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放春



  花放春



  第一回 唐府开宴庆隆恩第二回 刁将军闹中识恩主第三回 刘素娥多情被

恼第四回 淫妇私奔托贱婢第五回 急就章桃僵李代第六回 妇真淫失陇望蜀第

七回 奸医者逞说做燕诬第八回 刘氏虽然蚕食诸姬第九回 王奸婿旧郎作新郎

第十回 李素兰萍水谐鱼水第十一回 嘉靖受惊还北阙第十二回 张安乐奉旨剿

家第十三回 张德龙深奸谋逼变第十四回 唐云豹守节寻终第十五回 陈安国以

公济私第十六回 夫人献尸脱难第十七回 三百口冤孽已完第十八回 唐小姐喜

事逢凶第十九回 最昏君扼忠悬赏格第二十回 意中人化作仇敌第二十一回 知

府买犯解京第二十二回 唐云卿山中称霸第二十三回 薄命人穷途遇盗第二十四

回 烈女子手刃诛奸第二十五回 庆聚会妻妹相逢第二十六回 唐公子一喜一悲

第二十七回 夏自林棍中偏逼棍第二十八回 唐大王喜逢旧物第二十九回 王廷

桂告贼反呈赃第三十回 曾英受赃反旧案第三十一回 刘俊公事而忘私第三十二

回 刘钦差君臣遇合第三十三回 曾赃官起解被贼杀第三十四回 唐大王狡兔三

窟第三十五回 张少主白日宣淫第三十六回 谢阿骥是恩是仇第三十七回 陈安

国因受败回朝第三十八回 戈兵明主走东京第三十九回 明兵屡败云俊还朝第四

十回 叔侄奸敌一体征平第四十一 回番女臣服赐联婚第四十二回 李情人人江

中合璧



  第一回 唐府开宴庆隆恩



  天道夷且简,人道险而难。



  休咎相乘蹑,翻覆若泥澜。



  奸雄无忌惮,淫欲恣奢繁。



  赏罚由颠倒,忠良任摧残。



  恢恢如漏网,识者暗中叹。



  以为上帝远,报应且何宽。



  一朝忽失势,瓦解无复全。



  始知原纵恶,厚毒以偿还!



  这首五言古诗,说的是天道好还,无往不复;凡奸邪害那忠良,虽阴谋假捏,

暂时得计,究竟无不败露;忠良为奸邪所算,虽死亡困苦,几致沉冤,究竟无不

昭雪。此固天理之必然,人事之不爽者也!即如前明嘉靖年间,绣戈袍这段故事,

始则奸淫得志,忠良被祸;后来奸佞诛锄,忠良获福。这不是老天做足局面吗?

看官不必性急,待我慢慢的写来。



  话说明朝嘉靖皇帝,原是旁支入承大统,好的是斋醮,喜的是清词。故当时

有“清词阁老”、“清词翰林”之目。虽则如此,然却亏得几家文武,忠心为国,

正直无私心,内而调和鼎鼐,外而宣威夷狄。所以也能够时和年丰,民康物阜,

四夷宾贡,上下安和。



  一日设朝,有那礼部缴进西番戈国遣使臣入贡表章,并一切贡品,在御前呈

奏取旨。当下,嘉靖皇翻览表章,并阅贡物。土贡而外,另有绣戈袍一件。却不

知这绣戈袍是何等被服,看官且听我说这戈国绣戈袍的来历。你道这戈国始于何

时?原来在夏后氏之世,有穷后羿灭了夏后太康,夺了夏后氏天下。羿臣寒浞,

又弑羿而篡其位,并夺其妻,生下二子,长的名浇,幼的名壹。寒浞封浇于过,

封壹于戈。后来太康之子少康,命贤臣女艾谍浇,季杼诱壹,遂灭过、戈,复回

夏后氏的天下。壹之子巴自宫中逃出,奔往西域复立国家,仍其旧号,这就是戈

国始封之祖了。若说这件绣戈袍,乃是大禹当年治水,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

入,自冬历夏所著的一件天衣,遂为数千百年镇国之宝。今日戈国君臣,因数年

不来朝贡,恐怕天朝致讨,故于常贡外,又将此袍充贡。



  嘉靖皇阅贡表,阅到绣戈袍一件,不识是何器物。遂传旨取来,就有左右太

监当殿将这件绣戈袍抖开,只见这件绣戈袍:



  如宝如珍,针线转泯,有质有文,花虫作衬。既不是洋巾陆离误认,又不是

布缗命名翻新。只见织夫无痕,巧夺天丝的锦。看来甚新,典重涂山的觐。故冕

制自神人,空劳目樱丝贡厥远臣,反惹心恨。



  却是一件不绸不缎的单袍。虽质朴无华,仍觉光彩夺目,既然充贡,定有异

处。因遍示廷臣,莫能识者。天子不觉叹息道:“些小物件,我在廷诸臣俱无能

辩识,可见宰相须用读书人。”话犹未了,在班中闪出一位大臣,趋步到御前跪

下,奏道:“微臣有本。”天子看这个大臣,却是华盖殿大学士左柱国太子少师

兼吏礼兵三部尚书,姓梁名柱,系广州府顺德县石乡人,年近古稀,四朝元老。

天子问道:“卿家有何表章?”少师奏道:“这绣戈袍来自外国,我朝中群臣,

焉能辨识其来历?陛下可宣戈国使臣进见,一问便知底细。”



