留存于网上。我什么都明白,但
我依旧那么渴望相见。一看到你说要来台北,一下子我心跳得有些把持不住,对
即将见面的你,我的心情复杂紧张欣喜,真是五味陈杂。

记得你写给我的那首诗吗?《今夜,让我静静地想你》,你说,在心中你早
把我当作你的爱人,不能用朋友,因为朋友太普通了;不能用情人,因为情人太
暖味了;只能用爱人,因为是发自内心透彻骨头的爱,只有爱人才是最合适的称
呼。

这首算不上写的多好的诗,只因为是你送给我的,我会牢记到永远。

你写道:

今夜,我怅坐一隅静静地想你,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想知道你有没有在想我
;想知道当你凝视远方的时候,你的眼前是否掠过我的身影;想知道当你走进甜
美的梦乡,是否看到我在梦的路口等你。

就这么静静地想你,静静地在心底呼唤着你。我真的很想在这宁静的夜空里
呼唤你。尽管我知道,漆黑的夜无法将我的心声传得很远。但我总觉得,无论多
远,你一定能够听到。

我喜欢这样想你,让自己的心有了柔柔的疼痛和幸福的甜蜜。不经意间,我
会静静地想你的名字,想你的身影,想你爽朗的笑声,想与你相拥在雨中漫步,
想与你在幽幽月华下携手相依。

也许我在等待,等待你给我一个奇迹。但我还是有一点害怕,害怕这只是一
个遥不可及的梦。我知道,我不能渴求很多,我只希望我能够一直这样——静静
地想你,很多时候,就这样静静地想一个人,其实也是一种幸福、一种期冀。

今夜,让我静静地想你!!!

漫漫人生路,有多少人会陪你走过一些孤单的日子。有的人只是生命过客,
有的人终生难忘,有的人只能叹息,有的人你无可奈何。太多的记忆,太沉的心
事,有时候只想有一个人可以陪着走一段,即使明天不知去向。

那几天自己真的在融化中,云雾烟雨,风花雪月都令我再度痴迷。怎么办?

怎么办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欲望的陷阱中煎熬……

幻想你和我在同一个城市,那样,我的情欲、我的意念、我的疯狂,都可以
向你驰奔而去……

而你的柔情,你的温暖也在我的水波中缓缓游来,在你的柔光下,我会从一
个迷醉中晃入你的怀抱,真希望如此啊……

不要觉得唐突,此刻,我要啊,要你,不可以吗……

我渴望沉浸和享受在你那雄师般的激情中,完全不理会山隔水阻;感受你给
我带来的快感,似一朵朵浪花,飞珠溅玉般滋润我红晕的面颊,浇灌着我玲珑的
娇体,让我想彻底裸露,和山泽暮雪相融;让我轻如游雾,欲飘欲仙,和天神交
绕……

子昊,你听见我在呼唤你了吗?我真的不知道是心灵主宰着身体,还是情欲
主宰着心灵?但知道,心灵比身体更需要满足,心灵比身体更不堪寂寞。

安琪的字字句句让我真的痴迷了,一股劲儿地盈语倾泻着,字字含情,句句
撩火,笔断意连,余韵不尽。让我心神俱醉,物我两忘。当我想努力想看清些再
看清些,然模糊而陌生依旧,在飞机中想抓住点什么,但似乎连空气都在指缝间
溜走……

我闭上眼睛,眼前彷彿浮现出一个衣袂飘飘的凌波仙子,令我浑身发热,欲
火中烧啊,简直是如同煎熬!

飞机在平静地飞行,黄昏已近,青蓝的天空渐渐变成了深黛色,天际边一抹
五彩晚霞鲜艳纯净得使人沉醉,一丝丝颤栗心悸的感觉迫得我一时透不过气来。

高空云层上的日落,比起地面上瑰丽多了。

似是华灯初放,飞机进入台北的上空。机身侧倾,在转一个大弯以使飞行方
向对准降落跑道线。探望窗外,下面一片灯火,通明璀璨。看着这块我只听说过
但从未到过的土地,紧张中渗杂着一些兴奋与好奇,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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