  天子准奏,面谕礼部官带领戈国使臣进见。礼部得旨,到午门外引进戈国使

臣。那使臣跟随礼部官来到金阶前,少不得拜舞山呼,口称:“戈国陪臣,职授

定国将军乌云豹见驾。愿天朝大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天子开言问道:“你是

戈国使臣,你国如何数年不来朝贡,这是何说?”使臣跪陈道:“只因因内屡岁

刀兵,连年饥馑,嗣君未定,是以有失朝贡。今春国主嗣位,特遣下臣入贡,诚

恐天朝以悛贡见责,故于常贡之外,另将绣戈袍一件充贡。这袍是屡朝镇国之宝,

盛夏不暑,隆冬不寒,入水不濡,入火不焚,乃一件稀世奇珍。仰恳天恩,赦其

从前不贡之罪,并求免后三年朝贡。下臣国主诚惶诚恐。”



  天子闻奏,不觉沉吟起来。你道为何?因这戈国一向恭顺,虽缺了数年朝贡,

亦未遂与师讨伐。今日补贡,前罪自是可赦。但他又将这件什么宝贝袍子,求放

免以后三年朝贡。若不许他,失了他从前臣服之心,有乖大国之体。若许他免贡,

收受他袍子,又非天朝不贵异物之道。若不要这件袍子,竟许他免贡,又太便宜

了他。所以有这一番踌躇。



  梁少师在旁测知天子之意,因启奏道:“陛下,这戈国后三年朝贡,不可以

不放免,然又不可以徒放免。这件绣戈袍,不可以不收,又不可以径收。”天子

道:“卿家有何高见?”少师奏道:“依臣愚见,可收了这件袍子,放免他后三

年朝贡。且当着使臣之面,将这件袍子,赐与有功之臣。一来见我朝宽大之德,

原不是因这件袍子起见,才免他数年朝贡。二来他说出这袍子如此什么宝贝,天

子却将来赏了功臣,见得我主不宝异物,所宝唯贤之意。又显得我朝有宣力之臣。”

天子听毕,喜道:“卿议甚当,就将这件袍子赐与卿家罢。”



  少师奏道:“臣墓木就拱之人,又无汗马勒工,就是朝廷禄糈,已渐伴食,

何克当此珍异之赐?陛下将此袍别与功高之臣。”天子道:“卿家系四朝元老,

在朝群臣,无出卿家之右者,卿家何辞?且卿家试说廷臣中,谁人功最高?”少

师奏道:“中极殿大学士户部尚书唐尚杰,父子数人屡著勤劳,有功于国,克当

此赐。”天子道:“卿家将此袍让与唐卿家,卿家所举,谅是不差,可就传旨,

将此袍赐于唐卿家罢。”



  内臣传旨,只见大学士唐尚杰从班中闪出,走到御案前跪奏道:“微臣无功,

有负皇恩,不敢领此珍赐。”天子道:“朕意已定,唐卿家不必再推了。”唐尚

书只得领袍叩头谢恩,传旨下殿,宣论戈国使臣,免其贡三年,礼部赐宴。使臣

得旨,山呼谢恩。天子退朝,群臣散班。戈国使臣跟随礼部官退出午门,回国去

了。



  正是:一人元良,万国以贞。



  话说唐尚杰蒙此恩荣,心中欢喜,捧绣袍得意下殿。所以同寮,无不人人称

庆,个个道喜。内中就有一家奸臣,心怀不忿。这奸臣是谁?这奸臣姓张,单名

光,字德龙,官居工部侍郎,因清词得幸入阁办事,恩加安乐卿,系一个谗谄面

谀、大奸大恶之臣。他今日在殿上,见唐尚书获此恩宠,好生不快。他爱的是这

件宝袍,怨的是梁少师偏庇,恨的是唐尚书得宝。只为这件绣戈袍,后来就出无

限祸端来。暂且按下不表。



  先表唐尚杰尚书,他原系福建泉州府人氏,弘治年间状元及第,带三朝,间

历中外,为人忠勤自矢。生有七子一女:长子名云龙,武探花出身,御寇功封忠

烈侯;次子云虎,武进士出身,御寇功封勇烈侯;三子云彪,武进士出身,官锦

衣千户,御寇功封威勇伯;四子云光,文进士出身,官授太常寺正卿;五子云豹,

武状元出身,官封万户侯,镇守雁门关总师之职;六子云俊,翰林出身,官拜都

察院副都御史,恩选尚主。这六子都在朝供职。唯有七子云卿,弃文就武,中了

武解元,在籍奉侍祖母为生母。



  当日,尚书捧了赐袍回府,夫人王氏预备香案,三跪九叩迎接。随将这件绣

戈袍,摆在家庙堂上,焚香燃烛,告说祖宗,以荣君赐。少不得大开东阁,延请

五府六部,庆贺赐袍。这些同寅同年,都闻得唐尚书蒙珍袍之赐,正要到尚书府

中,一来道喜,二来鉴赏。今见来邀,自然陆续来到。但见私第堂上,当中设一

张座榻,座榻上放一张小小的学士椅,这件绣戈袍就铺在学士椅上。座榻上头用

五彩装成座帐一张,又用彩绸结出“恩荣”二字,悬于帐内。帐前放一张条桌,

供一付古铜八宝香案,香案前铺前拜毡。这些文武同官,到者都先向香案前望着

“恩荣”二字三跪九叩,然后转身向尚书道喜,才慢慢走到座帐边,细将这件绣

戈袍观玩。



  这件绣戈袍,果是奇珍:远处观之,见其光怪陆离,五色不定,好像要放出

火焰来的样子。近前观之,却又了无他异。且不见织造之痕,又不见缝纫之迹。

那时正是五月夏炎天气,别处暑酷难堪,坐在堂中,转觉清风习习,一似仲秋气

候,就是苍蝇也没有一只飞过。文武众官,各各称羡。连这位安乐公张光,也自

看得越发动火,心中惹恨,独不能一时抢了,方遂已意。



  到晚客散,收起珍袍。尚书步回后堂,与夫人王氏叙话,说道:“圣恩高厚,

报答维难。我与六子在朝供职,他们各人俱知矢慎矢勤以尽臣节,老夫倒也放心。

唯有第七子云卿,他跟随祖母远在自乡,诚恐他少年无知,倚着父兄的声势欺压

平民,有坏了我清白宦门的名誉。他去冬已举武解元,老夫意欲差人唤他来京,

一来可以求取功名,二来可以日夕教训。母亲处自有赵氏夫人、七子媳妇、女儿

金花作伴,谅不寂寞。夫人意下以为何如?”王氏夫人道:“老爷所见甚是。妾

亦正虑第七子好生事闯祸,唤来在京,免了牵挂。”尚书点头,随命丫环取出文

房四宝,灯下将家书修成。次早,尚书吩咐老家人唐安赍书回家,召取云卿公子。



  那唐安奉命登程,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到了福建泉州。进了大城,来到唐

府,就有那一班张升、李禄、赵福、钱兴接着。唐安系尚书在京得用老家人,今

日赍书回家,自然一直传进内堂。先进了老太太、赵氏,跪下叩头,又向赵氏夫

人叩了头,将书递上。赵氏夫人接了书,送在老太太手中,老太太接书在手,问

了唐安几句,唐安一一回答。唐安转身,又见了云卿公子、金花小姐。公子、小

姐问了父亲母亲的安,唐安回答。老太太将书递给孙儿,叫他开读。公子接书,

拆开朗念一遍。书中上边写的是蒙恩赏易绣戈袍,意欲唤七子进京,将此袍给他,

叫他求取功名。下边是致嘱杨氏夫人奉侍母亲,料理家事,教训女儿。老太太听

罢来书,遂对杨氏夫人道:“我览来书,是叫孙儿云卿上京的。求取功名,自是

要事。”夫人答道:“正是。媳妇正愁他在家惹是招非,怕闯出祸来,等他到京

去也有点拘束。媳妇一向也想打发他上京,只见他年轻,路途不惯,放心不下。

如今老爷打发唐安回来,带他上京,甚是妥当。”老太太转向云卿道:“你父亲

叫你上京,你意下如何?”云卿答道:“孙儿久有此心,如今爹爹又有书来唤,

一定要早日去。”老太太道:“既然哪些,你可对你媳妇说知,捡点行李,过了

中秋十五,十六日就动身罢。”



  公子领命。转到后房,对妇人说:“父亲有书来,叫我上京求名。老太太吩

咐十六日起程。家中母亲、祖母全托娘子侍奉,不可失了妇道。”妇人答道:

“省亲求名,最为大事。家中一切,郎君放心。但系妾身中,现有数月身孚,将

来生下或男或女,也要郎君留个名字,后来才可呼唤。”公子想了一想道:“娘

子他日所生是男,就叫嵩庆罢,若是生女,就任从娘子取名。”当夜晚景已过,

次日中秋,后堂欢宴,少不得祖孙、母子、姑姨、妻妹,致嘱一番。



  正是:他日风霜慈母梦,十年弧矢丈夫心。



  未知嘱咐何言,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刁将军闹中识恩主



  诗曰:从来休咎兆机缄,占梦还须仔细参。



  顺受若能求勇退,辞荣居辱免生谗。



  却说唐老太太因孙儿云卿上京,是日家宴饯行,合眷开怀畅饮。太太闻儿子

幸沐朝廷特赐,心下十分欢喜,二来孙儿上京,正是鹏程万里,将来一门朱紫,

合佐皇帝,皆未可量。心头有此庆闹,不觉开量多饮几杯,酡然大醉,只得散席

归寝。合眼就得一梦,梦见身到唐氏祖坟,见坟头两旁所植松柏杉桧,俱极茂盛,

干干参天,叶叶拂云。数十株皆大能合抱,满山浓阴。正在啧啧称羡,少顷,却

天地忽变阴霾,霎时狂风骤雨。幸墓门高大,急向躲避。忽见风雨过处,继以雷

电,山摇谷震,如在覆舟。此身几不能自主,好不惊怖。瞬息间云收雨止,太阳

当空。稍定移时,看那坟头大树,尽皆击倒,唯二株挺然,独一株折而复起。此

时心下不胜凄惨。正在悲伤,随闻小婢帐外叫声,起来用五更饭。



  老太太醒后,始知是梦,十分疑惧。细想祖坟树木,正系风水所关,如此伤

毁,定必应在家门。莫不是将来或有变故,所以预有此凶报之梦?想起儿孙在朝

为官,正属日后吉凶,难以预卜。意欲将此梦说明,俾各人知有戒慎,但恐云卿

登程,兆头不好。况又人生祸福,皆由前定,即有君子之前知,亦难以力挽,只

可尽人听天。遂将此一段奇梦,搁起不题。只得于早膳后,云卿到膝下拜辞时,

特地唤伊近前,叮咛说道:“孙儿起程,路途中须要小心,所遇不关己事,切不

可强去出头。到京更要谨慎,并对尔父亲说知婆婆嘱付,居官须认真供职,履盛

思危,居高恐坠。就是尔兄弟们,亦要将我说的话,一一传说与他们。紧记紧记。”

云卿领受,随即拜辞祖母,并宅上一切人等。带领书僮贵同、家人唐安,及亲随

服役仆人辈,起程取路。晓行夜宿,少不免吃癫人碗、睡死人床,不止一朝一夕。

正在湖广长沙地方,枕近湘江一带,入北者必须过湖。适到江干,云卿即命贵同

先往写船,以为长行计。少顷雇得一船,主家姓崔名荣,贵同与他订明船银,回

来禀明公子。然后一齐搬云行李什物下船,不觉赤兔西沉。



  是晚,公子初涉长江,一望月明,弥天无际,影射波圆,拥流不定。南望巫

峰,行风出没。少焉伏枕,则洪涛入耳,潺潺不伏,难以熟睡,辗转反侧。未几

而水驿一更初报,即闻船尾引项一吭,清亮入耳,与更筹互和,细听始知为船尾

鸡鸣。迨至间转二更,船尾鸡鸣,又复高叫二声。又试之,三更四更五更,啼数

无不与漏声多寡腔合,其清亮亦如前。云卿心焉异之,因他平日为人豪宕不羁,

以故上至诗酒琴棋,无一不晓,下至呼卢喝雉,磨所不为。尤好学汉时诸王东效

草戏,一闻此奇鸡,那得不诧异?留心试验,又隔夜所闻,仍复如是。早膳后,

公子遂问崔荣:“夜间船尾所鸣之鸡,可是生鸡么?”船主下礼对说:“此鸡虽

是生鸡,但比寻常生鸡,有些不同处。”公子又问:“异安在?”船主说:“此

鸡一更初度,则高叫一声,二更则高叫二声,以至四更五更,啼数无不与更筹相

合。且又清亮不凡。若遇大风大雨,这鸡必先期展翅飞鸣,预报数十声。以故行

江渡海,皆恃此以为推验湾泊,可避罡风骤雨,庶免覆舟。但有凶亡,两眼必先

流泪。”



  公子见其说出此鸡有许多灵异处,遂命取来交小生一看。果然见这鸡雄冠突

起,眼彩光芒射目。且银嘴铁脚,毛色烂然,尾后五毛,且各分金木水火土五行。

真可谓书称五德不愧。公子赞赏不已,直对崔荣说:“我甚中意这宝鸡,愚意欲

将三百两圆丝与你买此鸡,尊意愿否?”崔荣说:“我船度风破浪,皆藉此鸡以

趋吉避险。实小人等性命所依,本不欲卖,既属公子十分中意,便送与公子,何

敢取值?”公子说:“既蒙许送我,亦将此白银送与你,聊表表我心。且诗有云

:”投桃报李,乃礼之常。' 岂必果论值与不值耶?“即命贵同开臬,取出白银

三百两,交与崔荣。崔见系尊者赐,不敢不受,只得领银而退。



  看官你道这鸡缘何有此灵宝,公子何以不惜此重介以购此鸡?岂不闻书云

“鹤立鸡群”?鹤本有鹤群,鸡本有鸡群,鹤何以又立鸡群?因鹤性最驯,飞鸣

宿食,只一公一母,决无乱的。倘或一只先死,或被人捉了,所剩一只,再不与

别鹤结夫妇。间或所剩系公,不能空房独守,遂潜向鸡中偶立,如人妇死未能即

娶,聊去青楼嫖嫖,以消欲火一样。况鸡性至淫,一感仙鹤精灵,生下鸡群,便

有五德之异。故《尔雅》所称大者为连,小者为桀。以及善斗之鸡,皆系此种。

船主不过一舵工水手,目不睹《山海》、《尔雅》,安知这鸡系鹤种由来?但见

公子以中人之产相易,一时财动人心,自然割爱。并因大注财帛赏他,后来忠爱,

皆由这起。开帆打浆,亦越加用力。



  不一日船到襄阳府地面,适逢湾泊所在,贵同等正要上去买些路菜。公子素

闻此地好风光,正想上去游览一番,随命水手:“湾好船,明日开缆未迟,我要

入城内走走。”贵同跟随公子上岸。主仆进城,果见城楼金汤巩固,轨道康庄。

渐渐进去,见蚁阵蜂群,所说皆是同往鸡厂斗鸡的话。公子在旁闻说,猛省起船

中此宝鸡,有如此银嘴铁脚,谅是能斗,何不取来试试?心内一头思量,一头跟

着众队,不觉已到鸡厂。公子遂对贵同说:“尔可回去,船尾取我宝鸡,并带白

银三百两来。待我将此鸡与人家一斗,验他英勇如何?”贵同领命,公子候着。

不一时,贵同一切取了回来。



  公子入厂,适见厂主有一鸡,号为“五指无敌将军”。凡有群鸡与斗者,无

不被其所,几无敢复来挑战的。鸡主恃胜,扬言高叫曰:“如有再敢决雌雄的,

愿赌三百金!”众中只作壁上观,绝无应声的。公子见他欺敌太甚,即答言:

“某愿赌。”主人说:“真否?”公子道:“安得不真?”主人又说:“既足下

愿赌,须要互将三百金贮柜。然后放鸡,免至后悔。”公子大悦,命贵同取银交

贮,两家开笼放鸡。只见“将军”鸡即伸长铁嘴,用莺歌点木析势,抢公子宝鸡

眼。谁知宝鸡总不迎敌,便退后将头一摆,摆开避过。那“将军”鸡越加乘势逼

近,如前法抢去。公子这鸡,索性将身一跳,跳过对面去了,如雌伏一般,如是

者三。激得“将军”鸡跳上跳落,无计可施。厂主亦眼看六百两金,几为囊中物,

在旁贵同等亦自料宝鸡必败。谁知那无敌将军,一时力势用尽,垂头若丧。这宝

鸡然后展开大鹏翼,似绝不费力一般,轻轻低头把钱嘴向“将军”鸡左眼一抢,

鲜血淋漓。这“将军”鸡再发性,用双脚一踢。谁知左目连眼珠都出,一时痛楚

不堪,已跌倒在地,如被人家缚束一般。这宝鸡自然向前,又连抢他数抢。可惜

无敌“将军”呜呼哀哉,转轮去了。旁观诸人,无不合声喝彩。



  那厂主忽然向公子大怒道:“我只将此鸡与你试试胜负何如,理合既分了雌

雄,你便拦住,免伤我鸡性命。何得纵鸡行凶?我虽输了银子过尔,尔还要赔偿

我鸡性命,方能取银!”公子说:“你疯癫么?慢道打死不过一鸡,就英雄比武,

定必一伤。俗云:”有力在上,无力在下。‘不怨自家这鸡无用,反来倒赖,世

间岂有此理?分明你是想起了六百两鬼尾注!“厂主说:”莫道是六百两,就是

六千两,尚未能偿我鸡性命!“激得公子越加火起,说道:”莫不是你倚着土霸

压外客么?快快将六百两银子交出便罢,如若不然,好把狗名报上来,等我摆布

吓你,你始知利害!“厂主说:”你还不识,老爷姓夏名光,系名流捐纳昭勇将

军甘遮。“贵同在旁笑道:”如此职衔,岂能唬中极殿大学士唐尚杰之子武解元

耶?我家七公子唐云卿是也!“那夏光周身如水淋一般。众中走出一人,器宇虽

庸,衣冠却甚楚。即走出到公子身边,深深一礼,随说道:”久仰大名,今得相

遇,三生有幸!“公子忙忙回礼:”请问驾下果系何人?何时得闻贱名?至蒙错

爱如此!“其人对说:”某系厂主义兄,姓刁名纲,字南楼,援例武略骑尉。先

君曾为顺天府尹,因挂误犯罪,被张德龙部议发遣。蒙令尊大人保奏,得奉旨回

家,闭门思过。未几忿疾,临属纩时,嘱咐我等,尚书公之恩,凡我子孙,不可

忘却云云。是以晚生常欲到盛省拜访,又恐足下托足云霄,难以见面。今在此得

晤芝颜,实为天赐其便!“公子说:”足见厚情,但小生转难当任过爱之极!“



  厂主竦立在旁,如闻雷震耳,待楼说罢,急向公子施礼,说道:“公子勿怪!

晚生实有眼不识泰山,前言唐突。幸看义兄之面,命盛仆收此六百两银子为是。”

公子道:“既系刁兄义弟,这银子小生决不龋但自后不论什么人等,不可恃势凌

烁,起人尾注。”南楼亦从旁劝公子笑纳,公子那里肯受?推让数次,众人只得

又浼公子取回三百。公子见说得有理,遂命贵同收回了三百两而罢。南楼又向公

子说:“此处离舍不远,幸祈移玉,少慰渴怀。”公子感其诚意,即便允诺。随

命贵同“随往认识门口,先带回此鸡并银下船,慢慢回来接我。”贵同应命。南

楼与公子携手,你言我答,不一时行到南门内石柱街。果见画栋飞甍,门额大书

“将军府”三个字。



  正是:春云有日终能会,人生何处不相逢?



  未知南楼请公子到家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刘素娥多情被恼



  诗曰:最难测者是人心,况复相龉别正淫。



  多少痴迷从误处,无情反认有情深!



  却说南楼既恳公子回家,探坐分宾主,茶礼奉上。随命家庖办酒款待,不在

话下。动问公子,到敝处何干。公子将奉命上京的原由说了。顷刻,盛馔摆开,

相请入席,你酬我酰公子说不尽的班荆恨晚,南楼说不尽月落相思。到兴闹时,

两情如漆,酒亦觉少子锺。南楼有意结交公子,说道:“弟有衷情上诉,未知纳

否?”公子说:“大丈夫知音既遇,有话何妨共白?况两世相好,吾二人何不可

说之有?”南楼说:“愚意实欲上扳公子,结为骨肉,未知弟属铜臭,有辱缙绅

否?”公子说:“朋友贵以义合,岂论势位的么?”南楼说:“既蒙公子不弃,

请问贵庚多少?”公子道:“弟已二十有六,足下何如?”南楼说:“不佞已而

立矣。”公子道:“吾兄既长弟四岁,拜足下为兄便是。”南楼说:“不佞原不

敢当,但系既为兄弟,就此禀告天地,歃血为盟,方遂鄙意。”公子说:“这个

使得。”南楼又吩咐办三牲五礼,焚羔灌爵。跪下合禀道:“某,某处人氏。某

某与某某,愿学汉时的刘关张一般,且要效桃园禀告天地的话。皇天在上,是纠

是鉴。”



  歃血毕,二人起来,分兄弟而立,各拜了八拜。自后不复用客套即以兄弟相

呼,更加亲热十分。重复入席,移时杯盘狼藉。



  南楼入内,命家奴出见。看官勿道此是南楼疑戏,既属相好,便是通家。妻

奴相见,原系古人盛德。谁知南楼一妻一妾,正妻刘氏,顺天府尹刘俊的女儿,

南楼父亲为京官时许定的。但性极淫毒,并有西施之美,真个加一分则太长,减

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赤,施粉则太白,羞花闭月。小名儿不愧叫做素娥,有好

事者有一古诗,以慕颜色。



  其词曰:美女妖且闲,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



  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



  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



  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



  素娥性骄奢,好藏头露面,一见少年,便尔淫心立起。平日行为,南楼亦堪

不满意。但伊时时倚着外家的势,南楼倒也无可奈何。且幸其不任生产,南楼有

所借口,遂立一妾。姓王,名月娟,生一子始数岁。为人端庄静一,守小星礼,

莫敢专房,所以素娥亦莫由摆布他。当时一齐出堂,与叔叔见礼一揖。



  月娟等还即入内,独有素娥似饥虎见嫩羊一般,恨不得一吞到口。但丈夫在

旁,且属生客,不可造次,只得从众入内。意中又想:“既有如此少年潘安,与

丈夫结为兄弟,自是天长地久的来往,何忧不能勾引到手?第恐他一时便去,各

别西东,无订可施耳。”



  正是:爱学朝云行楚巫,安排香饵钓金鳎。



  原来这七公子既属与南楼结交,伊眷属出来相见,本属通家大礼,安有别意?

自然不晓得此淫妇心肠。南楼亦素性阔略,厘不察到这个。两人重吐肺腑。贵同

亦随到,俟公子回船,且禀上舵工说趁风开帆之意。公子闻说,即离座告别。南

楼即搂住公子,说道:“天涯知己,幸合萍踪,断无有乍会忽离之理。在寒舍多

屈数天,解缆未迟。传说补他船费,多多在愚兄身上。”公子说:“弟非为此,

因省亲念切,是以多一日,便似三秋。”南楼斯时斯际,那肯放手?公子被留,

过意不去,只得先打发贵同回船,嘱说传语船家多等几天,自然公子补回费用便

是。贵同领命回船。



  亡何上烛,两人谈心,夜以继日,剌剌不休。素娥从里边饱看,竟夜不厌,

且见公子眉目不凡,身材奇伟,吐经茹史。转顾丈夫,还是左思相对如潘安一般,

心中又忿又恨。转想起来嫁时,母亲闻刁家失势,南楼又复貌丑不扬,且不能读

父书。每欲离婚,奈父亲执拗。倘若斯时严君从了,在同僚中择得这个公子,配

奴终身,岂不快乐!今日保必从旁叹恨?想到这里,不觉两泪交流,转属无趣,

倒不如时去罢。人家的物,是敢不得的,只得潜去睡了。南楼亦恐公子过损精神,

即请公子安睡。随后归寝无话。



  隔日早膳后,南楼引公子遍游家圃。到一静室,书画满壁,满台汉铜秦鼎,

一炉好篆,中列瑶琴。公子道:“吾兄亦居士中之靖节耶!”南楼道:“内人所

精。”公子闻南楼说出“所精”二字,他在路途,指生荆棘,正引起技痒,徐说

:“尊嫂既精,求吾兄命他在帷内一弹,弟自知指法高低了。”南楼正欲演内人

的能干,入内说知。那素娥正欲亲近公子,一口从命。旋于帘内焚起香,弹一套

《伯牙访友》。谱毕,公子说道:“我与尊夫兄弟初逢,本不应弹此,但与嫂嫂

无与,似亦无妨。至于指法,真可谓潜鱼出听,六马仰鸣,女中师旷。我兄有妇

如此,不特画中受宠,抑且韵里高朋!”南楼说:“吾弟善善从长,内人转恐受

不起。”语罢,两人大笑一回。



  帘内闻到那个话,意中谓公子十分受用自家,莫非是有情的人?公子又请再

弄个好意的听听,素娥假作推辞,且转求公子亦赐教。公子说:“岂不闻孔圣云

‘必使反之,然后和之’。尊嫂再弹,愚叔然后献丑便是。”素娥见他如此有意

于己,何不凑此机会,学一学王孙,试看座客果系相如否?主意已定,说:“公

子既不嫌渎听,奴献丑了。”遂再整丝弦,重伸玉指,一弹再弄。公子听是《凤

求凰》,公子心内想道:“叔嫂初逢,岂宜效是王孙旧调?”又转念:“或女人

家所晓无多,技止于此,不由不尽献以塞责,亦未可知。”待他奏毕,遂在外恭

身说道:“嫂嫂岂无别调么?”素娥答道:“奴生平最好的就是这个调,故常常

弄的都系这个调,除外别无精的。”公子心正人,那晓得他这个鬼话?答道:

“难怪。”即这侠豪的刁老亦道是内人再弹的指法,不合公子故弹。他那晓他是

凤求凰?但公子终嫌他带淫的腔调,意中倒有不合。语罢,即欲外出,又在帘外

朦胧看见素娥微微含笑,眼界流情,且请公子赐教。公子终恐惹他的淫荡,越加

推辞。适老仆到,请出堂用饭膳,南楼亦不敢强他,兄弟移玉出堂。



  正是:盈盈一水间,默默不得语。



  未知素娥见公子退后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淫妇私奔托贱婢



  诗曰:由来不死是淫心,况复钟情误认深。



  唯有却之能勇退,免交盗妇别人擒。



  却说云卿本是伶俐的人,安有不识素娥那个淫佚的模样?心下原欲说知南楼,

俾他有所提防,奈疏不间亲,虽属兄弟,终是萍水相逢,未知他的心腹如何。又

无事迹可据,暂且搁过不提,且看后来,再作分处。



  是晚,南楼兴到,多饮几杯,竟去王氏房中。月娟接着,纤手轻扶,南楼相

偎相搂,上得牙床。二人宽衣解带,又效于飞之乐,南楼酒后兴生,腰间尘柄直

矗矗冲天而起,月娟又惊又喜,惊的是许久未如此坚挺,喜的是南楼不宠擅专房,

垂怜于己,遂娇羞肌搂,吟哦婉转,南楼早已兴发,顺势覆在月娟腹上,下面一

顿乱戳,月娟百般曲承,奈何南楼酒醉神迷,弄了半晌,竟不得其门而入,遂滚

下马来,掷腹气吁,月娟起身,轻置南楼于怀侧,纤手捻住尘柄,摩举有加,那

尘柄紫涨暴跳,月娟春心难奈,低垂粉面,樱唇微启,含住龟头,纤指复转抚其

根,南楼神魂飞越,绷紧双腿,兀然自挺,那话儿于月娟口中逞起威来,长了一

寸,粗了一围,月娟口小,含裹不住,跌扑而出,急又捉住。指捻摩荡龟棱,南

楼禁忍不住,阳精陡至,月娟复着力一捻,刹那间黄河倒流,龟头颤颤,南楼爽

快怡然,探手抚其双窝酥乳,满把盈握,温软莲蓬,遂加手搓抚,月娟呻吟有声,

牝中淫水横溢,顺牝门滴滴而下,似蜗牛吐涎一般。南楼觑得真切,早将一指挖

进,贯入其中,抵住花心研按不已,月娟扭摆若风中狂柳,不能自己,急张小口,

又吞尘柄,香舌缠绕赤龙盘柱,南楼腰耸细桥,指于牝中纵横驰骤,往来泛溢有

声,月娟气促,咿呀有声,肥臀扇摆,南楼被舔得欲火炽烈,按倷不住,徒然推

倒月娟,翻身架起金莲于肩,手扶湿淋淋尘柄照准月娟锦锈花房就刺,只听秃的

一声,尽没至根,月娟不胜冲力,觉一股气来,直抵胸臆,不禁呀的一声轻唤,

紧勾南楼颈儿,极力凑迎,南楼一见,愈发勇猛,借三分酒力,耸身大弄起来,

力发如虎,尽根露首,不计其数,牝中淫水唧唧声急,肌肤相击,乒乒乓乓一阵

乱响,再看月娟粉脸愈红,星眸难开,口不能开,啪啪而吸,只顾尘柄极力深纵,

捣碎花心压倒悬之苦。



  南楼又是一阵没棱没脑乱入,月娟咿呀叫得山响,欲渐佳境,南楼也举稍疲,

遂紧抽漫送,渐行那九浅一深之法,津津有味,乐而不止,月娟被他撩得欲炎腾

空。松了手儿,去至自家臀下板住,猛掀一阵,叫快不绝,南楼又发狠深抵已浮

起的娇滴滴花心,紧啃慢咬一阵触弄,月娟花心麻麻,竟忘了掀动,四肢颠簸,

浪里轻舟一般。南楼伏于月娟腹上喘息一刻,那昻然尘柄又立发雄威,霎时就有

千余冲突。月娟香汗透胸,阴精已丢,被他一弄,旋即兴起,拖过绿枕,横于腰

下,将个湿答答的花房突露,南楼被这团肉一顶,熬煞不住,自首至根,又是一

阵大冲大撞,月娟瘫着四肢肉麻心肝乱叫,手扪双乳,骚痒异常,恨不得南楼多

个人弄入,南楼弄了一个时辰,已筋骨酥麻,龟头难过,忍了几忍,终将个元精

一泄而出,遍洒花心,月娟体内热津密注,心魂俱飞,搂紧南楼腰臂,丢了又丢,

竭尽平生之乐。云残而止,二人揩拭一回昏然睡去。



  再说素娥因无人伴睡,愈觉被窝寂静,枕头孤零,好不悲伤!且日间有此一

番卖弄,终是桃花有意随流水,急奈东风无意,付却东流。越想越痒,欲火起来,

遍体燥热难当,遂将小衣褪尽,遍抚玉肤,愈发难耐,手至酥乳,狠摩一回,胀

蓬蓬的欲裂,又腾出一手,直奔粉腿花间,那肥腻腻的牝户早已淫水湿透,桃瓣

激张,花心娇滴滴浮起,遂挖进指头抽插矢度,以制杀欲火,孰料愈弄欲火愈高,

似千百蚁儿在中乱钻乱咬,急有加进一指,狂弄不止,心中想那公子风流模样,

不禁咿呀出声,将个身儿弓成虾儿一样,直弄得香汗透被,茵褥打湿,方才稍住。

牝中又兀削向然做任,淫水泊泊滔滔,素娥辗转反侧,熬禁不住,目炽喉燥,几

欲触床栏而死,情急之中,想起私购得那角先生尚藏在柜中,遂起身淋漓而去。

径去柜中搜出,手才捻住,魂灵儿已散,就立在柜前攒开双腿,扶住角先生,照

准水洼之处,秃的一声插入,不禁身颤,头目森然,那角先生自比手指受用,粗

长若男子尘柄者相若,且淫水湿尽,又粗了一围,长了一寸,素娥双手扶稳大抽

大送起来,又想这角先生即是那公子的宝物,遂加力顶送,直捣花心,霎时五百

余下,双目紧闭,咆哮呀呀,心肝肉麻叫个不休,快畅无比,稍一失神,角先生

贪吃,竟缩身而没,素娥花容失色,玉山将傾,紧靠柜儿急挖进手指去讨,牝中

淫水泛溢不堪,如钻泥般,不见踪影,素娥忙转立俯于柜上,又是一阵乱讨,终

将个角先生讨出一寸,素娥心稍安,方才想起这角先生柄根处有一红绳,遂将角

先生拽出,去至床上卧下,将那物件绳儿解下,系于纤足之上,复将角先生捧入,

腿儿一张,角先生自出,又指一按,角先生乖乖而入,又折腾近一个时辰,方杀

去七分欲火,身子亦倦了,方歇息片刻。



  终觉摆弄自家无甚趣味,忽想起小说多有载女子寅夜私奔的事,凑此良人不

在房内,何不抽身直到公子房中,试学巫神自荐,幸遇襄王,亦未可知。急穿了

衣服,潜出房门,莲步忙忙。忽猛想到倘或去到时,公子不允,扬声起来,刁老

闻知,岂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狗?不可,不可。急转步回到床口坐下,皱着眉来。

忽听得房中侍婢梦语,心内即生一计,思量道:“岂不闻俗云‘十个男子九个肯,

只怕女人心不稳’。如今进去叫门时,假托诸婢取火。他若肯开门,便允了。他

若不肯,我便走了。他亦真道是婢辈无礼,他不对丈夫说固好,即对他说,亦决

不能转道是我。”主意已定,此际身不能自主,复抵公子房外,低低叫门。公子

问道:“是鬼是贼?”素娥在外答道:“主人内婢。”公子说:“寅夜只身,到

来何事?”素娥说:“取个种。”公子又问:“什么种?”素娥答:“取火种。”

公子见他说得不妥,怒道:“深夜入人家,非奸即盗。里边岂无火种?你如不速

退,我便高叫起来,恐你性命难保!”素娥见公子真是个铁汉,难以遂意,转不

惹凑早转回,免至露出蟹爪。乘公子说出“性命”二字,遂假作哭泣状,哀求道

:“贱妾即蒙公子指教,即退便是。但怒求公子,大开汤网,千祈海量汪涵。来

日勿向主人说知,免伤婢的性命,万代衔环相报。倘或公子不容,奴便即刻归房,

悬梁自缢,免得明早出丑,死后留污。”公子闻他归房自缢,心想道:“私奔亡

耻,婢子无知,罪未至死。今闻责知愧,倒有个自新之念,日后因此改过成人,

亦未可知。”在房内道:“我明日不说亦得,但你退去,下次不可如此又如此。”

外说道:“既蒙公子再生,宁不奉教!”冉冉而退。



  正是:我有心反似你无心好,你无情不晓我多情恼!



  却说素娥当下眼看一座武陵园,化作望夫山,遂叹一口气,心内想道:“今

生不是并头莲,真是前世与他烧了断头香。”且喜事虽未成,犹得假托他人,丑

迹尚未败露。真个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头又重,心又恼,香汗透及,皮毛尽彻。

正值孤月斜阶,凉声在树。行近亭除,将到内室,鼠虫叫嗷。不觉五内虚空,寒

邪直斩关而入。当下尚未知觉,一归床上,转辗不寐,忽觉毛皮壮热,头颅寒痛。



  素娥退后,公子想道:“贱婢如此猖獗,可见南楼平日治家不严。理合说知,

有所约束,后来免得坏事。但说出此婢,真有不便,人命所关。又当面允他勿说,

待他改过为是。”起来与南楼相见,日高三丈。内婢又出堂向南楼禀告,主妇有

病未起。南楼随到房中问候,就近展开被窝看他,但见双眼斜人,鼻息如线,额

筋耸起,面似桃笺。以手摩按,语道:“贤妻昨日弄琴,尚如此爽利,独眠一夜,

遂如此惫倦不堪。真是人有霎时的福祸!妻呀,你见病体若何?可对愚夫说个明

白,俾我知了深浅,医卜便是。”但见素娥两手直下垂被内,用口咬着被头,并

无一声说出。眼睁睁用头擂几下绣枕,叹一口气,便闭了眼。唬得那呆夫恐他断

气,伸手试他,尚有口鼻息否。旋命侍婢,急取姜汤来。素娥自觉身中病症,口

苦心干,非可用姜救的,急开目说道:“贤夫不必如此慌忙,我不过一时沉倦,

歇歇便好,姜汤何用?”南楼说:“既如此,药不宜轻服。少顷,着人去请王廷

桂先生到来,看过施治乃得。”素娥:“如此,足感贤夫情重。”



  看官,你道南楼何故个个医者不请,偏要请王廷桂?缘王廷桂虽悬壶多年,

但岐黄道中,奥妙法律,总非透彻三昧。倒有几种能干,却又勾引得数十个金字

匾额,高悬门面。出入舆马,川流不息,恩系世俗。由来病家皆不是道中人,何

知那个是王叔和,那个和高阳生?一时有事,心便无主,将就近之先生,着三姑

六婆,请来调治。又着个三姑六婆,到庙堂上神案跪下,许下建醮,痊愈之日酬

还。杯胜多便谓神人张主,三姑六婆又往廷桂处要钱,纵有差失,再不怨的。廷

桂一入行,便知有那个风气门路。他就挂招牌时,即变卖祖业,留心结欢那的三

姑六婆。那的三姑六婆,得他钱财,结为伙伴一般。一受人家所托祈卜请医的事,

他连忙去问。回去哄道,神前返回。刁家回覆南楼,请王廷桂。王家又不在旁,

看他直信无疑,遂允请他。那三姑六婆,又先到馆中,通个病体若何。及到看处,

并不在主家说起。先生手指下,说个病情,胜在住在家内一般,谁不敬服?所以

得了那个秘诀,一时大行起来。又性最淫,往往与人家落私胎,或种花。远近一

班寡妇戍妇尼妇,即无病时,亦欲请请先生,医医心玻即如素娥,平日身子凡有

不安,少得要他到来,调调服色。争奈一向丈夫在旁,彼此有碍。今为想公子不

遂,此兴无可消遣。一时闻得南楼往请那位先生,亦属意中人,何不等他到来,

与他调戏一番?正是饥者易为食,望梅可以止渴,亦未可知。不觉素娥亦自家都

摧着老仆去请他。



  廷桂见刁宅如此富贵,谢步大封,兼系主顾。又察知系诊看夫人,且喜得近

佳人。如得了将军令一般,移时即到刁宅。南楼随出,接他入内,分主客坐下,

献茶毕,廷桂开声问道:“老爷着小医生何事?”南楼道:“看脉。”廷桂道:

“看那位?”南楼道:“适贱房昨夜不知何故,睡了一晚,今夜即病起来。故敢

求我张仲景到来施治。贤弟坐坐,我陪先生入内,看看贱房的脉症就来。”公子

说:“我兄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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